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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給我。

    他說,也許隔幾天想搬到愚園路的一個親戚家去,如果一時不離開上海的話。

     最後,他又說請我原諒今天的冒昧,隔一兩天準定來看我。

     握了他的瘦削可是卻熱灼的手,我說我極希望在最近能看見他。

    望着他的後影在向西的南京路人叢中消失了以後,我便也乘車回到北四川路的寓所。

     茫茫的暮色中,在微微搖蕩着的車廂裡,我真迷惑于适才遭遇的這一幕。

    三年前那樣豪放的韓斐君,如今怎消沉到這樣,而且竟會在這樣場合之下再見面,好像是一幕電影一樣。

     心的磨折實在是洗濾人的性格,消滅人的隔膜的最好的藥劑。

    如果韓斐君是輕車肥馬,匆匆的在路上趾高氣揚的和我招呼,我也許仍會像三年以前那樣淡淡的敷衍過了。

    可是想到他是在痛苦中洗煉過,雖然怎樣的經過還不知道,而且在痛苦之中居然想到了我。

    這一點,卻使我一面對于過去的冷淡感到歉疚,一面更感到了一種虛榮上的滿足了。

     回來躺在椅子上,想到他所說的話,便将新買來的《茶花女》,在燈下讀了起來。

     小仲馬的這部小說,就我個人的嗜好來說,實在是我愛讀的文藝作品之一,它與都德的《沙茀》,勃萊費斯特的《漫侬》,都是戀愛小說中不可多得的傑作。

     想到這位自然主義的大師,在二十五歲的青年時候,用着他解剖刀似的銳利的筆鋒,将書中兩個主角的感情那樣深邃的表現了出來,我回想到我自己所寫下的那些小說,不禁畏縮了起來。

     如果韓斐君的話是确實,他所要告訴我的事确是勝過《茶花女》,我能寫得出這樣的作品嗎? 雖然這樣,自己知道自己的才能,但是已經掀起的好奇心卻無法制止。

    我便吩咐照應我的厮役,無論在什麼時候,假如有一位姓韓的來訪,立刻就請他進來。

    即使我出去了,也應該請他在客廳裡稍坐,用電話到書局裡來通知我。

     七、一隻小熊 從這以後,一連有三天,我延遲出外的時刻,提早回來,每到一個地方總用電話通知我的寓所,報告我的行蹤,為的是提防韓斐君的來訪。

     可是,一連三天,并不曾見他來過,我想,也許是他的所謂私事沒有料理完畢,或者是當時向我說的時候是一時感情沖動,後來回去想想覺得懊悔,不願向人宣布,便躊躇着不肯來了。

    不過,總該有一封信來的,怎麼連信也沒有呢?該不緻有什麼意外吧? 想到這上面,在第四天的上午,我決定今天出去,便繞道到旅館裡去看看他的時候,卻接着了他的一封來信。

    一看見所用的信封是寶隆醫院,潦草的寫着斐君兩字,我立刻明白他所以不曾如約來看我的原因了。

     信上簡單的寫着,他回去以後,本想第二天晚上就來看我,可是因了思慮過度,觸動了不會痊愈的創傷,吐了幾口血,因此又不能起床了。

    現在住在醫院裡,希望我能去看看他。

     信後附了一句: 來時請代購小兒玩具一件。

     這是和韓斐君認識以來,他第一次寫給我的信。

    這未一句真使我有點猜測不透。

    為什麼睡在醫院裡要買玩具?難道是送給看護婦的弟妹或醫生的孩子嗎? 這天吃了午飯,我便決定如約去看他。

    我先到先施公司的兒童樂園給他買一件玩具,可是既不知道小孩子的大小,又不知道男女,這一件簡易的差使卻使我在考慮之下感到了相當的麻煩。

    選擇了好久,我終于買了一隻絨制的棕色小熊,一架能飛起來的銀色小飛機。

    我想這兩件玩具,對于一般小孩子,無論大小男女,總該不緻十分不适合了。

     韓斐君住的是二等雙人病房。

    看護婦領進去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和一個小孩子在取笑,一個奶媽模樣的中年婦人站在一旁。

     一見我進來,他就笑着說: &ldquo葉先生,你收到我的信了嗎?真對不起你,我的身體實在太壞了&mdash&mdash阿珠,葉先生給你買東西來了,你快點喊人。

    &rdquo 小孩子回過頭來,好像是個女孩子,很清俊的可是卻又似乎很熟悉的一張臉,大約有兩三歲的模樣,穿了一套粉綠的毛衫,看見人便天真的笑了起來。

     我連忙将手裡的包裹打開,将買來的小熊給了她,她高興的抱了過去叫了我一聲伯伯。

     我向韓斐君說: &ldquo你的身體怎樣,醫生怎樣說呢?&rdquo 他說:&ldquo實際上是身體太壞,别的病是沒有什麼的。

    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