趼廛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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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蘇 童時從蒙師馮竹昆先生讀書,與同學潘若祖(此其名也,童子無字,後相失,亦不及知其字矣)甚相得,時過其家。

    其祖母年七十餘矣,言其當五十餘歲時,感疾卒,茫茫然不知所之,猝遇其亡姑。

    姑訝曰:&ldquo若何得到此?其速歸,毋自誤。

    &rdquo以失路對。

    則曰:&ldquo此無妨,吾當導若歸也。

    &rdquo攜之行,甚疾,初覺陰慘之氣逼人。

    既抵一處,烈日當空,曝腦痛欲裂,光障目,睫不得開。

    姑折一巨荷葉以代蓋,遂無所苦。

    抵家門,聞子婦輩哭甚哀,倉皇入視,迷惘無所睹。

    良久,豁然蘇,則已陳屍三日矣。

     趼人氏曰:世固多巫觋之輩,借地獄輪回之說以獵食者矣。

    此姥所言,乃絕不及此,知其必非謊言以惑人者。

    然則鬼神之事,不盡誣乎?若祖之父某公(忘其名字)謂餘曰:&ldquo自聞家母此言,使人追遠之念,不敢少懈,凡遇祭先,俨然如在其上矣。

    &rdquo是說也,則可以立教。

     狐言 甲辰冬,遊濟南,識清遠劉祖乾。

    言其在青島時,有同鄉某,自旅順逋負而來者,助以資,使之返裡。

    某悉劉與勞山某道士稔,竊其名刺,往見道士,言願為弟子,乞得劉刺為介紹。

    道士留之,作書複劉。

    劉得書,頗緻疑訝,自造勞山訪之。

    道士言:&ldquo彼厭此間嚣雜,已獨往前山習靜矣。

    &rdquo劉至前山,惟破廟數橼,某作道裝,揮塵默坐,意頗靜穆。

    見劉,舉手謝過,遂留與盤桓。

    同至廟前閑步,下視懸崖萬丈,殊懔栗。

    誤蹴一石,石墜崖下。

    适一狐過,石幾中狐。

    狐躍而避,去數步,辄回顧視二人曰:&ldquo作甚麼?&rdquo 趼人氏曰:祖乾亦講新學,究新理者也,當語此時,且謂餘曰:&ldquo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今之新學家恥言鬼魅,正與迂儒之持無鬼論,同一見解耳,未見其有所高尚也。

