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白發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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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由同時驚呼“鬼府”傳人梅雪樓! 突然—— “格吱”一聲巨響,十一具僵屍猝然倒地。

     同時“嘩啦”一聲,木橋竟一折為二,向兩端疾墜而下。

     變生肘腋,一發千鈞,三個蒙面人端的不同凡俗,驚駭之下,方寸不亂。

     當那十一具僵屍中肚的巨錐倏然下抽,且木橋“格吱”暴響的同時,三人身影同時下掠,以兩指捏住木橋邊沿,随着木橋下墜的奇大之力,像三片枯葉似的,借力撒手,身子在橋下半空之中,劃起一個極大的半弧,飛升二十餘丈,飄落在石洞人口處。

     這股力道,奇大絕倫,饒他三人身手了得,仍然踉跄退出十餘步,才拿穩樁步。

     三人汗出如漿,在他們驚魂甫定的同時,那下墜的木橋,卻“蓬”的一聲巨響,又恢複原狀。

     三人凝望着這座“不渡橋”,真有彷如隔世之感。

     按理說:一般武林高手,對于機關陷阱,都有極豐富之經驗,似不應如此喪膽落魄。

     但那僅是對一般的翻闆機關而言,因為普通的翻闆陷阱,其面積最多不過三、五丈方圓,隻要具有極高輕功造詣和經驗的閱曆,仍不難化險為夷。

     然而此橋長逾五、六十丈中間一折為二,下墜的幅度,不下三十餘丈之寬,即便是一流高手,若無神靈慧質,預有準備,也非作橋下遊魂不可。

     三人略一交談,即由身背巨筆之人領先,小心翼翼地進入洞中。

     此刻,在這三個蒙面人之前,正有兩個蒙面人,以奇絕身法,貼着洞壁而行。

     這兩人也許不必作者說明,讀者也能猜出,那就是“天台醉丐”和梅雪樓兩人。

     兩人雖然身負絕學,但眼見“不渡橋”驚險情景,自是不敢大意。

     “天台醉丐”在前,梅雪樓殿後,當真是步步為營,凝神靜氣。

     兩人深人洞中二、三十丈,且轉了五、六個拐彎,仍無所見。

     洞中非常黑暗,若換普通武林人物,怕也變成睜眼瞎子了! 而且洞中陰風陣陣,奇寒砭骨,卻不知來自何處。

     除了“嗒嗒”滴水之聲外,一片死寂。

     突然—— “天台醉丐”驟然煞住身形,且驚噫了一聲,梅雪樓心知他必有所見。

     不然的話,像他這等見多識廣之人,絕不至驚噫出聲。

     梅雪樓電目一掃,不由頭皮發炸,混身雞皮疙瘩暴起。

     原來在前面五、六尺處洞壁之下,倚坐着一個慘不忍睹的屍體。

     這個屍體身軀高大碩壯,一顆光秃秃的大頭顱,竟被人硬生生地按進胸腔之中,僅露出一個頭頂,且分明是一個和尚。

     饒他“天台醉丐”見過大風大浪之人,也不由心驚肉跳,一股涼氣直沖脊梁。

     因為這個和尚既能安渡“不渡橋”進入此洞,其身手絕不在後面三個蒙面人之下。

     然而,這和尚卻像根本未曾還手,任人擺布,不然的話,怎會有此慘狀。

     “天台醉丐”回頭看了梅雪樓一眼,無非是要他不可大意。

     兩人繼續前行,又轉了兩個彎,洞中更加黑暗。

     蓦地—— “天台醉丐”又是一聲驚噫,兩人同時止步,貼在壁上,向前看去。

     隻見五、六尺外洞壁之上,貼着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

     如果說是一具屍休,不如說是一團肉漿或者是一個肉餅,來得恰當。

     因為這具屍體已失去人的形态,好像是一塊軟泥做成的泥人,被人用力摔在牆壁之上。

     因此,臉上五官已經模糊不清,好像一張白闆。

     兩人對傳聞中的“血面叟”,當然早有所聞,且知此獠手段之毒辣,無出其右者。

     然而,像這種摧殘人體的禽獸行為,還真是未曾想到。

     梅雪樓冷哼一聲,道:“此獠手段之毒,聞所末聞,若不除去,武林必遭浩劫,老哥哥,我倆今夜絕對不能放過這個魔頭!” 蓦地—— 一聲冷如冰雪的陰笑之聲,來自五、六丈外,道:“數十年來,擅闖‘九幽谷’者,從無一人生還!嘿嘿!梅小兒,限你立刻自斷兩臂,依附老夫,老夫破例一次,收你做個關門弟子,否則,嘿嘿……” 此人語氣陰森狂妄,直視兩人如俎上之肉,手到拈來。

