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旋渦與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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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殷朝歌道:“洞裡呢?” 悟生道:“也找過了。

    ” 司馬喬道:“會不會是慕容沖天的人已經來過這裡,将圖紙取走了?” 悟生搖頭道:“不可能,雲水洞中共有機關四十六道,乃先師親手設置,除了先師和老衲,無人能夠開啟,而且先師圓寂之後,老衲曾仔細檢查過,四十七處機關皆完好如初。

    ” 司馬喬道:“大師又怎能斷定圖紙一定在此洞中呢?” 悟生道:“近十年來,先師幾乎一直在此洞中參悟佛法,藏寶圖關系着上方寺重修之事,如此重要之物,先師當然會放在身邊。

    ” 殷朝歌道:“不錯。

    但洞中空空蕩蕩,能藏在什麼地方呢?” 偌大一個雲水洞,卻隻有一個蒲團,一個香爐而已,想藏點東西,還真不容易。

     四人仔細找遍了石壁上的每一道裂縫,卻是一無所獲。

     殷朝歌不禁仰起頭,長長歎了一口氣。

     他忽然發現,這洞頂看上去很有些奇怪,竟然布滿了黑白相間的圓形的花紋。

    一圈黑,一圈白,環環相套,環環相扣。

     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中,這些圓環似乎在緩慢地旋轉着。

     殷朝歌揉了揉眼睛。

     沒錯!他沒有看錯,他的眼睛也沒有發花。

    大大小小的圓環的确都在旋轉。

     圓環越轉越快,越轉越低,竟然已套住了他。

     一股熱流忽然自他丹田穴内升起,洶湧地着直沖他的奇經八脈。

     他隻覺腦中一陣眩暈,不覺緩緩坐倒在地,慢慢盤起了雙腿。

     體内左沖右突的真氣越來越強勁,他已快無法控制真氣的流向了。

     不好,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他伸出舌頭,在舌尖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鑽心的疼痛頓時讓他腦中一片清明,四下一看,卻發現四支火把都已被扔在地上,司馬喬,悟生和李眉三人都已盤腿打坐,仰望着洞頂,滿面癡疑之色。

     殷朝歌心中大驚,深深吸了口氣,陡然大喝一聲。

     悟生三人渾身一震,目光怔怔地轉向他。

     殷朝歌道:“閉上眼睛,調勻内息,快!” 他将四支火把收攏起來,沉聲道:“出洞前,誰也不可再睜開眼睛,更不可擡頭去看洞頂。

    ” 一直到走出洞外的陽光裡,殷朝歌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他實在不明白雲水洞的洞頂怎麼會讓他産生那種很奇怪的魔幻,引動了他的内息。

     如果寶圖真的藏在洞中,那反倒不用擔心會讓聖火教的人取走了。

     就算洞中沒有那四十七道機關,洞頂那奇異的幻像也會令進洞的人走火入魔。

     雖已出了洞,但四人都還是心有餘悸。

     悟生道:“難怪先師從不讓老衲等人單獨進洞,原來洞頂上還有這等玄虛。

    ” 李眉的臉頰仍然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她扯了扯殷朝歌的衣袖,道:“殷大哥,你怎麼自己就清醒過來了?” 殷朝歌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 他頓了頓,又道:“咱們都得記牢了,以後要再進洞去,千萬千萬不可擡頭往上看。

    ” 司馬喬、悟生、李眉一齊點頭。

     殷朝歌回頭看了看洞口上三個蒼勁的大字——“雲水洞”,不禁歎了口氣,苦笑道:“該怎麼辦呢?這半張被水泡了,那半張又找不到。

    ” 悟生道:“萬事萬物,皆有一定的緣法,施主也不用着急,慢慢的,總會有辦法的。

    ” 殷朝歌笑得更苦,無奈地道:“能有什麼辦法?禅師手中那半張圖隻要還在,倒是遲早能找出來,難就難在這半張,總不會真有人能有這個本領,可以将泡得幹幹淨淨的墨迹複原吧?” 司馬喬道:“真有這本事,那就不是人了,是神仙。