    天下事之類此者,正不知凡幾,胡可以常理論哉?雖然,設非餘之目見,餘亦不信也。

    &rdquo語此時,餘笑謂之曰:&ldquo諺叱言之不經者曰胡說,殆即狐說之誤矣?&rdquo相與大笑。

     失煙 童時,聞鄰翁撲其孫甚厲,孫哭之哀,且呼冤。

    先君不忍聞,就問何故。

    翁曰:&ldquo吾予以一餅金,使購阿芙蓉,歸,則得一空器。

    是非亡其金,即以煙與人矣。

    &rdquo問其孫,則曰:&ldquo吾固已購煙,且滿一器,至于歸而空,非我所知也。

    &rdquo先君曰:&ldquo是大易事,盍偕至煙肆一審乎?&rdquo翁諾。

    時已晡,籠燈而往。

    即至,肆主曰:&ldquo是兒與我一餅金,購煙去者,亡金,其冤也。

    或以煙與人,則不可知。

    &rdquo翁将複施撲責。

    肆主驗其器,良久,忽咋曰:&ldquo翁勿撲,童子其冤。

    使彼以煙與人,雖盡,器必不淨。

    彼以器來時,四周之餘煙尚可滴也。

    今驗此器,雖百滌不得如是之淨,此中其有異乎?&rdquo翁驗之,良然。

    而器底有翁自注之輕重數字,絕非以他器易者。

    遂相率謂為鬼所攝雲。

     或曰:此事恐不信。

    趼人氏曰:吾信之且笃。

    不觀于有煙痼者乎,依時以進,俄頃不可延;量率以授,锱铢不能爽。

    苟不然,則涕唾漣如,面無人色矣。

    人即如是,為鬼可知,死且不能絕,何怪其攘之路人也?撄是痼而不戒者,其亦将淪為此鬼也欤! 神簽 光緒壬午八月,得先君書,诏赴甯波省疾。

    時餘年甫十七,家母恐年稚不習風濤,使蔔于神。

    鄉有靈應祠,祀玄武,載在祀典,雲極靈驗。

    往蔔之,得一簽,語曰:&ldquo天昏地暗雨來急,如此風波不可行。

    &rdquo大懼。

    念以此歸,則母必阻不使行,而父病何可緩?商于廟祝,易一上吉簽以歸,乃成行。

    以十九日登舟展輪,出虎門,即遇大風雷雨,舟幾覆,颠簸于海上者十日,至二十九日乃抵吳淞。

    不可謂非驗也。

     紅痧 壬寅、癸卯間,上海盛行紅痧之症。

    初起時,覺骨節酸痛,或微熱。

    一二日間,遍身發紅點,若疹然,遂名之曰&ldquo紅痧&rdquo。

    此症初行于粵,粵人以芫荽煮荸荠啖之,良愈。

    然非險症,雖不藥,亦自瘥,從無患以死者。

    滬人某甲,夙崇西法,舉中國所舊有盡棄之,飲食器用,非西法不安不飽也。

    亦患此,急以叩西醫。

    西醫曰:&ldquo易耳。

    以涼水浸巾,絞起而覆之身,疾即已。

    &rdquo甲試之,死。

     趼人氏曰:死有惡其不速者,如甲是已。

    西醫非不可備一格,然遇難起之症,醫者束手,姑以試之,可也;或夙知某症為彼族專長,就之,亦可也。

    乃不思其故,病即投之,豈中國遂無醫者耶?西醫之治傷寒,幾曾見其愈一人也?更有狂悖之徒,就醫學于彼族,猶未畢業,即狂呓而言曰:&ldquo中醫将絕于世界。

    &rdquo信斯言也,是中醫徒殺人,而不能救人者也;不然,曷至于是?然則公之祖若宗時,為無西醫之時代,公之祖若宗,胡為不皆死于醫,而猶得傳種以逮于公也?此則大惑不解者也。

     族叔至泉患目疾,就某西醫求治,叩以:&ldquo吾中國醫家有言:&lsquo外表之五官,皆連于髒腑。

    &rsquo信耶?&rdquo西醫曰:&ldquo外自外,内自内,何得相連?如君患目,斯患目矣,于髒腑乎何有?&rdquo乃為之發藥,朝服者,夕服者,晨洗者,暮洗者,紛如也。

    而十診不愈,且有甚焉。

    延一月矣,複就某中醫叩之,曰:&ldquo腎水虧也。

    &rdquo投以藥,兩劑有效,五劑而瘥。

     甲辰秋,餘得虛怯之症,聞聲則驚。

    叩諸醫生,雲:&ldquo服天王補心丹,至一年可愈。

    &rdquo厭其久,就診于陳仲篪。

    仲篪,西醫也,投以藥,十四日愈矣。

    西醫固未可盡誣,吾特惡夫挾西醫以誣中醫者耳。

     扶鸾 扶鸾之戲,恒有所見,而究難測其理之所在。

    謂為術士之手法欤,則文人亦有能為之者,或亦有以童子為之者,其非手法可知;謂必符箓之靈,則世上烏有如許神仙,且任一人呼之使來,揮之使去也?兒時,諸長輩偶集家祠為此,群問休咎。

