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政治中的非理性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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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按照對本身利益的明智見解行事的假設,是與我們的政治和經濟思維習慣緊密地交織在一起的,這個假設又可以分為兩個獨立的假設:第一,人總是按照對達到一個預定目的的最佳手段的推理行事的;第二,一切推理都是同一類型,由同一&ldquo論證&rdquo過程産生的。

     在前兩章中,我論述了第一個假設,并力圖說明,一個政治家必須懂得,人并不總是按照對目的和手段的推理行事的。

    我申辯說,在政治中,人往往在感情和本能的直接刺激下行事,感情和興趣可能針對那些與我們借助有意觀察分析而發現的周圍世界的實際情況大不相同的政治實體。

     在這一章中,我要研究第二個假設,并且弄清楚,人的确是對他們的政治行為的結果作出判斷的,但是說他們總是用理性推理來作出判斷,這種說法究竟正确到什麼程度。

     要弄清楚這一點,首先碰到的困難是,要對推理下一個明确的定義是很難的。

    誰要是注意他自己内心的活動,就會發現,各種心理狀态之間的明顯區别,心理學小冊子上講得似乎明明白白,但真要去追究,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的頭腦就像一把豎琴,所有的琴弦都一齊振動;因此,感情、沖動、推理以及稱為理性推理的那種特殊的推理,往往都是單獨一種心理體驗的許多同時發生的、互相混合的方面。

     這種情況在行動和興奮的時刻尤然;但是當我們沉思默想時,常常覺得難以斷定,我們的一連串意識狀态是稱之為感情還是推理最為适宜。

    當我們的思想明顯地屬于推理型時,常常很難說它的各個步驟到底是不是由一個如此明确的探明真相的目的控制以緻可稱之為推理。

     甚至當我們抱着一個明确目的苦苦思索時,也并不總是作出推斷或形成信念。

    如果我們忘記一個名字,我們就念字母表,每個字母都停頓一下,看看需要的名字會不會想起來。

    當我們聽到壞消息時,我們拼命讓一連串心理聯想自動出現,借以認識這個壞消息,并等着發現這個消息對我們意味着什麼。

    一個詩人以高度的創造力思考他頭腦裡出現的許多形象并加以安排,他這樣做不是為了發現真理,而是為了達到一個藝術和戲劇的目的。

    例如,在《暴風雨》普洛斯彼羅的精彩說白裡有一連串形象&mdash&mdash入雲的樓閣、瑰麗的宮殿、莊嚴的廟堂、偉大的地球自身&mdash&mdash它們之間的關系不是推理,而是幻想,這種幻想被創造力加強,服從詩人的意圖。

     确實,我們在任何一天裡所作的實際推理,比起某些較高形式的非推理聯想,絕大多數都屬于一種水平低得多的思維。

    我們的許多推理,就像它們所伴随和改變的準本能沖動,是在我們根本不作有意識努力的時候發生的。

    人看見一塊石頭掉下來身子就向後跳,在這種純粹本能的動作中,跳的沖動以及石子掉下來有危險的推理隻不過是同一個無意識過程的兩個名稱。

    既可以說是本能沖動,也可以說是本能推理;例如,我們憑借一個本能的心理過程,根據眼肌肉的聚焦活動以及兩個視網膜上的實像之間的差異對物體的距離和體積作出推理。

    我們并未意識到據以作出這些推理的方法,即使我們明知道立體照相機裡的雙重照片是平的,或者知道魔術師把兩面聚光鏡放在桌子底下,我們也隻能說照片&ldquo好像&rdquo是立體的,或者說我們&ldquo似乎&rdquo直接看到了桌子底下。

     整個推理過程,無論是理性的還是非理性的,确實都立足于這樣一個主要事實:一種心理狀态可能引起另一種心理狀态,要麼因為兩種狀态在個人曆史上曾經聯系在一起,要麼因為兩種狀态之間的聯系在種族曆史上證明是有用的。

    一個人牽了他的狗在街上溜達,他們向右拐彎或者向左拐彎,慢吞吞穿馬路或者急匆匆穿馬路,辨别自行車的鈴聲和馬夫的吆喝聲并相應采取行動,所有這一切都是用同一個推理過程來指引同一些沖動。

    他們的推理基本上是不費什麼力氣的,雖然有時候人和狗也會停下步來,以無言的思考解決一個問題。

    隻有逢到必須作出影響生命中比較遙遠的目标的決定時,人才進入一個截然是理性思維的領域,狗無法跟他進入這個領域,人在該領域裡使用語言,對自己的邏輯方法多少有點自覺。

     但是,把自動聯想作為思想工具來推理的弱點是:兩個聯想中随便哪一個聯想都會引出另一個聯想而不問它們之間的邏輯聯系。

    果引出因就像因引出果一樣容易。

    一個處于催眠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