第六回 綠雪亭鸾鳳雙盟 翠姻舫鴛鴦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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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獨自一身,來此四五月,我家父母,不知怎樣思想我了。

    起初隻為小姐,故此羁遲。

    如今便好歸去算計。

    隻是前夜所交的假小姐,不知鄰近誰家?昨晚因園中熱鬧,不見他來。

    今夜待他來時,必要考究明白。

     是日,打點收拾鋪陳,尋覓皈路,不覺忙了一日。

    挨至黃昏時候,前夜那個美人,同着丫鬟,攜了一壺美酒,兩盆時果,竟到雲客房裡來,開口賀雲客道:“昨晚的事,甚是喜慶。

    妾與侍兒,特攜酒果奉賀。

    ” 隻這一句。

    吓得雲客心頭亂跳,想道:“昨宵私會,就是鬼神也不得知,怎麼這個女子,又曉得了?我日裡遍訪近鄰,全無蹤影,這一定是山妖木客,變形而來的。

    我且今夜多勸他幾杯酒,将好語誘他,看怎生光景?” 因笑對美人道:“昨晚之事,娘子何以知之?小生思鄉念切,正想與娘子一叙,早已備下醇酒在此。

    又蒙帶酒果而來,正合我意。

    ” 便把椅子擺好,兩個促膝而坐。

    丫鬟暖起酒來。

    雲客的酒量,原自寬洪。

    兩個閑辭浪語,飲至二更,那美人已有八九分酒意,又被雲客留心苦勸,吃了一會,不覺沉醉起來。

    雲客摟抱上床,與他脫了衣服,兼且乘着酒興,兩邊鏖戰一番。

    隻見那美人不勝酒困,一覺睡去。

    也是合當有事,連夜相交,俱是雲客先睡。

    惟有這一夜,雲客因自己關心,并未合眼,他竟呼呼的熟睡了。

    雲客此時,愈加疑畏,細看他身軀,全然不像女人的模樣。

    但見胸前所佩的寶貝,光彩烨烨,萦繞其身。

     雲客想道:“往常讀稗官野史,見有精怪之事,煉成陰丹,其光繞身。

    人若觸之,即便驚醒,若於從呼吸他的光,他反受人之累。

    我今夜且把這句書試一試。

    ” 就在床上,輕輕對了他的身子,将口吸那寶光。

    誰知這個光,始初旋繞不定,自從被雲客呼吸,那光便漸漸的入至口中。

     雲客吸一口,即咽一口,吸至一半,這寶貝也覺小了。

    雲客腹中,溫暖異常,知道書上的話,應驗起來,索性一口緊一口,把他的光吸盡。

    隻見光也盡了,胸前的寶貝也不見了。

     雲客朦胧假睡,察其動靜。

    那婦人突然醒來,便将身子坐起。

    正像失落了魂魄一般,把手推醒雲客。

     雲客順手扯那婦人道:“娘子好好的同睡,為何獨坐床上?” 婦人長歎數聲,淚如雨下道:“我在廣陵城裡,修煉數十年,不想今夜全功盡棄。

    ” 雲客亦坐起來道:“這話怎麼說?” 婦人道:“趙郎,我實對你說,我本非婦人,那廣陵城中積年的狐精是也。

    原非有禍於人,但要借些男子的陽精與我陰丹共相補助,以成變化之術。

    不比夫人家的女子,豐衣足食,隻圖自己快活,把别人的精神,當做流水一般,時刻浪擲的。

    不意今夕醉中,被你識破,把我的丹吸去。

    幸喜與你同睡月馀,陽精充實陰胎,得以苟全性命。

    不然陰丹已散,殆将死矣。

    我如今别你而去,不複更能變人。

    潛匿原形,仍舊取星光月色,采煉成丹,多則半百,少則一二十年,再圖後會。

    勿以異類,遂謂無情。

    郎君貴人,幸勉自愛,我亦從此隐矣。

    ” 言訖,披衣而起,執手嗚咽。

    雲客聽到此處,也覺得凄恻起來,亦把好言慰谕。

    天色将曉,灑淚言别,雲客送至後庭,同了丫鬟冉冉而去。

     原來這狐精,住在廣陵城中,但遇大家園中無人走動處,便隐匿其間。

    他的陰丹,原常在口中吞吐的,因見雲客睡覺,恐怕在口中吞吐易於逗露,故意佩在胸前,喚做寶石,夜間光照帳裡,使人不疑。

    誰想醇醪誤事,喪其所守。

    可見私房酒席,不是輕易吃的。

     雲客清早起身,到孫愛泉家,尋便與蕙娘一别,約他娶了小姐,一同歸去。

    午後歸至東園,算計道:“我在揚州城裡,不上半年,諸事已就。

    不過一兩日工夫,就有回頭之期了。

    ” 自吞了狐丹,反覺精神健旺,也是天遣奇緣,因禍得福。

    從此以後,一心挂在王家小姐身上。

    隻道瞞神赫鬼,放出偷天妙手,誰知這段姻緣,更有意外之慮。

     自小姐賞月之後,歸到蘭堂,绛英探問消息,小姐道:“趙郎之言,與姐姐料的,一毫也不錯。

    隻是待要留他,恐怕洩了風聲。

    不如付些銀子,先打發他回去,叫他上緊把姻事算計起來。

    這五百兩銀子,與我帶了,隻說我暫時皈去看看兄嫂。

    待我到家,傳一密信寄與趙郎,極便的事。

    ” 小姐即将五百金,付與绛英。

    绛英往夫人前去,說道:“幾時不見兄嫂,暫要回家一兩日,便來。

    ” 夫人道:“既是這等,着家人把轎子送吳小姐去。

    ” 绛英随了梅香,一境歸家。

    其兄往鄉間去了,不在家裡。

    見過了嫂嫂,乃到一間房中安歇。

    心上忽然生起計來,想道:“趙雲客的才貌,誰人不愛?玉環叫他回去,若是他去央媒說親,竟來聘玉環。

    我這一段情意,丢在那裡?不如寄信雲客,隻說小姐有紅拂之意,明日早晨尋隻船,約到一處等待。

    到了明日,我竟同他先去。

    就是後來聘了玉環,也丢不得我。

    ”就寫一字,密付梅香,約雲客如此原故。

     雲客在園中,忽得此信,便尋定一隻船,等在府東北市河下。

    又把一字遞與梅香,說道:“謹依來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