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趕屍嫁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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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之後,心神仍未完全喪失,忖道:“此種‘百毒狼煙’雖然霸道絕倫,但據師父說,本門‘九玄神功’可療百毒,諒此毒亦不能例外。

    ” 心念電轉,立即收攝心神,運起“九玄神功”來。

     但當他的真氣運行一周之時,突感“靈台”、“百彙”、和左右掌心,有四股奇熱真氣注人體内,不由大惑不解,心想:“難道以四狐的為人,會在挫敗對方之餘,不惜耗損自己的真氣為對方療毒不成?” 何況這個敵人,竟是使自己忍辱十餘年削耳仇人之徒。

     但事實擺在眼前,四股真氣綿綿不絕,有增無減。

    刹那之間,體内即起了變化,隻覺頭腦逐漸清醒,不知不覺出了一身臭汗。

     此刻他已不再多疑,斷定四人是為自己療毒,但他們為什麼又會如此呢? 雖然如此,他的内心仍不免産生愧怍之感,心想:“江湖之中,蜚短流長,惡言中傷到底不可盡信,成名人物自有其不俗之處,‘毒書生’之言,焉能采信!” 此刻,他已經忘了對方施毒之狠,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立即微睜開眼睛,一看左右前方的三狐杜沅和四狐杜澧,正自垂睑跌坐,削瘦的臉上,雖然略現倦容,但此刻看來,卻毫無陰鸷之色。

     他乃是光明磊落之人,目睹此狀,心實不忍,立即出口道:“前輩胸襟坦蕩,令人敬佩,如此栽培晚……” 蓦地,三狐、四狐臉上,同時閃過一絲陰笑。

     梅雪樓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驟感适才自“靈台”、“百彙”及兩掌注入體内的真氣,突然倒行逆轉起來,不由悚然一驚。

     他立即收攝心神,極力護住四竅,不使洩出。

     但此刻心神渙散,真氣不凝,那能駕馭真氣,頓覺體内真氣如江河決堤,不可收拾。

     僅是半盞茶的工夫,已感全身乏力,頭昏目眩,有如油盡燈幹,生命之火如風中殘燭,大有見風即減之勢。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适才感激之情,一變為忿怒之火,立即熱血沸騰,百脈暴張,因而神馳意走,更難抵禦四狐吸引之力。

     在這刹那之間,他想起極多之事,自己終于走了眼,誤認四狐會捐棄仇恨,為自己療傷,反之,如及早行功抵禦,或可不為所逞。

     何況對方在盜引自己真氣之先,分明會以他們本身真氣,幫助自己将劇毒逼出體外,适才出了一身臭汗,即是劇毒已消現象,設若趁機躍起再戰,情形必将改觀。

     他又想起恩重如山的師父和師叔,雖然兩位老人家對待自己都是同樣的慈愛,但在自己潛意識之中,覺得師父更使自己敬愛,而且師父好像對自己更是無微不至。

     還有那人面獸心的“毒書生”,以及眼前的四狐。

    他想到這裡,又感到有點迷惘,因他心地太過純潔之故,以緻到此地步,仍然不敢相信人心竟會如此險惡陰毒。

     他絕望地睜開眼睛,目光落在三狐和四狐身上,恍惚看到紅潤而光澤,似乎已進入某種境界。

     但他一點也未感到意外,他更可以料想到,此刻身後及身側的大狐及二狐的收獲,一定尚不僅此。

     他萎頓地合上眼睛,心情由紊亂而漸趨平靜,但亦感不支起來。

     他又用力睜開眼睛,想盡情浏覽一下世上的一草一木,但是此刻已經力不從心,頓覺眼前迷蒙一片,視覺模糊起來。

     蓦地,恍惚看到一個高大身影,自對面林梢蹑空而來,眨眼之間,仿佛已站在自己的面前。

     然而,此刻他盡了最大的努力,也無法睜開眼睛了。

     正在他渾渾沌沌生死一線之際,驟感自四狐掌心源源外洩的真氣,突然又電轉回流,而且力道之大,速度之迅快,無與倫比,以緻使他身軀顫栗,血行如焚,幾乎無法忍受。

     然而,這種現象,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即已好轉,漸漸覺得洩出的真氣,已經源原注回。

     又過了約半盞茶的時間,漸感真力充沛,通體舒暢無比,同時覺出,不但自己的真氣全部回流,而且外來的四股真氣仍在不斷地增加,源源注入。

     他好奇地張開眼睛一看,除了三狐、四狐仍舊端坐如故外,四周空蕩蕩地阒無人聲,亦無異樣。

     但當他的目光落在三狐和四狐的身上時,不由大為凜駭。

     原來僅在這一盞茶的工夫,三狐和四狐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形銷骨立,除了一息尚存外,和兩具骷髅沒有兩樣。

