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九指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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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樓心知此刻兩人的心情,立即抱拳當胸道:“在下梅雪樓适才因恐雙方失手,以緻造成遺憾,乃貿然出手,尚請曲諒!” 他微微一頓,電目一掃,發覺武林中素所尊重的少林與武當兩派的掌門人目光之中,隐約泛出狠毒之色,不由一怔,道:“白馬山中一切情形梅某皆已看到,六大門派中數位高手之喪身,自不會假,而且殺人者确實是一個書生……” 六大門派掌門人重重哼了一聲,而“三心書生”衛天璈,也以惶惑的目光盯着梅雪樓。

     梅雪樓續道:“但是各位掌門人請注意,你們全錯了。

    ” 一陣不屑的冷哼聲中,有人發話道:“年紀輕輕的,談話卻巧言令色,信口胡吹,白馬山中除了各大門派諸人外,就是六具僵屍,難道你是一具僵屍不成?” 說話之人,乃是長白派掌門人“寒鈎客”佟林,此人性情較為剛直,忍無可忍,才恚聲斥喝。

     梅雪樓仰天大笑一陣,道:“你真聰明,一下子就能猜中,不錯,我正是其中僵屍之一,不過我這僵屍是冒牌的。

    ” 青城派掌門人“回龍劍”淩霄冷喝一聲,道:“胡說,六大門派雖然無能,卻也不能拿活人當死人,你和‘三心書生’是何關系?竟敢挺身為他開脫罪名。

    ” 梅雪樓擺擺手,道:“在下确是一番息事甯人的好意,待在下将當夜一切詳情說出,各位自會明白事情真相。

    ” 了塵禅師禅杖微頓,地上立刻現出一個數寸的小坑,道:“但願小施主不要信口開河才好。

    ” 于是,梅雪樓立即将他在白馬山附近,遇到一隊行迹詭異之人,自己以上乘身法,趁那趕屍之人休息之時,自己與其中一首屍體調換,參加了行屍行列,以及“三心書生”與六大門派的現身交手離去後一切情形說出,隻是将涉及“鬼府”之事略而未提。

     梅雪樓說畢,不但“三心書生”長籲一口悶氣,即六大門派之人也不由面面相觑。

    他們焉能不知三大書生之名,兇狠毒辣,聞者喪膽,此事是他所為,倒是不足為奇。

     突然,昆侖派掌門人“青罡掌”靳策,在武當派掌門人一清道長身邊輕輕說了幾句話,而一清道長在了塵禅師耳邊說了幾句,了塵禅師似乎不大同意,但結果還是點點頭表示可以,三人神色顯得神秘之中又有些暖昧。

     此刻,“三心書生”正在與梅雪樓表示援手謝忱,互道傾慕,乍見三個掌門人鬼鬼祟祟,交頭接耳的神态,皆不由微微一哂,忖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六大門派掌門人光明正大為武林所推許,有什麼事不可公諸當面,真是徒有虛名。

     突然,昆侖派掌門人“青罡掌”靳策大聲道:“‘毒書生’何等老辣,焉能被你這毛頭小子蒙混過去,況且你說‘毒書生’被你擊敗逃走,我等怎能相信你這一面之辭,這樣吧!看你适才出手的怪招,确實有點門道,你若能在三個掌門人聯手之下,安然接下十招,我們才相信适才的話。

    ” 梅雪樓又是朗朗大笑一陣,直笑得幾個掌門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本來嘛!以三個掌門人的身分,競好意思聯手對付一個少年人,他們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但他們另有打算,也可說是他們此番下山惟一的要務。