     “天台醉丐”哈哈大笑道:“血面老狗,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就憑你這塊廢料,也配為人之師!你就是給我梅老弟提鞋,他還嫌你的指頭粗呢!” 蓦地—— 一股螺旋形的罡風山湧而來,“天台醉丐”經驗老到,說話之先,早已戒備,并将内勁叫足,乍感奇勁湧至,立即全力推出一掌。

     隻聞“唿”的一聲,“天台醉丐”登時被震下洞壁,踉跄倒退兩步。

     四、五丈外一陣陰笑之聲,眨眼工夫,即遠在十餘丈外,兩人連影子也沒看到,洞中又恢複沉寂。

     “天台醉丐”隻覺得對方掌力雄渾無比,且是螺旋之形,極不易着力,自己全力推出一掌,仍然落了下風。

     梅雪樓更為凜駭,他以前雖未見過“天台醉丐”出手,但他将近一甲子的修為,自是不同凡俗,結果仍被震退,這“血面叟”内力之渾厚,就可想而知! 無怪那兩個高手,像失去抗拒力似的,慘死洞中了。

     此刻兩人更是不敢大意,尤其是梅雪樓,早将“九玄神功”流布全身,準備迎頭痛擊。

     兩人又轉了三、四個彎,“天台醉丐”突然驚噫一聲,道:“鬼打牆!” 梅雪樓悚然一驚,原來已來到一個圓桶形的石室之中,這石室四壁井然,天衣無縫。

     在這陰風慘慘的古洞之中,再遇上這等怪事,當然會令人聯想到鬼怪作祟上去,不由汗毛直豎。

     “天台醉丐”何等經驗,略一打量,立即冷哂一聲,向前面走去,身軀一側,立即失去身影。

     梅雪樓仔細一看,不由暗暗稱奇,原來這個圓桶石室仍有出路,隻是乍看之下,不易發現罷了! 因對面石壁上有一道極窄的斜縫,僅可通人,不過在深夜之中,即使站在對面,也不易發現。

     兩人側身穿出石縫,突然“吱吱”兩聲鬼叫,兩團黑影,向兩人頭頂疾撲而下。

     兩人倒吸一口涼氣,蓄勢戒備,凝目望去,隻見兩隻奇大的怪物,鼓起如輪之翼,自兩人頭頂一掠而過。

     兩人同時籲了口氣,這才看清是兩隻奇大的蝙蝠。

     然而,這兩隻鼠目尖嘴,猙獰可怖的大蝙蝠,展開雙翼,怕沒有三尺多寬。

     蓦地—— 兩人後頸上同時被吹了兩口冷氣,寒澈心脾,不由大吃一驚,霍地轉身,各自劈出一掌,轟然暴響,石屑紛飛。

     一看之下,哪裡還有人影,饒他倆藝高膽大,也不由涼了半截。

     突然“天台醉丐”輕哂一聲,一指洞壁上兩個小洞,作了個苦笑。

     梅雪樓走近一看,敢情這兩個小洞直通峰頂,冷風由峰頂貫穿而下,變成兩縷奇寒勁急之陰風,端的奇涼無比。

     突然數丈之外,隐隐傳來“嘩啦嘩啦”之聲,在這死寂的古洞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兩人悚然止步,凝神靜聽。

     “嘩啦”之聲越來越近,足音跫然,且夾着“啾啾”鬼叫之聲。

     轉角處立即走出一具白骨皚皚的骷髅架子,這架骷髅雖然走得很慢,但全身骨節沒有一處不響,所以發出“嘩啦嘩啦”之聲。

     武林中人不信鬼怪之說,尤其是“天台醉丐”和梅雪樓這等絕世高手。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這具骷髅不但會走,“啾啾”鬼叫,而且兩個黑洞似的眼眶之中,還射出慘綠的光芒。

     梅雪樓大喝一聲,劈出一掌,隻聞“嘩啦”一聲暴響,這具骷髅立即變成一蓬骨粉,四下飄散。

     接着,又是一陣“嘩啦嘩啦”之聲,又轉出五具同樣的骷髅。

     排成一行縱列而行,步伐一緻,活像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卒,且腳不沾地,蹑空而來。

     兩人雞皮疙瘩暴起,心道:“難道‘血面叟’當真會旁門邪術不成!” 兩人不敢怠慢,同時大喝一聲,推出一掌,又是“嘩啦”一陣暴響,骨屑紛飛,白霧氤氲,向四下灑落。

     “天台醉丐”驚喝一聲:“小心毒霧!” 但他正因說話之故,遲了一步,已吸人少許毒霧,登時感到一陣昏眩。

     尚幸他經驗豐富,閉氣得快,中毒不深。

     他立即躍開兩丈,跌坐地上,運功逼毒。

     梅雪樓因在“天台醉丐”驚呼的同時,已經有所準備,所以并未中毒。

     尚幸再無骷髅出現,約有一盞茶的工夫,“天台醉丐”一躍而起,連道好險! 原來這六具骷髅,都經過“血面叟”獨門毒藥淬過數十年,奇毒無比,隻要吸人少許毒粉,而未能在一個時辰内發覺,待劇毒滲入經脈之中,血管立即凝縮爆裂,即華陀、扁鵲重生,也将束手。