    ” 悟生道:“京城之内,能工巧匠極多,說不準真有這種人。

    老衲曾聽先師提及京裡有好幾位專門修複被毀字畫的高手。

    ” 殷朝歌歎一口氣,道:“字畫被毀,無非蟲蛀火燒或年深日久因紙張發脆變朽而破損,而且破損之處總隻是一小部分,修補起來雖說極難,但總有可着手之處,這張圖卻是連影子也泡沒了,如何修複呢?” 悟生道:“慢慢想吧,總會有辦法的。

    ” 殷朝歌苦笑。

     他知道悟生這是在安慰他,其實悟生自己一定也很清楚,對這張被泡得一幹二淨的圖,根本就沒有辦法可想。

     愛下圍棋的人應該都知道:世事如棋。

     世間的事,也是很奇妙的。

    往往就在你認為一件事已經難挽回時,事情突然間就有了轉機。

     辦法竟然真的找到了。

     殷朝歌事先絕沒有想到,就在他已絕望時,原本最最不可能替他們想出辦法的人,偏偏就想出了一個。

     這個人是李眉的姨媽。

     姨媽在京城裡已生活了大半輩子了,城裡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幾乎沒有她不知道的。

    她說有一個人肯定能将羊皮上的圖複原。

     于是殷朝歌三人就去找這個人。

     這個人有一個聽起來很怪的名字。

     他叫禇衆養。

     禇衆養有這樣一個聽起來很怪的名字,是因為他的出身。

     他是個婊子養的。

     “婊子養的”一般是一句罵人的話,但對于禇衆養來說,卻是一個事實。

     現在在北京城裡提起禇豔芳這個名字,已經沒幾個人知道了,可是在五十多年前,這個名字卻稱得上是“名滿九城”。

     禇豔芳是一個有名的婊子,人送外号“大炕”,供職于“迎香閣”。

     那時候,“迎香閣”門前可謂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上門來的客人,足有一半都是想一親大炕的芳澤。

     禇衆養便是在那個時候,出生在“迎香閣”的。

     禇豔芳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後,也有那麼幾天曾試着想出禇衆養的爹是誰來,可她的生意實在是太忙了,怎麼推算也算不出到底是什麼人下的種。

     當穩婆抱着剛出生的小孩子讓她給取個名字時,她已頭疼的厲害,便随口道:“就叫衆養吧。

    ” 于是禇衆養就有了這樣一個很怪的名字。

     三十歲前,禇衆養很為自己的出身和自己的名字而感到丢臉,所以他拼命地讀書,拼命地向京城裡幾個很有名的風流公子學習穿衣、舉止、言談等等,想将自己造就成一個上等人。

     “大炕”的入幕之賓裡,很有幾個能工巧匠,其中一人與禇衆養竟是十分投緣,便将自己的一手絕活傳給了他。

     憑着多年苦讀和那一手絕活,禇衆養在京城裡頗掙了幾分才名,也交了幾個朋友。

     朋友們為他的出身和他為了擺脫這出身所做的努力而感動,于是大夥兒集資替他建了一家書坊——“燕山書坊” “燕山書坊”開業前幾年,生意的确很紅火,因禇衆養自己曾下苦功讀過書,所以書坊裡印制的書籍十分精良,在市面上大受歡迎。

    再加上他那一手修補字畫的絕活,真是财源滾滾,不過三年,他就成了一個富戶。

     但就在這時,禇衆養卻惹出了大禍。

     用曾幫過他的那幾位朋友的話說,就是他身上潛存的“婊子養的劣根性”發作了。

     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忽然印起了春宮畫冊來,不僅大量印制,還公然搬到市面上出售。

     除了印制春宮畫冊,他還親自動筆以他幼年時在妓院的所見所聞,寫成了一部“嫖經”,印制出售。

     于是引起了民憤。

    于是惹火了官府。

     于是禇衆養從一個富戶一下子變成了赤貧,不僅“燕山書坊”被封了,連家底也抄了個幹幹淨淨。

     朋友們再也不願與他打交道,曾幫過他的那些人一談起他,都隻有一句話——“禇衆養啊,婊于養的就是婊子養的,沒法子。

    ” 過了四十歲,禇衆養便成了一個憤世疾俗的人了,當然啦,他還是認為自己很是“懷才不遇”。

     到了五十歲,他已成了一個頗有名氣的老潑皮、老無賴,靠着那一手絕活掙點錢,也捎帶着騙騙人,混口飯吃。

     八月十五這天,禇衆養正聞着從别人家裡飄溢出的飯菜香,月餅香,按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捧着一碗涼白開水,看着空蕩蕩的面口袋大發“懷才不遇”之歎時,生意找上門來了。

