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烈士殉君難 書生得女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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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放心。

    ”高秀才又吃了早飯,做謝起身,又吩咐了鐵公子才去。

    正是: &nbsp已嗟骨肉如萍梗,又向天涯話别離。

     &nbsp高秀才别了鐵公子,星夜進京。

     &nbsp此時鐵尚書已是先到。

    向北立不跪,成祖責問他在濟南用計圖害,幾至殺身。

     &nbsp鐵尚書道:“若使當日計成,何有今日?甚恨天不祚耳!”要他一見面,不肯,先割了鼻,大罵不止。

    成祖着剮在都市。

    父親仲名,安置海南;子福童戍金齒;二女發教坊司。

    正是: &nbsp名義千鈞重,身家一羽輕。

     &nbsp紅顔嗟薄命,白發泣孤征。

     &nbsp高秀才聞此消息,徑來收他骸骨,不料被地方拿了。

    五城奏聞。

    成祖問:“你什人?敢來收葬罪人骸骨。

    ” &nbsp高秀才道:“賢甯濟陽學生員,曾蒙鐵铉賞拔。

    今聞其死,念有一日之知,竊謂陛下自誅罪人,臣自葬知己,不謂地方遽行擒捉。

    ” &nbsp成祖道:“你不是做《周公輔成王論》的濟陽學生員高賢甯麼?” &nbsp高秀才應道:“是。

    ” &nbsp成祖道:“好個大膽秀才!你是書生,不是用事官員,與奸黨不同。

    作論是諷我息兵,有愛國恤民的意思,可授給事中。

    ” &nbsp高秀才道:“賢甯自被擒受驚,得患怔仲,不堪任職。

    ” &nbsp成祖道:“不妨,你且調理好了任職。

    ” &nbsp出朝,有個朋友姓紀名綱,見任錦衣指揮,見他拿在朝中時,為他吃了一驚。

    見聖上與官不受,特來見他,說:“上意不可測。

    不從,恐緻招禍。

    ” &nbsp高秀才道:“君以軍旅發身,我是個書生,已曾食廪,于義不可。

    君念友誼,可為我周旋。

    ” &nbsp他又去送别鐵轶尚書父母、兒子。

    人曉得成祖前日不難為他,也不來管。

     &nbsp又過了幾時,聖上問起,得紀指揮說:“果病怔忡。

    ”聖上就不強他。

    他也不複學,往來山陽、南京,看他姊妹消息,不題。

     &nbsp話說鐵小姐,奉聖旨發落教坊,此時大使出了收管,發與樂戶崔仁。

    取了領狀,領到家中。

    那龜婆見了,真好一對女子,正是: &nbsp蓬島分來連理枝,妖紅媚白壓當時。

     &nbsp愁低湘水暮山碧,淚界梨花早露垂。

     &nbsp幽夢不随巫峽雨,貞心直傲柏松姿。

     &nbsp閑來屈指誰能似?二女含颦在九嶷。

     &nbsp那虔婆滿心歡喜道:“好造化!從天掉下這一對美人來,我家一生一世吃不了。

    ”叫丫鬟收拾下一所房子。

    卻是三間小廳,兩壁廂做了她姊妹卧房,中間做了客座。

    房裡擺着錦衾繡帳、名畫古爐、琵琶弦管。

    天井内擺列些盆魚異草、修竹奇花,先好待她一待,後邊要她輸心依她。

     &nbsp隻見她兩姐妹一到房中,小小姐見了,道:“姐姐,這豈是我妳安身之地?” &nbsp大小姐道:“妹妹,自古道:‘慷慨殺身易,從容就死難。

    ’發我教坊,正要辱我們祖、父。

    我偏在穢污之地,竟不受辱,教他君命也不奈何我。

    卻不反與祖、父争氣。

    ”兩個便将豔麗衣服、樂器、玩物都堆在一房,姊妹兩個同在一房。

    穿了些缟素衣服,又在客座中間立一紙牌,上寫: &nbsp明忠臣兵部尚書鐵府君靈位 &nbsp兩個早晚痛哭上食。