    戲謂餘曰:&ldquo童子亦有所禱耶?&rdquo餘曰:&ldquo欲叩終身事耳。

    &rdquo乩即盤旋動,作一古裝人,長髯岸帻,當風植立,回首卻顧,衣褶須眉,栩栩欲活。

    複判二語曰:&ldquo其中真妙處,盡在小桃源。

    &rdquo今四十餘歲矣,一無所驗,此又何耶?壇設祠中累月,忽一日,曾叔祖璞完公臨壇,遍斥群從之不肖者。

    自是衆懼,毀其壇。

    觀于此,又不敢盡拟為子虛也。

     射覆 甲午、乙未間,與楚雄何景唐比鄰居,岑寂無事,學為蔔筮。

    于是《易林》《易隐》等書,縱橫滿案。

    迄今思之,殊可笑也。

    然亦有偶驗者。

    餘遊市上,購一日本蛋餅歸。

    餅本圓式,而折作三角形。

    中藏色紙二事,刊有卦名及吉兇語判。

    蓋亦備占驗者之購求者也。

    袖使景唐射之。

    演卦成,曰:&ldquo異矣!是與我同類者:形尖,色黃,有文字,甘而能食。

    此何物也?&rdquo則不得謂之非驗矣,特未演為繇詞耳。

     入土不死 羅浮山道侶,掘地得一裸屍,撫之,胸際尚微溫,似有氣息。

    舁之入觀,試以清水哺之,尚能咽。

    數日,易以粥糜,久之,居然複蘇。

    自言宋時人,金兀術下汴時,從汴梁避兵至此。

    問何以入地,亦不自知。

    言惟憶枯坐一處山頭,漸無知覺而已。

    叩其姓名及當時事,都不省憶。

    問所習,曰:&ldquo運氣。

    &rdquo此人至今尚存,且甚強健雲。

    此為南海朱培初所言,培初曾親見其人。

     趼人氏曰:可以囊括天下之事而無遺者,曰理,曰數。

    大抵儒者言理,術家講數,愚人亦多舍理而信數。

    若此事者,真理與數均無可歸者矣。

    姑勿論入地千年不死,為理所必無;即以數而論,亘古以來,恐亦無此奇數也。

    持此以質之言理言數者,不知又将謂之何? 盜跖踞文廟 廣州府學門鬥某,本讀書子,性鲠而數奇,困頓無所依,遂淪落為門鬥。

    會仲秋丁祭,先期糞除學宮,某率役操作。

    及夜而倦,就庑下宿,矇眬間夢有人呼之曰:&ldquo起,起!神其來。

    &rdquo倉皇顧視,則一青衣人立身旁。

    起問何神,曰:&ldquo勿問,且與子暫避。

    &rdquo乃偕之至暗陬匿焉。

    俄聞有聲窸窣,狗窦中一人匍伏入,繼之者魚貫也。

    既而皆就座,喧擾殊甚。

    一人貌極猙獰,踞中席。

    四獸環其旁,狀在虎、豹、犀、象之外,不可識。

    百餘人列兩庑,喜舞跳躍,不解何故。

    以問青衣,青衣人曰:&ldquo踞中席者,盜跖也。

    旁列四獸,為渾敦、窮奇、梼杌、饕餮。

    兩庑紛列者,為宋江以次百八人,及曆年著名之竊賊也。

    &rdquo問:&ldquo宮牆重地,何以容若輩?&rdquo曰:&ldquo是何足異?彼踞此有年矣。

    &rdquo問:&ldquo先師何以容之?&rdquo曰:&ldquo凡祭祀之典,神非享其儀,享其心也。

    故與祭者,雖似緻敬盡禮,而其心初以為神道設教,未必果有神焉者,神即不之享,祭如未祭也。

    天下之與祭者多矣,如此者百得一二焉。

    其或緻敬盡禮,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者,則視其平日之所為矣。

    其平日有淫邪之行者,則淫邪之鬼享之;有貪鄙之行者,則貪鄙之鬼享之。

    所祭者不享也。

    若此廟自林少穆主祭之後,先師從未來享,盜跖乃從而踞之耳。

    &rdquo問:&ldquo踞之者何必盜跖?&rdquo曰:&ldquo祭者盜跖,享者自盜跖耳,又何足奇?&rdquo問:&ldquo先師何在?&rdquo曰:&ldquo倫常日用間,處之無愧者,先師即憑之。

    先師何不在,而亦何常在之有?&rdquo某正欲再問,忽聞殿後吼聲大作,一人雄冠劍佩出,盜跖以次衆鬼紛竄獸散。

    某亦驚悟。

    明日以告人,鮮有不嗤其妄者,而某頗自信。

    恒自悔曰:&ldquo惜乎!未叩青衣之為何人也。

    &rdquo常竊就庑下宿,冀再夢,終不可得。

    庚子返裡,佩伯從兄為餘言。

     趼人氏曰:此為門鬥之寓言欤?抑果有是事欤?未可知也,然其言則殊近理。

    祭者何人,斯享者何鬼,正如磁石之引針,琥珀之拾芥,物類相感,有不期然而然者,烏得謂之妄哉?嗚呼!天下之文廟多矣,其不為盜跖所享者,蓋寡矣。

     宋江解填詞 《甕天脞語》載宋江潛至李師師家,題《念奴嬌》一阕雲: 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客?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

