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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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而身子向下一低,時而頭向左右一偏,可是,等他低下或偏開的時候,子彈早已掠過去了,看看胸膛還是完整的,這樣反複了多次,他恨不得一口氣脫離敵人的追擊,就加快腳步,超過拉着他走的人,于是,原來拉他的入反而被他拉着走了,這樣走了兩三裡,後衛旅和歸他指揮的友軍一個旅已經在離山占領了新陣地,掩護潰兵退卻,他也和其他的潰兵一樣,緩下腳步,部下見他回來,五心不定地來到他面前,安慰他說:“師長,不要緊吧?” 他心亂跳,卻裝着從容不迫的樣子說: “不要緊,今天前面沒有注意。

    ”馬鞭又活躍起來向他們指了一下,“你們好好準備,等部隊集結起來再幹。

    ” 他見到後續部隊源源而來,隊伍整齊,又看到友軍歸他指揮的那個旅正在構築工事,認為還可以大戰一場。

    雄心為之再振。

    他再也不去理會潰敗下來的人員,他認為前鋒的損失,不過是不小心之錯;認為當前的紅軍,無論從那方面來說,都不是他的對手,即便受了一部分損失也是如此。

     他把上級軍官集台起來,看了一下,缺了江向柔将軍和他的兩個團長及參謀長,但他很自信地說: “今天老江沒有注意,被土匪打了個埋伏,并不要緊,我們人多槍多,何況禾新城和魯場還有強大的友軍呢,至于今天的土匪,已經不是兩個月以前的土匪了,他們疲勞,人少,沒有子彈,我們繼續進攻,一定可以勝利,而且一定要勝利,一定要保持我們過去百戰百勝的光榮。

    ” 軍官們都非常同情。

    他們覺得幾年以來,和敵人大大小小打了好多仗,從來沒有大的失利,這一天卻在全軍還沒有展開之前,被所謂“殘匪”弄掉了前衛旅,喪失了多年的光榮,都非常氣憤,願為挽救榮譽而決一死戰。

     段棟梁指揮後續部隊向紅軍反攻,被紅軍打退之後,乘夜撤退到友軍的陣地離山鎮,收容潰兵,加強陣地的工事。

    他的指揮部,設在小鎮東側幾座較大的房子裡。

     這天上午,有人扣了幾下門,他剛剛睜開眼睛,參謀處長已經到了他的面前,手裡拿着一封信,後面跟着一個青年,他穿灰色線布軍裝,滿身泥濘,腿有綁帶,而頭無軍帽;中将看他很不順眼,但很面熟。

    等了一會兒,才想起是江将軍的随從副官。

    參謀處長把信交給了段橋梁,同時說:“江旅長來的。

    ” 中将接着,又看一下副官,用指責的口吻問道:“你們是怎麼搞的?……” 副官把失敗的經過,特别是江将軍和他的參謀長及兩個團長被俘的經過,概略說了一遍,他這時候不僅無心而且很讨厭聽他叙說失敗的經過,他不等副官說完,就問:“他們現在在哪裡?” “在無溪,離這裡隻三十裡。

    他們叫我帶回來。

    ” 中将把信拆開一看—— 師座鈞鑒:向柔等追随左右,十有餘載,教誨諄諄,有逾骨肉,過蒙擢拔,速膺重任,公情私誼,至深且切。

    日前甲石之變,事出意外,喪師失械,身為俘囚,上負我公知遇之恩,亦誤丈夫生平之志,疇昔勳業,煙消雲散,分當引決,以昭廬訓;然一死易,而不死難,素不畏難,又何必死。

    故隐忍苟活,昔人雲:“殺身無益,适足增羞耳。

    ” 今事勢所迫,念家國之安危,袍澤之禍福,雖系囹圄,未敢緘默。

    緣紅色虎贲,以擊楫之志,乘破浪之風,以向柔等揆之,則投鞭足以斷流,天塹足以飛渡,一、二、三、四次之圍剿,殷鑒不遠,日前之失,殆事勢使然耳。

     鈞座常謂我軍乃百戰勁旅,然今日此論,似須斟酌。

    三日之前,固人肥馬壯,刀槍林立也,何期瞬息之間,丢盔卸甲,望風而北乎;向柔等固鈞座之骁兵勁卒也,何期為階下囚乎?此不特鈞座所不及料,即向柔等夢寐亦未及者。

    夫介公以傾國之衆,與彼周旋,數年以來,張,嶽授首,胡、劉殒命,李、陳被俘,魯、何見罪,各級文武官員夫役士卒之殉難者,教十萬計。

    彼無近代兵工建設,又無外援,然器械之犀利,與我相埒。

    蓋彼之補充,輔我之進攻,故我愈進攻則損失愈大,彼之補充亦愈多。

     觀彼上下,同心同德,雖饷彈頗缺,亦能蹈厲無前。

    反觀我軍,上下離心,甚者寡廉鮮恥,以得紅軍三元路費為榮。

    雖雲百萬,殆彼謂“運輸隊”耳。

    夫以百萬,尚不免于挫敗,鈞座自忖較百萬何如? 抑有進者,九一八後,東北淪亡,泱泱古國,危如累卵。

    而紅軍于客歲即以抗日禦侮相号召,朱毛二公宣言:一曰立即停止進攻蘇區和紅軍;二曰立即給民衆以民主自由——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示威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