     因此,武林中人視此毒為閻王帖子,“九幽毒粉”之名,震懾武林數十年。

     這時兩人才看出,洞頂有一條極細的鐵絲,由轉角處通來,敢情六具骷髅乃是拴在鐵絲之上,有人在一旁操縱,當然行動一緻了。

     所以無論任何高手,乍見之下,自不免心驚膽戰,當然不容易看到這個巧妙之處。

     兩人又轉過五、六道曲折之處,估計已走了将近兩裡多路,仍是不見盡頭。

     蓦地—— “轟”然一聲巨響,轉角處一張巨大的石闆,驟然向外倒下,塵土飛揚之中,隐約可見洞外花木扶疏,不啻世外桃源。

     同時八個血面人,一字排開擋在洞口兩丈之處。

    面上血肉模糊,五官不分,根本沒有鼻梁,鼻孔變成兩個黑洞。

    好像略一抖掌,即要掉落肉屑似的。

     “天台醉丐”沉聲道:“大麻瘋!” 這句話有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梅雪樓直感頭發梢發癢,全身汗毛暴豎。

     兩人出得洞口,突然八個血面人“哇哇”一陣怪叫,各自掩面,回頭狂奔而去。

     兩人一頭霧水,面面相觑。

     蓦地—— 一聲陰側側的暴喝:“回去!” 八個血面人如奉綸音,立即停止狂奔,同時轉回。

     但他們皆都不敢正視梅雪樓,而且臉上血肉抽搐,誰也摸不透他們為何如此激動。

     但“天台醉丐”何等經驗,觀顔察色,立即了然于懷,道:“你知道這八個血面人為何一見了你,就好像瘋狂似的不敢正視嗎?” 梅雪樓茫然地搖搖頭。

     “天台醉丐”道:“這個你當然不會知道!” 他微微一歎,續道:“像你這等濁世風标,蕩塵滌俗的儀表,不要說身有缺陷之人,由于自卑心作祟,不敢正視,就是一般普通人,也不免有自慚形穢之感!” 梅雪樓恍然大悟,原來他們飛越“不渡橋”時,發覺下面三個蒙面人,已經認出自己是“鬼府”傳人,所以立即将面罩取下。

     這時兩人才看清這洞之外,另有天地,原來是一個山谷。

     而這個山谷,卻非常隐秘,因有兩個高峰由上突出籠罩,即站在另一個峰頂,也無法發現。

     八個血面人同時撤出一柄奇形兵刃,此物長僅尺餘,首端有一半彎月形銳刃,但卻極薄,微微一顫,即發出“霍霍”之聲。

     梅雪樓心知這是“血面叟”的獨門兵刃“緬鐵鐮鈎”。

     “天台醉丐”說出八個血面人是大麻瘋,梅雪樓立即産生無比同情之感。

     因此他暗暗決定,略予微戒,即放他們一條生路。

     “天台醉丐”道:“老化子念你等身罹絕症,且受‘血面叟’挾持,不無可憫,你等速将‘血面叟’叫出,老化子放你等一條生路。

    ” 八個血面人咿呀怪叫一陣,同時掄起“緬鐵鐮鈎”,将“天台醉丐”裹定。

     隻見千萬道銀芒,挾着“霍霍”銳嘯,向“天台醉丐”全身要害狠命招呼。

     梅雪樓大為凜駭,他未想到,身罹此等絕症之人,仍有恁般功力,由此可見“血面叟”當真不可等閑視之了。

     然而,“天台醉丐”也是罕見高手,梅雪樓自與他論交後,尚屬初次見他出手。

     隻見他掌影重重疊疊,紛紛灑落,而且掌勢怪異,反、正不定,有如一蓬竹葉,當空灑落,飄飄閃閃,令人無法捉摸。

     這正是“天台醉丐”賴以成名的竹葉手。

     七、八十招過去,勝負不分。

     “天台醉丐”已經不耐,大喝一聲,掌勢驟變,三丈方圓之地,已被掌風彌漫,八柄“緬鐵鐮鈎”在一片罡風之中,有如八片薄紙,幾乎要折斷飛去。

     梅雪樓心知八個血面人最多能再支持三、五招,即将落敗。

     若他們被掌風掃中,恐怕非筋斷骨折不可,心中大為不忍道:“老哥哥手下留情!” 但在他說話的同時,“天台醉丐”已經絕招乍出,罡風大作,隻聞“嘩啦啦”數聲,八柄“緬鐵鐮鈎”已飛上三、五丈之高空。

     八個血面人同時“哇哇”怪叫,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令人不忍卒聽,且踉跄沒人一片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