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義仆還自守 浪子甯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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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堂在裡邊撺掇的要錢,共去七百兩之數。

    隻見花、甘兩個與這些十弟兄,聞他贖産,也便來探望,沈剛也極冷落待他。

     因房子周家已租與人,一時未出,夫婦兩個仍到靈台山下山莊居住。

    花、甘兩個,見了他先時弄得精光,如今有錢贖産,假借探望,來到山莊。

    沈剛故意闊他,領他看東竹林,西桑地,南魚池,北木山,果是好一派産。

    這兩個就似膠樣,越要沾[上]來,灑不脫了。

    沈剛在山莊時,見他夫、妻、媳婦自來服事,心也不安,他始終如一,全無懈怠之意。

    關保回,帶有銀千餘,沈實都将來交與沈剛。

    沈剛就與沈實用來仍贖典當衣物,置辦家夥,仍舊還是一個财主。

    終是樊氏怕沈剛舊性複發,定要沈實一同在城居住。

    沈實隻得把山莊交與關保,叫他用心管理,以後租息一應俱送進城,與主人用度。

     一到城,出了屋,親眷也漸來了。

    十弟兄你一席,我一席,沈剛再三推辭不住,一連暖屋十來日。

    末後小銀兒、張巧、吳嬌也來暖屋置酒,就是這班十弟兄,直吃到夜半,花、甘兩個一齊又到書房内:“我們擲一回,耍一耍!”這也是沈剛向來落局常套,隻是沈實不曾見。

     這回沈實知道,想說前日主人被這幹哄誘,家私蕩盡,我道他已回心,誰知卻又不改,這幾年租,彀他幾日用?須得我撒一個酒瘋了! 就便拿了一把刀,一腳踢進書房。

     此時衆人正擲得高興,花紋嚷道:“還我的順盆!”聽得門晌,急[回]頭看時一個人惡狠狠拿了刀站在面前,劈腦揪住花紋在地,一腳踏住,又把甘毳劈領結來揿住,把刀攔在脖項裡。

    這兩個已吃得酒多,動撣不得,隻是叫:“饒命!”其餘十弟兄,見沈實行兇,急促要走時,門又[被]他把住了。

     有的往桌下躲,有的拿把椅子遮,小銀兒便蹲在沈剛胯下,張巧閃在沈剛背後,把沈剛推[向]前。

    吳嬌先鑽在一張涼床下,曹日移也鑽進去,頭從他的胯下拱。

    吳嬌道:“這時候還要取笑!”東躲西縮。

    隻有田伯盈,坐在椅上動不得,隻兩眼看。

     那沈實大聲道:“你這幹狗男女!當先哄弄我官人破家蕩産也罷,如今我官人改悔,要複祖遺業,你們來暖屋,這也罷,怎做美人局,弄這些婆娘上門,又引他賭,這終不然是賭房? 我如今一個個殺了,除了害!”把刀“蕩”的一聲,先在田伯盈椅上一敲,先把個田伯盈翻筋頭跌下椅來。

    要殺甘毳, 沈剛道:“小山!你為我的意兒我已知道,隻是殺了人我也走不開!” 沈實道:“這我自償命!” 甘毳急了,沸反叫:“饒命!”道:“以後我再不敢來了,若來跌折孤拐!” 花紋道:“再來爛出眼珠!” 沈剛也便跪下賭誓道:“我再與他們來往闝賭,不逢好死!”死命把刀來奪。

     那沈實流淚道:“罷,罷!我如今聽相公說,饒你這幹狗命,再來引誘,我把老性命結識你!” 一掀,甘毳直跌倒壁邊。

    花紋在地下爬起來,道:“酒都驚沒了!”田伯盈也有壁邊立起身來,道:“若沒有椅子遮身,了不得!”隻見桌底下走出糜麗,床底下鑽出曹日移、吳嬌,糜麗推開椅子,管缺擄得些籌馬,卻又沒用。

    沈實道:“快走!”隻見這幾個,跌腳絆倒飛跑;那小銀兒,張巧、吳嬌,也拐也拐,妳牽我扯走出門: 劍挺青萍意氣豪,紛紛鬼膽落兒曹。

     休将七尺昂藏骨,卻向狂夫換濁醪! 沈剛也不來送,隻得個沈實在裡邊趕,丫頭、小厮們掩了嘴笑。

    樊氏見這幹人,領些妓者在家吃酒,也有些怪他,坐在裡邊,聽得說道,沈實在外邊要殺,也趕出來,看見人去,便進書房道:“原不是前番被這幹光棍哄個精光,後邊哪個理你? 如今方得他為你贖産支持,怎又引惹這些人在家胡行?便遲窮些兒也好,怎麼要霎時富,霎時窮?” 沈剛道:“前日這些人來,我也不理;說暖屋,我也苦辭。

    今日來了,打發不像,我也并不曾與妓者取笑一句,骰子也不曾拈着。

    ” 樊氏道:“隻恐怕見人吃飯肚腸癢,也漸要來。

    ” 沈剛道:“我已賭下誓了。

    ” 正說,那沈實趕進,就沈剛身邊叩下四個頭,道:“老奴一點鲠直,驚觸相公。

    這不是老奴不存相公體面,恐怕這些人隻圖騙人,不惜羞恥,日逐又來纏繞,一敗不堪再複。

    如今老奴已得罪相公,隻憑相公[整]治。

    ” 樊氏道:“相公平日隻是女兒臉,踢不脫這幹人,至于如此,你這一趕,大是有功!” 沈剛道:“這些人我正難絕他,你這恐吓,正合我意。

    我如今閑,隻在房中看書,再不出去了。

    ”果然沈剛自此把家事托與沈實,再不出外。

    這些人要尋,又不敢進來,竟斷絕了。

     後來沈實又尋一個老學究,陪他在家講些道理,做些書柬,又為他納了監,跟他上京,援例幹選了長沙府經曆,竟做了個成家之子。

     沈實也活到八十二歲才死,身邊并無餘财;兒子也能似爺忠誠謹慎,沈剛末後也還了他文書,作兄弟般看待。

    若使當日沒有沈實在那廂經營,沈剛便一敗不振。

    後邊若非他杜絕匪人,安知不又敗?今人把奴仆輕賤,誰知奴仆正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