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淫婦情可誅 俠士心當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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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麼殺了。

    隻求青天老爺明察。

    ” 這禦史就叫緊鄰上來,問道:“董文做人可兇暴麼?他夫妻平日也和睦麼?” 衆人答應道:“董文極是本分的。

    夫妻極過得和睦。

    ” 禦史又道:“他妻子平日可與人有奸麼?他家還有什人時常來往麼?” 衆人道:“并沒有。

    ” 禦史道:“可有姿色麼?” 衆人道:“極标緻的。

    ” 禦史叫:“帶着,随我相驗。

    ” 果然打了轎,衆人跟随,直到城下看時,果然這婦人生得标緻,赤着身體,還是被兒罩着的。

    揭開上半截,看項下果是刀傷。

     禦史便叫白大:“你水挑在哪邊?” 白大道:“挑在竈前。

    ”禦史便叫帶起回衙門審。

     一到衙門,叫董文:“董文!你莫不是與鄧氏有什口舌,殺了她,反卸與人?” 董文道:“爺爺,小的妻子,平日罵也不敢罵她一聲,敢去殺她?實是小的出門時,好好睡在床上。

    怎麼不多時就把她殺死了,爺爺可憐見。

    ” 禦史道:“你出去時節,還是你鎖的門;婦人闩的門?” 董文道:“是小的靠的門。

    推得進去的。

    ” 禦史便叫白大:“你挑水去時,開的門、關的門?” 白大道:“是掩上的。

    ” 禦史道:“你挑水到他竈前,緣何知她房裡殺了人?” 白大道:“小的連叫幾聲不應,待要走時,又恐不見了物件,疑是小的。

    到房門口尋個人闩門,隻見人已殺死。

    小的怎麼敢去行兇。

    ” 禦史“咄!”的一聲道:“胡說!她家有人沒人,于你什事?要你去尋?這一定你平日貪她姿色,這日乘她未起,家中無人,希圖強奸,這婦人不從,以緻殺害。

    還要将花言巧語來抵賴,夾起來!” 初時老白不招,一連兩夾棍,隻得認了,道“圖奸不遂,以緻殺死。

    ”做一個“強奸殺死人命”參送刑部。

    發山西司成招,也隻仍舊。

    追他兇器,道是本家廚刀所殺,取來封貯了。

    書一個審單道: 審得白大以賣水之傭作貪花之想,乘董文之他出,瞷(見?)鄧氏之未起,圖奸不遂,兇念頓生,遂使紅顔碎茲白刃。

    驚四鄰而祈嫁禍,其将能乎?以一死而謝貞姬,莫可逭也。

    強奸殺人,大辟何辭?監候。

    具題處決。

     吳堂奏請。

    不一日,奉旨處決。

    免不得點了監斬官,寫了犯由牌,監裡取出老白花綁了,一簇押赴市曹。

    鬧動了三街六市,紛紛也有替鄧氏稱說貞節以緻喪命的;也有道白大貪色自害的。

    那白大的妻子一路哭向白大道:“你在家也懶幹這營生,怎想這天鵝肉吃?害了這命!”那白大隻是流淚,也說不出一句話兒。

     單是耿埴聽得這日殺老白,心上便忿激起來,想道:“今日法場上的白大,明明是老耿的替身。

    我們做好漢的,為何自己殺人,要别人去償命?況且那日一時不平之氣,手刃婦人是我;今日殺這老白,又是替我。

    倒因我一個人殺了兩個人。

    今日陽間躲得過,陰間也饒不過。

    做漢子的人怎麼愛惜這顆頭顱,做這樣縮頭的事?”就趕到法場上來。

     正值老白押到,兩個劊子手按住,隻要等時辰到了。

    周圍也都是軍兵圍住。

     耿埴就人背後平空一聲“屈”叫起來,監斬官叫拿了問時,他道:“小人耿埴,向與董文妻通奸。

    那日躲在他家,見董文極其恩愛,鄧氏恣情淩辱,小人忿她不義,将她殺死。

    刀現藏董文房中床邊檻下。

    小人殺人,小人情願認罪典刑,小人自應抵命。

    求老爺釋放白大。

    ” 監斬官道:“這定是真情了,也須候旨定奪。

    ”将兩人一齊監候。

    本日撤了法場,備述口詞,具本申請。

    正是: 是是非非未易論,笑他廷尉号無冤。

     饴甘一死償紅粉,肯令無辜泣九原。

     此時永樂爺砺精求治,批本道:“白大既無殺人情蹤,準與釋放;耿埴殺一不義,生一不辜,亦饒死;原問官谳獄不詳,着革職。

    欽此。

    ” 此時滿京城才知道白大是個老實人,遭了屈官司;鄧氏是個不長進淫婦,也該殺的;耿埴是個漢子。

    若不是他自首,一個白大,莫說人道他強奸殺人,連妻子也信不過;一個鄧氏,莫說丈夫道她貞節,連滿京人也信她貞節。

     隻是這耿埴,得蒙聖恩免死,自又未曾娶妻,他道:“隻今日我與老白一件事,世上的是非無定,也不過如此了;人生的生死無常,也不過如此了。

    今日我活得一日,都是聖恩留我一日。

    為何還向是非生死場中去混帳?”便削了發為僧。

    把向來攢的家私約有百餘金,将一半贈與董文,助他娶親;一半贈與白大,謝他受累。

    就在西山出家,法名智果。

     其時京城這些風太監,有送他衣服的,助道糧的,起造精舍的。

    他在西山住了三年,後來道近着京師,受人供養,不是個修行的,轉入五台山。

    粗衣淡食,朝夕念佛。

    人與他談些佛法,也能領悟。

    到八十二歲,忽然别了合寺僧行,趺坐禅床,說偈道: 生平問我修持,一味直腸直肚。

     養成無垢靈明,早證西方淨土。

     言訖合掌而逝,蓋已成正果雲。

     劍誅無義心何直,金贈恩人利自輕, 放下屠刀成正覺,何須念佛想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