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八兩殺二命 一雷誅七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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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見雍熙域! 他兩個人雖苦,倒也相安。

    隻是鄰舍中有這兩個光棍:一個是村裡虎鮑雷,是個裡書,吃酒撒潑,欺善怕惡,凡事出尖,自道能的人;一個是村中俏花芳,年紀也到二十,隻是掙得一頭日曬不黃的頭發,一副風吹不黑的好臉皮,妝妖做勢,自道好的人,與鮑雷是緊挽好朋友。

    這花芳見阮大窮,勞氏在家,有一餐,沒一餐;披一爿,挂一片;況且阮大憂愁得緊,有個未老先老光景;他道這婦人畢竟沒老公的心,畢竟甘清淡不過,思量這野食,自己也是個一表人材,要思量勾搭她。

    二十歲不冠巾的老扒頭,他自己還道小,時常假着借鋤頭、借鐵扒名色,或是假獻勤替她帶飯到田頭去,把個身子戤了她門拮,道:“一嫂!虧妳得勢,我們一日也不曾做得多呵!又要煮飯,又要紡紗、織布,這人家全是妳做的!” 勞氏道:“不做哪得吃!” 花芳道:“一嫂,那不做的,倒越有得吃哩!”常這等獎她,要她喜歡。

    又時道:“一嫂!一哥靠得個鋤頭柄,一嫂靠得這雙手,哪做得人家起?隻好巴巴結結過得日子,隻是捱得熟年,怕過不得荒年,也不是常筭!”把這等替她計較的話兒,要把她打動。

    還有絮絮的話:“我看一哥一會子老将下來,真是可惜,後生時不曾快樂得,把這光陰蹉過了。

    就是一嫂,也覺得蒼老些。

    也還是一嫂會打扮,像前村周親娘,年紀比一嫂大五、七年,每日蓬子頭,赤子腳,一發醜殺子人,且是會養兒女,替個裡皮三哥一發過得好。

    那周紹江自家窮,沒得養請她,竟放她這條路!”把這榜樣撩撥她。

     争奈這勞氏是懶言語的,要什物事,遞與了他,便到機上織布,車邊紡紗,任他戲着臉,隻當不見;說着話,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隻當不聽得一般,真是沒處入鑿□□(她沒)處(思量)。

     一日不知哪裡去打了一隻銀簪,兩個戒指,帶來拿與她看,道:“這是皮三官央我打與周親娘的,加一工價,不吃虧麼?這皮三官,為周親娘破費得好錢!周親娘舍這身子不着,倒也換得他多哩!首飾,衣裳,又每日大魚大肉吃!”把這私通有利益哄她。

    她又隻是不理,掃興得緊。

    那癡心人偏會癡想,道:“臉兒闆闆,一問就肯。

    她不做聲,也隻是不好開口。

    ” 他便大了個膽,借替她帶飯,把她手掌捏上一把。

    隻見勞氏,便豎起眉、瞪着眼道:“臭小烏龜!哪介輕薄!” 花芳連道:“失錯!失錯!”低了頭飛跑。

     勞氏也隻惱在心裡,怕動丈夫的氣,不□(說)。

    隻是花芳低了頭跑時,也不顧人亂艟,劈頭撞了一個人,飯籃兒幾乎撞翻,恰是鮑雷。

    鮑雷一把抱住道:“小冤家!哪介慌?” 花芳道:“是怕飯遲了。

    ” 鮑雷道:“賊精!遲了飯關你事?一定有什,要對我說!”花芳被他抱住不放,隻得把捏勞氏被罵說了。

     鮑雷道:“這婦人阮大料也留不牢,好歹讨了她的罷了,偷的長要吃驚。

    ” 花芳道:“她這樣個勤謹家婆,又好個兒,他肯放她?” 鮑雷道:“消停包你教她嫁你便了!” 可可天啟七年,這一□□□(年初夏),百忙裡阮大母親溫氏病了個老熟,勞氏□□(日逐)去伏侍,紡績工夫,沒了一半。

    這牽常的病,已費□□(調理),不期阮勝,因母親病,心焦了,又在田中辛苦,感冒了風寒,又病将起來,—病病了十四日,這人便瘦得骷髅一般。

    此時勞氏,調理病人尚沒錢,哪有錢雇人下田?這田弄得一片生,也不知個苗,分個草,眼見秋成沒望了。

    沒将息,還又困了半月,阮勝勉強掙來,坐在門前: 骨瘦崚如削,黃(肌)一似塗。

     臨風難自立,時倚杖來扶。

     勞氏正叫道:“門前有風,便裡面坐罷!”不期一個鄰舍尤紹樓、史繼江,肩着鋤頭,—路說來,見了,尤紹樓道:“恭喜,阮敬老好了!我們三分一個與他起病。

    ” 史繼江道:“也是死裡逃生,隻是田荒了怎處?” 正說,鮑雷插将來道:“阿呀!阮敬老好了,恭喜!恭喜!” 阮勝道:“荒田沒得吃,左右是死數!” 鮑雷道:“除了死法有活法,隻捱得今年過,明年春天就有荳,可度活了!” 阮勝道:“田荒了,家中什物,換米吃,當柴燒了,寡寡剩得三個人,怎麼捱?” 鮑雷道:“有了人,就好設處了。

    譬如死了,哪個還屬你?” 尤紹樓道:“他靠的是大嫂,怎說這話!” 鮑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