     其實,他們倒是太客氣了一點。

     梅雪樓嘴角一噘,道:“何必三人,六位掌門人既然同道而來,何不同時出手,至于招數嘛!也不必限得太死,因地制宜,随機應變,願意多點就多點,願意少點就早些結束。

    ” 突然一聲暴喝,長白派掌門人“寒鈎客”佟林已自按捺不住,道:“吹牛可得貼譜兒,你小子嘴皮上的工夫可真不錯,說你胖子你還喘起來了。

    我‘寒鈎客’佟林一生就是不信邪,讓我先……” 一聲佛頌,了塵禅師大袖一揮,深意地看了“寒鈎客”佟林一眼,道:“佟施主,稍安勿躁,梅小施主既然有此豪氣,倒也令人心折,我等老邁之人,不妨與小施主印證一下。

    ” 了塵禅師說至此處一頓,目注梅雪樓和“三心書生”衛天璈道:“還有一事,老衲必須弄個清楚,也好向各大門派有個交代,不知那‘毒書生’霍劍豪不惜開罪六大門派,一夜之間殺死六大門派中六個高手,再以趕屍邪術嫁禍衛施主,其用意何在?” 了塵禅師此一質問,不啻是六個掌門人共同急欲了解之事,隻是被梅雪樓适才的絕技所懾,無暇及此而已。

     此刻大家以忿怒的目光,盯注着梅雪樓和“三心書生”衛天璈,有的則嘿嘿冷笑。

     梅雪樓沒有想到對方會提出這個辣手問題,而他也暗自埋怨自己太粗心大意,當時竟未問出“毒書生”霍劍豪有關此事始末,顯然他自己若答不上這個問題,适才自己所作見證,實難令人置信。

     “三心書生”衛天璈立即接道:“此事當然有其原因,但因涉及私人恩怨,衛某無法公諸各位之前,各位如能相信,當然最好,反之,也是無法之事。

    ” 梅雪樓乍見“三心書生”接口,以為他要向衆人解釋此事本末,但說了半天,還是不肯說出,心中頗感驚奇,但他知道像“三心書生”這種個性高傲之人,當然不願當衆示弱,将自己私事說出。

     梅雪樓正自暗暗焦急之時,一清道長突然發話道:“衛施主既然不願說出私人怨嫌之事,當然也不能勉強,況且即使說出,吾等又非當事人,仍然無法斷定其可靠與否。

    所以貧道以為在未與‘毒書生’見面之先,暫且不提此事,就憑梅少俠這份膽識豪氣,一切問題,都暫放開,希望梅少俠略展神技,以開眼界。

    ” 梅雪樓此刻已略有所悟,心想:“無怪他們能暫壓下胸中複仇之火了,‘千手書生’董平所臆測之事,還真八、九不離十呢!看樣子,他們主要的目标還是自己。

    ” 他這一想通,反而略為收斂豪邁之氣,略一抱拳道:“各位既然如此瞧得起梅某,就請賜教吧!” 梅雪樓所以如此稱呼,乃因他的輩分與各大門派掌門人平輩,雖然不願自擡身價,卻也不能妄自菲薄,自眨身分。