    翠袖圍香,鲛绡籠玉,一笑千金值。

    神仙體态,薄幸如何銷得。

     回想蘆葉灘頭,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

    六六雁行連八九,隻待金雞消息。

    義膽包天,忠肝蓋地,四海無人識。

    閑愁萬種,醉鄉一夜頭白。

    &ldquo六六&rdquo&ldquo八九&rdquo,謂即指百有八人也。

    或雲:&ldquo此為明代人附托者。

    &rdquo說近似之。

     《水浒三十六人贊》 龔聖與作《宋江三十六人贊》,無公孫勝、林沖,而加入晁蓋及病尉遲孫立二人。

    赤發鬼劉唐,則作尺八腿;雙鞭呼延灼,則作鐵鞭呼延綽;急先鋒索超,删去急字;病關索楊雄,作賽關索;雙槍将董平,作一直撞;沒遮攔穆弘,作穆橫;金槍手徐甯,作金槍班;撲天雕李應,作李英。

    按《水浒》演義,晁蓋稱托塔天王,在宋江前稱首領,不在将列,而《贊》稱為鐵天王。

    病尉遲孫立,在七十二地煞内,《贊》乃及之。

    或《水浒》尚有别本欤?抑傳誤欤?《贊》載《癸辛雜識》。

     挽聯 餘生平于詩文,喜性靈語,而惡雕飾,于聯句亦然。

    生平所見壽聯、挽聯等,殊鮮當意者,意此道或非性靈所能為也。

    庚子夏,上海妓者陸素娟死,房縣戢元丞為之開追悼會,有以挽聯屬者,為之句雲: 此情與我何幹?也來哭哭;隻為憐卿薄命,同是惺惺。

     壬寅遊漢口,因吳縣沈習之,識謝鑫生,僅一面。

    鑫生旋卒,訃至,挽以聯曰: 與公僅一面緣,竟成千古;累我灑兩行淚,望斷九泉。

     自視尚無雕飾痕。

     地毛黑米 災異之事,史不絕書。

    自今人之眼觀之,鮮不斥為誕妄者矣。

    雖然朕兆之說所不敢知,而怪異之事,則時有所見矣。

    光緒甲午,上海地生毛。

    時餘寓西門外,與城垣僅一壕之隔。

    城垣下為屠戶,家人于門外采得毛至,視之,若豬鬃然,疑為隔壕之物,為風吹至也。

    不數日,而城内外哄傳地生毛矣。

    制造局畫圖房旁一叢最盛,拔之,長可四五寸許。

    同人相約勿動,觇其變。

    乃不久即失所在,亦不見其萎瘁也。

    己亥,蘇州、無錫等處鄉人掘地,得黑米無數,煮之不成飯,焚之有煙焰,其非炭可知。

    餘曾親見之,鑿然米也,第色黑如枯墨耳。

     紹興女 鹹豐間,長發軍陷紹興,郡有王姓者,一家被虜。

    王有女二人,具殊色,皆已受同郡某氏之聘。

    酋得之,以長女賜其先鋒将王某。

    女不從,觸柱死。

    酋複以其少者賜之。

    少女從王入室,謂王曰:&ldquo身既俘矣,烏敢不從?第念祖、父、弱弟均在虜,子能為我出之,然後擇吉為婚可也。

    &rdquo王大悅,曰:&ldquo吾當為卿圖之。

    &rdquo長發軍每虜人,辄置公館中,供使役。

    王謂其酋曰:&ldquo公館中老耄者衆,不足驅策,徒耗米糧,奈何?&rdquo酋曰:&ldquo盍殺之?&rdquo曰:&ldquo殺之亦無益,不如縱之。

    &rdquo酋從其言,于是女之祖從而得釋。

    越數日,又謂酋曰:&ldquo公館中童子衆多,既不能供使令,更相聚打罵哭泣,令人厭欲死。

    &rdquo酋曰:&ldquo殺之。

    &rdquo曰:&ldquo此不必殺,縱之,使揚于外,俾他郡人知我恩德,不亦可乎?&rdquo酋又從之,而女之弟亦得釋矣。

    王語女曰:&ldquo卿祖及弟均釋矣,所羁者,為卿父耳;卿父方壯盛,吾無以為詞也。

    雖然,當緩圖之,必有以報卿。

    &rdquo女聞之,曰:&ldquo弟得釋,我王氏有後矣。

    &rdquo遂絕食,七日猶未死。

    王謂之曰:&ldquo卿父尚在,何自苦為?&rdquo曰:&ldquo倉卒之際,存祀為急;吾弟得釋,祀可存矣。

