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天香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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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拍屁股走啊!可沒有那麼簡單,相好的,學乖點,陪老夫走兩招,說不定老夫高興,放你一條生路。

    ” “狗不理”一看走是走不了啦!也就故态複萌,蒲包嘴—咧,道:“老化子一生可有個忌諱,水早路不通,不要說你這陰陽怪氣的人妖,就是道道地地的美人兒,老化子也不屑一顧,你就亮爪子吧!”說畢,又向窗邊高大老人看了一眼。

     “四不像”雖為黑道二怪之一,武功了得,但老化子“狗不理”還未把他放在眼内,隻是窗邊那個身軀高大,濃眉大眼,缺了半條手臂的老人,卻使老化子“狗不理”有點忐忑不安。

     此刻最難堪的,莫過于“蒼鷹”狄茂了,此賊素日雖然無惡不作,但卻自負甚高,今日在大庭廣衆之下,丢人現眼,直恨老化子“狗不理”入骨。

    但“四不像”一經出面,卻不容他從中幹擾,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與他相比,的确差得很遠。

     梅雪樓這時才看出,敢情這四照閣之上的茶客,清一色的都是武林中人,而且除了老化子“狗不理”之外,都是他們的同路人。

     突然,“三心書生”以咫尺傳音向梅雪樓道:“梅師弟看到那個伏幾大睡的高大老人了嗎?此人自醒來以後,似乎對場中發生事端置若未見,反而目不轉睛地向這邊睨視,尤其對你十分注意,此人缺了一條左臂,濃眉大眼,身軀高大,愚兄猜測此人一定是斂迹數十年之久的‘武夷殘魔’房莘。

    ” 梅雪樓悚然一凜,深知此魔的武功遠在六大派掌門人之上,身手之高,僅次于“宇内六奇”,今日在此出現,絕非無因,看來武林之中真的是暗潮洶湧了。

     說時遲,“四不像”細眉一挑,尖笑了一聲,未見他作勢,已閃至“狗不理”左側。

     “狗不理”為人雖然遊戲風塵,随意所之,但他經驗何等豐富,一看人家的身法,即知決不在自己之下,輕率之色,頓時收斂。

     同時他已看出,此閣中除了“四不像”這個紮手人妖之外,尚有一個更厲害人物,正虎視眈眈地注視着他。

     既然一時脫身不得,隻有先下手為強,放倒一個算一個了。

     “狗不理”抓了一下白皚皚的頭皮道:“老化子陪你走兩招原無不可,不過你那令人作嘔的妖态最好收起來……” 說着,正在頭上亂抓的黑手倏然平伸,指風勁疾,猛戳“四不像”的天池穴。

     “天池穴”在腋下三寸,屬手厥陰經,一經戳中,非死也得重傷。

     說時遲,“四不像”尖笑一聲,卓立不動,手中紅色汗巾一抖,“騰”的一聲,筆直地反戳“狗不理”的“儒臂穴”。

     别看他陰陽怪氣,且弱不禁風,但招式出手,既快且辣,更顯出從容不迫,好整以閑之态。

     “狗不理”微微一凜,不敢怠慢,戳出的右手,改戳為削,橫切對方“乳根穴”,左掌一收一吐,丐幫絕學“竹葉手”立刻施出,直撞對方前胸。

     “四不像”冷哂一聲,橫閃半步,讓過對方右手一擊,力貫左掌,擊上前去。

     “啪”的一聲,兩人各退兩步,勁烈的掌風,将兩人衣衫吹震得“蔔蔔”作響,而“四不像”的身軀,在退了兩步之後,仍微微晃了幾下。

     顯然在内力方面要比“狗不理”差上半籌。

     老化子“狗不理”一擊之下,略占上風,正是下台機會,嘴裡嚷嚷道:“怎麼樣,老妖怪,這一下子過瘾吧?老化子今日有事,改日有空再陪你耍吧……” “狗不理”乃是姜桂之性,老而益辣,見好即收,他雖知能安然走下四照閣的可能性不大,但大好機會不能失之交臂,邊說邊向樓梯口走去。

