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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當家的要我捎個信來&hellip&hellip&rdquo兩個婦人聽完了這消息時，顔色不變，神氣自如，表示已知道了這件事情，輕輕的答應了一個&ldquo哦&rdquo字，仍然不離開那磨石，還是把泡在木桶裡的豆子，一瓢一瓢送進石孔裡去，慢慢的轉動那磨石。
那分從容使傳話的十分不平。
他說，&ldquo這是怎麼的？你們不懂我說的話？不相信我的話？你們去看看，是不是當真有個人死在那裡！&rdquo 年紀老些的婦人說，&ldquo怎不明不白？怎不相信？死了的是我兒子，不死的是我丈夫。
兩人下田一人被毒蛇咬死了，這自然是真事！&rdquo &ldquo你不傷心，這件事對于你一定&mdash&mdash&rdquo &ldquo我傷什麼心？天旱地澇我們就得餓死，軍隊下鄉土匪過境我們又得磨死。
好容易活下來！死了不是完了？人死了，我就坐下來哭，對他有何好處，對我有何益處？&rdquo 那老年婦人進家裡去給客人倒水喝去了，他就問那個比較年輕的婦人，死者是她什麼人。
&ldquo他是我的兄弟，我是他的姐姐。
&rdquo &ldquo你是他的姐姐？兩個老的，人老心狠可不用提了。
同氣連枝的姊弟也不傷心？&rdquo &ldquo我為什麼傷心？我問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為什麼不傷心？我問你。
&rdquo &ldquo爸爸媽媽生養我們，同那些木簰完全一樣。
入山斫木，縛成一個大筏。
我們一同浮在流水裡，在習慣上，就被稱為兄弟了。
忽然風來雨來，木筏散了，有些下沉，有些漂去，這是常事！&rdquo 一會兒，來了一個年紀二十來的鄉下人，女的向那男子說：&ldquo秋生，秋生，你冬福哥哥被蛇咬死了，就是這個先生說的。
&rdquo 那小子望了望張六吉，&ldquo是真的假的？&rdquo &ldquo真的！&rdquo &ldquo那真糟，家裡還有多少事應當作，就不小心給一條蛇咬死！&rdquo 張六吉以為這一家人都古怪得不近人情，隻這後生還稍稍有點人性。
且看看後生神氣很慘，以為一定非常傷心了，一點同情在心上滋長了。
&ldquo你難受，是不是？&rdquo &ldquo他死了我真難受。
&rdquo &ldquo怎麼樣？你有點&hellip&hellip&rdquo 屋後草積下有母雞生蛋，生蛋後帶了驚訝神氣，&ldquo咯大咯&rdquo隻是叫，飛上了草積。
那較年輕的婦人，拖圍裙擦手趕過屋後取熱雞蛋去了。
後生家望望陌生人，似乎看出了一點什麼，取得了陌生人的信托，就悄悄的說：&ldquo他不能這時就死，他得在家裡作事，我才能夠到&hellip&hellip我那胡塗哥哥死了，不小心，把我們計劃完全打破了&hellip&hellip&rdquo他且說明這件事原是兩人早已約好了的。
他說了一件什麼事情？那不用問，反正這件事使張六吉聽到真吃了一大驚。
鄉下人那麼誠實，毫不含胡，他不能不相信那鄉下人說的話。
他心想，&ldquo這是真的假的？&rdquo同先前在田裡所見一樣，隻需再稍稍注意，就明白一切全是真事了！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臨走時他自言自語說&ldquo這才是我要學的！&rdquo到了家鄉後，他第一件事是寫信給他那博學多聞的先生說：&ldquo老騙子，你應當死了，你教我十來年書，還不如我那地方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人聰明。
你是個法律承認的騙子，所知道的全是活人不用知道的，人必需知道的你卻一點不知道！ 我肯定說你是那麼一個大騙子。
&ldquo 第二件事是把所有書籍全燒掉了。
他就留在那個野蠻家鄉裡，跟鄉下人學他還不曾學過的一切。
不多久，且把所有土地分給了做田人。
有一天，劉家那小子來找他，兩人就走了。
走到那兒去，别人都不知道。
也許什麼地方忽然多了那麼兩個人，同樣在挨餓，受寒，叫作土匪也成，叫作瘋子也成，被一群人追着趕着各處都跑到了，還是活着。