     梅雪樓乃是極端聰明之人,前後一想,已經有所領悟,但又是何人競能有此奇絕的内力呢? 蓦地,一聲低沉喝道:“小子快收攝心神,遵引真氣運行十二周天!” 梅雪樓一聽,心知沒有料錯,确是有人成全了自己,但以這種手段加惠于人,倒是曠古奇聞,不過此人若無雄渾内力,曷可臻此。

     連忙收攝心神,甯神靜氣,不到一個時辰,即運行了十二周天。

     他一躍而起,身輕如紙,竟橫飄出一丈多遠,不由驚“噫”一聲愣住。

     突然身後有人發話道:“這有什麼驚奇的?四狐數十年的内功修為,在這一個時辰之内,已予你十之八九。

    換句話說,你在一夜之間,真力已陡增兩倍,已非一個人終生苦修所能企及,當然大感意外。

    ” 梅雪樓霍然轉身,隻見一丈以外,站着一位須發如銀,身軀高大而略顯佝偻的老人。

     這位老人生得相貌極為威猛,濃眉環眼,隆準海口,滿面紅光,令人頓生敬畏之感。

     梅雪樓連忙拜了下去,道:“救命大恩,晚輩沒齒難忘,敢請賜告大名?” 老人聲如洪鐘,道:“起來吧!小子,以後行道江湖,可要睜開眼睛,婦人之心趁早收起來!” 老人并未說出姓名,卻一指四周林邊躺在地上的十餘條大漢,道:“你去把他們的穴道解開,到老夫住所再談不遲。

    ” 梅雪樓應聲躍起,運指如風,刹那間,已将十餘人的穴道全部解開。

     老人微微颔首,瞥了四狐一眼,回身便走,道:“走吧!四狐自會從他們的弟子身上借用真力,雖然真力耗損過劇,但性命無礙!”說着,即穿林而去。

     梅雪樓不敢怠慢,連忙展開絕頂輕功,緊跟其後。

     别看老人大袖輕拂,揮灑自如,走起來不疾不徐,但梅雪樓若不施展“海天一瞬”身法,定然追趕不上。

     穿過數道樹林,已達谷底,隻見一片古松林中,有四間青石小屋,而小屋四周巨松枝幹之上,又造了十六個圓型木屋,遠看好像鳥巢一般,十分别緻。

     老者一指石屋道:“四間石屋乃是四狐居所,四周松幹上的木屋,乃是他們十六個弟子居住之所,四個老狐狸為了修煉武功,防人騷擾,就想出這個辦法,在木屋之中可以遠眺數裡外景物,谷口一現敵蹤,即盡收眼底。

    ” 老者又道:“四狐自隐居此谷以來,尚屬首次施放‘百毒狼煙’,此種狼煙,乃是以狼屎曬幹後摻以百種劇毒,燃燒起來,百裡外可見,至于暴響聲,乃是一種特制無味毒彈,炸開後能使狼煙散開,端地歹毒無比。

    不過‘鬼府’絕學‘九玄神功’能禦百毒,你若能臨危不亂,運功相抵,隻要半盞茶的工夫,即可迫出體外。

    ” 語畢,又過了兩個山頭,即來到一個絕壁之上,隻見壁高約三十餘丈,壁下怪石嵯峨,石筍羅列,一旦失足壁下,非粉身碎骨不可。

     而且絕壁直縱如削,寸草不生,苔痕累累,武功再高之人,也無法攀登。

     老者一指絕壁之下道:“老夫即隐居此壁中央一個石洞之中,屈指算來已十餘年了。

    ” 說畢,大袖齊揚,一式“慧星過隙”身法,疾洩而下,有如大鶴臨空,身形降至十五、六丈左右突然疊腰,一個雲裡翻之後,龍形一式,登時沒入壁中。

     這個絕壁,雖然高僅三十餘丈,但因石洞恰巧在絕壁中央,上下都相距十五丈以上,不要說在上下兩端無法發現,即使發現洞口,不是身負絕頂輕功的高人,也不敢貿然輕試。

     梅雪樓略一打量,立即暗納一口真氣,湧身斜掠而下,降到十六、七丈時,果然發現一個高不逾丈的洞口,連忙剪腿弓腰,以“龍門戲浪”身法劃了個半圓,落在石洞邊沿。

     原來這個石洞入口之處,略往内陷,因此在上下兩方都無法看到洞口,而洞口高僅六七尺,進洞時尚須低頭,但進入洞内十步以外,即寬敞起來。

     梅雪樓此刻的功力,已非武林一流高手可比,目力更非等閑,所以進入洞中,仍可看到十丈以外景物。

     洞徑寬約三丈,高一丈五六,且淙淙流水之聲來自壁間,但卻毫無黴濕氣味,真是别有洞天! 洞徑往右彎伸,差不多是個大半圓圈子,梅雪樓走了約三十餘丈,估計又回到絕壁邊緣。