     &nbsp那虞婆得知,吃了一驚,對龜子道:“這兩個女人生得十分嬌媚,我待尋個舍錢姐夫與她梳栊,又得幾百金;到後來,再尋個二姐夫,也可得百十兩。

    不料她把一個爹的靈位立在中間,人見了,豈不惡厭?又早晚這樣哭,哭壞了,卻也裝不架子起,騙得人錢。

    ” &nbsp龜子道:“她須是個小姐性兒,妳可慢慢搓挪她。

    ”那虔婆隻到那廂去安慰她。

    相叫了,道:“二位小姐,可憐妳老爺是個忠臣受枉,連累了二位,落在我們門戶人家。

    但死者不可複生,二位且省些愁煩,随鄉入鄉,圖些快樂,不要苦壞身子。

    ”那二小姐隻不做聲。

     &nbsp後邊又時常着些妓女,打扮得十分豔麗,來與她閑話,說些風情。

    有時說道:“某人财圭,慣舍得錢。

    前日做多少衣服與我,今日又打金簪金镯,倒也得他光輝。

    ” &nbsp有時道:“某人标緻,極會幫襯,極好德性,好不溫存,真個是風流子弟。

    接着這樣人,也不枉了。

    ” &nbsp又時直切到她身上道:“似我這嘴臉,尚且有人憐惜,有人出錢;若象小姐這樣人品,又好骨氣,這些子弟怕不揮金如土,百般奉承?”小姐隻是不睬,十分聽不得時,也便作色走了開去。

     &nbsp延捱了數月,虔婆急了,來見道:“二位在我這廂真是有屈!隻是皇帝發到這廂習弦子、箫管、歌唱,供應官府,招接這六館監生、各省客商。

    如今隻是啼哭,并不留人,學些彈唱,皇帝知道,也要難為我們。

    小姐也當不個抗違聖旨罪名起。

    ” &nbsp小姐道:“我們忠臣之女,斷不失節。

    況在喪中,也不理音樂。

    便聖上知道,難為我,我們得一死見父母地下,正是快樂處。

    ” &nbsp虔婆道:“雖隻如此,妳們既落教坊,誰來信妳貞節?便要這等守志,我教坊中也沒閑飯養妳。

    朝廷給發我家,便是我家人,教訓憑我。

    莫要鮮的不吃吃腌的!”大聲發付去了。

     &nbsp兩小姐好不怨苦。

    她後邊也隻是粗茶淡飯,也不着人伏侍,要她們自去搬送。

    又常常将這些丫頭起水叫罵道:“賤丫頭!賤淫婦!我教坊裡守什節!不肯招人,倒教我們掙飯與妳吃!”或時又将丫頭們剝得赤條的,将皮鞭毒打,道:“奴才!我打妳不得?妳不識擡舉、不依教訓、自讨下賤!”明白做個榜樣來逼迫。

    鐵小姐隻是在靈前痛哭。

    虔婆又道:“這是個樂地,嚎什麼!”奚落年餘,要行打罵。

     &nbsp虧的龜子道:“看她兩個執性,是打罵不動的。

    若還一逼,或是死了,聖上一時要人,怎生答應?況且她父親同僚親友還有人,知道我們難為她,要來計較也當不起。

    還勸她的是。

    若勸不轉,她不過吃得我碗飯,也不破多少錢讨她,也隻索罷了。

    ”虔婆也隻得耐了火性。

     &nbsp兩年多,隻得又向她說:“二位在我這教坊已三年了,孝也滿了。

    不肯**,我也難強。

    隻是我門戶人家,日趁日吃。

    就是二位日逐衣食,教我也供不來。

    不若暫出見客,得他憐助,也可相幫我們些,不辜負我們在此伏侍妳一場。

    或者來往官員有憐妳守節苦情,奏聞聖上,憐放出得教坊,也是有的事。

    不然,老死在這廂,誰人與妳說情?” &nbsp果然,兩小姐見她這三年伏侍,也過意不去,道:“若要我們見客,這斷不能!隻我們三年在此累妳,也會做下些針指,妳可将去貨賣,償妳供給。

     &nbsp她兩個每日起早睡晚,并做女工,又曾做些詩詞。

    嘗有人傳她的四時詞: &nbsp翠眉慵畫鬓如蓬,羞見桃花露小紅。

     &nbsp遙想故園花鳥地,也應芳草日成叢。

     &nbsp滿徑飛花欲盡春,飄揚一似客中身。

     &nbsp何時得逐天雲去,離卻桃園第一津。

     &nbsp右《春詞》 &nbsp柳梢莺老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