也許一到那裡，便倒下死了。
反正象老劉說的，死的就盡他死了，活的還是要好好的活。
隻要能夠活下去，這個人大約總會好好的活下去的。
一九三四年十月作
那分從容使傳話的十分不平。
他說，&ldquo這是怎麼的？你們不懂我說的話？不相信我的話？你們去看看，是不是當真有個人死在那裡！&rdquo 年紀老些的婦人說，&ldquo怎不明不白？怎不相信？死了的是我兒子，不死的是我丈夫。
兩人下田一人被毒蛇咬死了，這自然是真事！&rdquo &ldquo你不傷心，這件事對于你一定&mdash&mdash&rdquo &ldquo我傷什麼心？天旱地澇我們就得餓死，軍隊下鄉土匪過境我們又得磨死。
好容易活下來！死了不是完了？人死了，我就坐下來哭，對他有何好處，對我有何益處？&rdquo 那老年婦人進家裡去給客人倒水喝去了，他就問那個比較年輕的婦人，死者是她什麼人。
&ldquo他是我的兄弟，我是他的姐姐。
&rdquo &ldquo你是他的姐姐？兩個老的，人老心狠可不用提了。
同氣連枝的姊弟也不傷心？&rdquo &ldquo我為什麼傷心？我問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為什麼不傷心？我問你。
&rdquo &ldquo爸爸媽媽生養我們，同那些木簰完全一樣。
入山斫木，縛成一個大筏。
我們一同浮在流水裡，在習慣上，就被稱為兄弟了。
忽然風來雨來，木筏散了，有些下沉，有些漂去，這是常事！&rdquo 一會兒，來了一個年紀二十來的鄉下人，女的向那男子說：&ldquo秋生，秋生，你冬福哥哥被蛇咬死了，就是這個先生說的。
&rdquo 那小子望了望張六吉，&ldquo是真的假的？&rdquo &ldquo真的！&rdquo &ldquo那真糟，家裡還有多少事應當作，就不小心給一條蛇咬死！&rdquo 張六吉以為這一家人都古怪得不近人情，隻這後生還稍稍有點人性。
且看看後生神氣很慘，以為一定非常傷心了，一點同情在心上滋長了。
&ldquo你難受，是不是？&rdquo &ldquo他死了我真難受。
&rdquo &ldquo怎麼樣？你有點&hellip&hellip&rdquo 屋後草積下有母雞生蛋，生蛋後帶了驚訝神氣，&ldquo咯大咯&rdquo隻是叫，飛上了草積。
那較年輕的婦人，拖圍裙擦手趕過屋後取熱雞蛋去了。
後生家望望陌生人，似乎看出了一點什麼，取得了陌生人的信托，就悄悄的說：&ldquo他不能這時就死，他得在家裡作事，我才能夠到&hellip&hellip我那胡塗哥哥死了，不小心，把我們計劃完全打破了&hellip&hellip&rdquo他且說明這件事原是兩人早已約好了的。
他說了一件什麼事情？那不用問，反正這件事使張六吉聽到真吃了一大驚。
鄉下人那麼誠實，毫不含胡，他不能不相信那鄉下人說的話。
他心想，&ldquo這是真的假的？&rdquo同先前在田裡所見一樣，隻需再稍稍注意，就明白一切全是真事了！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臨走時他自言自語說&ldquo這才是我要學的！&rdquo到了家鄉後，他第一件事是寫信給他那博學多聞的先生說：&ldquo老騙子，你應當死了，你教我十來年書，還不如我那地方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人聰明。
你是個法律承認的騙子，所知道的全是活人不用知道的，人必需知道的你卻一點不知道！ 我肯定說你是那麼一個大騙子。
&ldquo 第二件事是把所有書籍全燒掉了。
他就留在那個野蠻家鄉裡，跟鄉下人學他還不曾學過的一切。
不多久，且把所有土地分給了做田人。
有一天，劉家那小子來找他，兩人就走了。
走到那兒去，别人都不知道。
也許什麼地方忽然多了那麼兩個人，同樣在挨餓，受寒，叫作土匪也成，叫作瘋子也成，被一群人追着趕着各處都跑到了，還是活着。
也許一到那裡，便倒下死了。
反正象老劉說的，死的就盡他死了，活的還是要好好的活。
隻要能夠活下去，這個人大約總會好好的活下去的。
一九三四年十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