     三位年輕人拿出了一卷羊皮,說是上面原畫有一張地圖,不小心給洗掉了,問他是不是有辦法複原。

     ——這簡直大容易了! 禇衆養擺出一付大師的派頭,左看右看,才很為難地道:“這個嘛,可以試一試,不過……” 他及時打住了話頭,心想馬上就該見到已久違了好幾天的孔方兄了。

    果然,一位年輕公子随手摸出一錠雪白的元寶遞了過來,道:“二十兩,禇先生看夠不夠?” 禇衆養暗笑,笑得連屁股都顫動起來,口中卻為難道:“要想修複這張圖,需要用老夫祖傳的秘方配制藥水浸泡,那些藥材都很稀有,這個……” 年輕人道:“需要多少,請禇先生直管開口。

    ” 第一刀宰得太狠,生意可就泡湯了。

     禇衆養沉吟着,道:“這樣吧,先付一百兩,多退少補。

    ” 他面前立即又多出一大一小兩隻元寶。

     禇衆養簡直要從屁眼裡笑出聲來了。

     年輕人道:“禇先生看,什麼時候可以完工?” 格衆養皺了半天眉頭,方道;“九月初二吧。

    ” 他已看出這幾位年輕人是急于将這幅圖複原,看來這圖對他們根重要。

     其實,連配藥加塗料浸泡,七八天絕對可以完工,但禇衆養一來想讓年輕人着着急,好下第二刀,二來還想空出幾天時間來好好研究一下這幅圖為什麼如此重要,誰知年輕人毫不含糊就掏出一百兩紋銀。

     ——嘿嘿,第一刀就宰了一百兩,夠老子快活半年了! 送走了年輕人,禇衆養不覺手舞足蹈,唱起了當年在“迎春閣”學的小調子來。

     先出去買些好吃的,今兒晚上,老子也能一邊眯着小酒,一邊吃着月餅,消消停停地賞一賞月了。

     禇衆養雖然無賴,雖然潑皮,但當年到底讀過一些書,有錢的時候,還是頗有幾分閑情雅緻的呢。

     九月初二那天,殷朝歌當然沒能拿到圖。

     不僅沒拿到圖,又被禇衆養刮走了一百兩。

     他自然要問及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完工,禇衆養告訴他,因為上次收的一百兩銀子已經用完,所以尚有一兩味藥沒能配齊,現在有了銀子,初五一定能完工。

     雖說他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他的神情卻很有些不自然。

     殷朝歌心中大起疑雲。

     要照着司馬喬的脾氣,這事很容易解決。

    夜裡摸進禇家,将禇衆養一刀殺了,拿回圖完事。

    第五名也很贊同。

     他們估計,寶圖肯定已經複原,禇衆養一定是看出來這張圖不同尋常,所以起了據為己有之心。

     殷朝歌卻不同意這樣做。

    他認為,禇衆養隻是想借機多敲一筆錢而已,圖遲早會交出來的。

     他甯願等,不願殺人。

     于是司馬喬,第五名也隻有等。

     為了防備禇衆養攜圖潛逃,第五名派出了北京分舵的四名好手在禇家附近日夜監視。

     初五那天,殷朝歌還是沒能拿到圖。

     禇衆養很抱歉地說,由于多年沒有做過這一類的事了,所以配出來的藥水效力稍嫌不足,可能又要推遲一到兩天。

     殷朝歌已經準備伸手去掏銀子了,禇衆養這次卻沒有開這個口。

     殷朝歌心裡忽然産生了一種隐隐的不安,到底為什麼不安,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他隻覺得禇衆養對他的态度很有些奇怪。

     禇衆養似乎不敢正眼看他。

     禇衆養送殷朝歌和司馬喬出門時,拍着胸脯保證,最遲初十,他一定可以交貨。

     禇衆養的心裡也很矛盾。

     事實上,圖是在初三的晚上複原的。

     他對着複原出來的地圖看了整整一夜,也沒從圖中看出點名堂來。

    初四那天他想了一整天,也沒能想通這樣一幅地圖那三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