     了塵禅師一聲佛頌,掃視了一清道長和青城三劍之一的“回龍劍”淩霄一眼,三人互交眼色,同時躍出,品字形将梅雪樓圍住。

     梅雪樓微微一笑,心知六大掌門人之中,屬這三個武功最高,且老練穩沉,當下也自收攝心神,将“九玄神功”貫布全身,含笑卓立。

     他這種穩健風儀,确實使六大門派掌門人不敢輕視,但卓立一旁全神戒備的“三心書生”,卻有點忡忡不安,不知這少年人到底有多大道行,竟敢如此輕視六大門派掌門人聯手一擊。

     了塵禅師道:“少俠注意了!”粗重的禅杖一順,“問樵指路”,杖帶罡風,疾點梅雪樓“中庭、鸠尾、巨阙、建裡”四大要穴,一出手就是少林的絕技“伏魔杖法”。

     同時一清道長和“回龍劍”淩霄,也劍光打閃,分襲梅雪樓背後要害,且出手之毒辣,分明與印證武功大相迳庭,看得“三心書生”直皺眉頭,蓄勢準備。

     梅雪樓不慌不忙,腳下展開“海天一瞬”奇詭步法,同時施出“鬼府”、“九天羅掌法”,素手揮拂之間,隐隐發出風雷之聲,眨眼工夫,向三人各拂出十餘掌之多。

     “三心書生”輕咦一聲,驚喜之情,兼而有之,喃喃自語道:“‘九天羅’!原來他是‘鬼府’的傳人,無怪他能有此功力了。

    ” 說時遲,在一片驚歎聲中,梅雪樓幻起一片如山掌影,三人身形微滞之際,他已卓立在三人包圍之外,朗聲道:“第十一招!” 三位掌門人倏然收手,面色黯然,正自準備交代幾句場面話下台之時,突然又是數聲暴喝,另外三個掌門人驟然發動,同時出手,而在這混亂的刹那間,了塵禅師、一清道長和“回龍劍”淩霄,以及六大派五個高手一擁而上,聲勢之大,無與倫比。

     這真是出乎意料之事,若非親見,“三心書生”衛天璈絕不相信六大門派掌門人竟是如此卑劣。

     而在六大門派諸人同時發動的刹那,突然一聲:“梅師弟小心了!”一溜金光,挾着懾耳的的嘯風之聲,射向梅雪樓胸前。

     梅雪樓又不由豪情大發,清嘯一聲,素手一抓,一把金光閃閃,耀眼生輝的金佛手已握在手中,身形倏然拔起七丈來高,兩腿一收,頭下腳上,在空中劃了兩個圓圈,飄落在三丈以外,接着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六大門派中人收手不住,自己人兵刃相接,亂成一片。

     這時,除了“三心書生”連連點頭,一臉歡愉神色外,六大門派十餘人,俱都目瞪口呆,就連了塵禅師和一清道長那等經驗老到之人,也不能例外。

     顯然地,他們對這少年人的絕世輕功,仍然低估了數成。

     六個掌門人本來是心懷叵測,但此刻已經涼了半截,雖然他們各派絕技仍深藏未露,但心知六大門派要想與“妖庵、魔寺、鬼府、神宮”四大奇派争一日之長短,仍是毫無把握,雖然他們還有一個有力的後援尚未出動。

     有所謂:三代以下不好名者幾稀。

    人們的思想本是非常奇妙和矛盾的東西,有時明知不可為,而結果仍是不計利害而為之,這也可以說是人性弱點。

    尤其在了塵和一清道長兩人來說,更是大不應該之事。

     空山寂寂,夜風振衣,發出“刷刷”聲響,一天繁星,閃爍蒼穹,天色已近三更。

     這是何等尴尬的場面,以六大門派掌門人的身分,受此奇辱,且在自己門人衆目睽睽之下,可以說是無法立足江湖,稱雄武林之事,若換稍有志節之人,即使不立刻當場兵解了斷,也必從此隐迹荒山,終了此生。

     蓦地,一串清脆如銀鈴之聲,發自梅雪樓身後,一團素影,随着銀鈴般的笑聲,掠人松林之中。

     梅雪樓悚然一驚,驟感一繼疾風電射而來,力道奇大,襲向自己腦戶穴。

    他以上乘身法轉過來,已是比來人晚了一步,一枚松針擦耳而過,僅看到一個纖小的身影沒人林中,但他心中不服,将輕功施到十成,跟蹤掠人松林中。

     “三心書生”衛天璈也不由大吃一驚,心道:“此女身法幻如鬼魅,以梅師弟的身手,竟也差點着了道兒。

    ”他來不及思索,也以絕頂輕功一掠十丈,穿林而人。

     至于六大門派諸人,更是一頭霧水,即連了塵禅師和一清道長也因适才受挫,羞忿難當,進退失措,根本就未看清是什麼回事,隻聽到一串銀鈴般地笑聲,和梅雪樓冷哼之聲,即失去蹤迹。

     夜風中,傳來衣袂“蔔蔔”之聲,夾雜幾聲蒼老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