     到了盡頭,是一間石室,如果說是石室,毋甯說是個洞中之洞。

     石室大約三丈方圓,室内床幾桌椅之屬,皆各就地勢以石鑿成。

     壁上的石書架之上,滿置書籍,自迎門壁上一個兩尺見方的小窗戶中,可望到天空閃爍的星星,窗口以下寫了個鬥大的“忍”字,筆力渾厚蒼勁,深入石中逾寸,鈎劃深度如一,卻不見匠痕。

     梅雪樓暗地驚歎,似這等深厚的指力,敢情已超過捏石成粉的境界。

     此刻老者已端坐在石床之上,雖然坐在那裡,仍然要比較矮的人高出多多。

     梅雪樓深施一禮,道:“前輩救命之恩,身同再造,敢請賜告大名?” 老人微微一歎,道:“老夫歸隐之時,你還沒有出世,但‘平地焦雷’郝嶽五之名,諒你也有個耳聞。

    ” 梅雪樓不由一震,連忙拜倒在地,道:“郝前輩乃是家師好友,家師時常言及,尚請前輩恕晚輩不敬之罪。

    ” “平地焦雷”郝嶽五道:“起來吧!小子,難得你師父還沒忘記老夫,就憑你與四狐交談和過手之風度看來,老夫果然沒有走眼,你師父有你這樣的衣缽傳人,大可放心傲嘯物外。

    ” 梅雪樓這才知道這位前輩早在自己與四狐動手之初,即已發現狼煙趕來,所以才知道自己的底蘊。

     他記得師父和師叔常提起這位郝前輩,每次提起,就不禁唏噓良久,思念之殷溢于言表,不過師父曾說這位前輩性如烈火,昔年黑白兩道高手一聽到“平地焦雷”郝嶽五之名,無不敬而遠之。

     “平地焦雷”郝嶽五一指榻前的石幾,道:“坐下吧,老夫尚有很多話要告訴你呢!” 待梅雪樓謙遜一番坐下之後,郝嶽五又道:“有一件事,老夫必須告訴你,那就是你師父‘關山月’梅家骧和你師叔‘萬裡飛虹’令狐暢兩人昔年走火入魔之事……” “平地焦雷”郝嶽五突然打斷語氣,道:“在未談此事之先,老夫須把他們的出身和成名經過約略告訴你。

    ” 他微一凝想,續道:“你師父本來出身富豪之家,由于骨骼清奇,被你師祖大覺上人發現,如獲至寶,立即征得你師父家中同意,将你師父攜走,好在你師父有兄弟三人,雖是不忍割舍,結果終于同意。

    ” “那時你師父僅有五歲,經大覺上人老前輩十五年的調教,乃造成他文武雙全的奇才。

    ” “你師父原籍是山海關附近,藝滿返家不足一年,即俠名大噪,那時東北有名的黑道高手,如‘關内二枭’、‘絕斧客’和‘流星一判’等一流高手,都先後敗在你師父手下,‘關山月’的綽号即由此而起。

    ” “你師叔‘萬裡飛虹’令狐暢乃是江南人,家世亦頗不俗,與你師父同時藝滿行道江南,也是未出一年,連挫黑道高手十餘人之多,其中較為突出的有‘黑手華陀’、‘中原三毒’等人,由于他的輕功冠絕一時,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武林中人給他個‘萬裡飛虹’的綽号。

    ” “平地焦雷”郝嶽五繼續道:“當你師父和師叔于一年後會合于金陵時,某日,突然有一個絕色少女向他們兩人挑戰。

    ” “結果,兩人皆都輸她半招,此女乃是金鐘老人之女‘霧昙花’呂繡文,非但招術奇幻莫測,就是輕身功夫也不在他們兩人之下。

    ” “然而不打不相識,以後三人竟化敵為友,一同行道江湖。

    ” “那時老夫已經三旬年紀,與他們三人已成莫逆,過從甚密。

    不久,老夫發現有一個武功奇高的年輕人,尾随窺視,而那人出現多在夜間,且戴有人皮面罩,因此老夫無法看他出的真面目。

    ” “老夫确定此人是窺視他們三人之後,即将此事告訴了他們三人,當時你師父和你師叔年輕氣盛,并末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老夫發現‘霧昙花’呂繡文聽了此話的刹那間,神色微變,不過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