    父之生死,惟子是命,不敢計也。

    &rdquo曰:&ldquo卿盍從我?必生卿父。

    &rdquo曰:&ldquo吾義不可生也:生而不從子為失信,從子為失節。

    且子姓王,我亦姓王,同姓不婚禮也。

    使吾生而何所适從耶?&rdquo王曰:&ldquo卿烈女子也,吾不敢強卿。

    卿其進食,當并卿父而釋之,不敢以非禮相幹。

    &rdquo女目曰:&ldquo子欲生我而陷我于不信耶?吾當報子于地耳。

    &rdquo卒不食死。

    王義之,言于酋,并釋其父。

     趼人氏曰:女其聖者欤?于呼吸存亡之頃,存祀、守身、循禮、就義,而不露一毫淩厲激烈之狀,何其從容也!就義之言,婉而多禮,知其涵養功深矣。

    乃數十年來,湮沒焉而不彰,謂非采風者之過欤?會稽林蓉圃知餘有筆記之輯,乃舉以告餘,惜已佚其名矣。

     記戊寅風災 龍之為物,号稱為神,然究未有目睹之者。

    嘗謂禹治洪水,驅蛇龍而放之菹;能驅之使往者,其為物之無用可知。

    世人之不得而見,蓋已亡種矣。

    顧何以數千年來,猶奉之為神物也? 光緒戊寅三月初九日,餘從族老泛扁舟,至花縣掃墓,舟子忽呼曰:&ldquo龍!龍!&rdquo推窗視之,見天際垂一白氣,隐約莫辨。

    舟子謂飓風将至,急駛入一小港,為避風計。

    俄而烈風、迅雷、暴雨大至。

    視白氣猶夭矯天際也。

    良久乃霁。

    明日,舟過珠江,見覆舟無算,浮屍塞流下,始知昨日之劫之巨也。

    知其事者,謂是日龍起于西樵山,初無雷雨,但見氣從山腰起,拏空而上。

    某姓墓石,盡被揭去,不知落于何所。

    龍随風至省垣,所過處,坍倒房屋無算。

    是役也,愛育善堂備棺殓屍,至二萬八千具,其他善堂猶不及計。

    省垣棺木,為之一空,至有以甕殓者,巨劫哉!然亦有躬被其難而不死者。

     某老婦,當風雨時,枯坐一室。

    及霁,啟戶出視,則景物都非,蓋風攝其室至三十裡外矣。

    此事終不可解。

    風攝其室,可也,然何以地亦随之而起?豈非一大怪事哉?甲乙二繩匠,相對作繩,風驟至,閉目不敢動。

    風止,啟目,則已自城西被風卷堕城南,手中猶相對絞繩如故,毫末無所損。

    相傳此數人,皆素有隐德者雲。

     是日天本晴明,省垣藥肆所曝藥丸,為風吹起,倒卷至西樵乃落下,一時又嘩傳天雨藥也。

     内子為餘言,時甫八歲,居三界廟旁。

    是日兼雨雹,兒時好戲,持帚冒雨,至廟前旗杆下掃雹。

    忽覺火光奪目,霹靂驟起,大驚欲号,猶未出口,顧視旗杆,齑已粉矣。

    相去不過咫尺,而不及于難,亦一奇也。

     事後,人競傳曰:&ldquo龍,龍&hellip&hellip&rdquo,而卒無見龍之真相者。

     龍鱗 李山農觀察官山東時,忽一日,天大雷雨。

    既霁,仆人自外歸,以一物呈觀察,雲龍趾也。

    适雷雨時,空際墜下一龍腿,市人争脔分之,仆亦攫得一趾。

    審之,粗如人臂,鱗甲滿焉,燦爛作五彩色。

    乃取鱗數片,以為玩具。

    鱗方形,其紋亦方。

    時觀察方辦金礦,化學師數人在寓,命化而驗之,雲無原質。

    今觀察已作古人,龍鱗或猶在也。

    觀此,則龍之為物,不盡誣矣。

    甲辰遊濟南,惜忘以此事叩土人,片鱗碎甲,當猶有藏之者也。

     晝晦 庚子三月初十日,天既明,雲密布,有雨意,俄而雷聲大作,時蓋辰初也。

    迨辰正時,雲間隐隐作绯紅色,俄轉黑色,俄轉黃色,俄成焦黃色。

    顧視室内,昏若黑夜,伸手乃不見其掌,居人鹹爇燭矣。

    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