     “站住!”一聲震天價響的暴喝,直震得屋瓦簌簌作響,紛紛落塵。

     “狗不理”不必回頭已知是何人喝止,他驟然止步回身,對窗邊高大老人道:“老化子若沒有猜錯,兄台可是武夷山房莘房兄?” 高大老人端坐如故,濃眉微挑,兩隻牛眼中冷光電射,輕蔑地睨了“狗不理”一眼,突然“嘎嘎嘎嘎”一陣懾人心脾的怪笑,道:“就憑你臭叫化子,也配與老夫稱兄道弟?哼!既敢當老夫之面耍骨頭,當然未把老夫放在眼裡,好吧!當着這許多人,若不教訓你,傳揚開去,當真要壞了老夫的名頭,這樣吧!五招以内,老夫若不能赢你,今天就放你一條生路……” “要是五招以内赢了我呢?” “狗不理”仍是嘻皮笑臉,面對這個絕世魔頭,心知示怯有害無益,幹脆就針鋒相對。

     “武夷殘魔”房莘傲然地哼了一聲道:“那還用問,四照閣就是你血濺之地……” “如果五招以内老化子赢了呢?”“狗不理”的苦瓜鼻子一皺,蒲包嘴一咧,輕蔑地一笑。

     “武夷殘魔”房莘在群醜之中,身分極高,自然目空一切,适才他不屑與“狗不理”稱兄道弟也有他的道理。

    因為他的輩分比六大門派掌門人高出一輩,乃與六大奇人同輩,今日在這場面之中,自然是羊欄之驢,高人一頭了。

     “狗不理”戲言甫畢,“武夷殘魔”房莘不由微微一愣,又是一陣“嘎嘎”怪笑,不屑怒道:“别做夢了!老夫能讓你落個全屍,已是你臭化子邀天之幸,你還想赢得老夫?真是癡人說夢話!” “狗不理”明知不敵,卻不願輸口,反正拖下去總是對他有利,即使不幸栽在對方手裡,先在嘴皮上占點便宜也是合算之事。

     他立即抓了下頭皮,道:“那可不一定,常言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若在出手之時,你房莘突然得了絞腸痧,倒地暴卒,一瞑不視,老化子豈不是第一招就赢了你!” 一陣朗笑之聲,如龍吟鳳鳴,原來是“三心書生”等三人忍俊不住,朗聲大笑。

     “武夷殘魔”房莘的相貌本來就是兇巴巴的,這一發怒,真是猙獰可怖。

     其餘之人,雖勉強忍住,未笑出聲來,但臉上笑意畢現,繼而一看“武夷殘魔”房莘臉色,俱都不由打了個寒顫,噤若寒蟬。

     “武夷殘魔”房莘冷峻地瞅了梅雪樓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獨臂擡處,寬大的袖口中黑爪如鈎,青筋暴起,一招一引,指向老化子“狗不理”。

     “狗不理”立感一股巨大無俦的陰柔吸力,如置身汪洋大海激流之中,身不由己地向前沖去。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因兩人距離不下一丈七八,就一般掌法而言,就是全力推出一掌,相距一丈七八,威力也将銳減,何況是含勁内收後引之力。

     “武夷殘魔”房莘方顯得色,突感一股奇熱之力,順着自己吸引之力,如潮湧至,而且力道之大之猛,無與倫比。

     這魔頭可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擡目一掃,單掌微向外吐,狀至悠閑的梅雪樓,已經了然于懷,内勁倏收。

    隻聽房莘冷笑一聲道:“果然有些名堂,不過在老夫面前來這一套,卻還差得遠呢?” “武夷殘魔”房莘也倏然收手,獨袖一揮,喝聲:“走!”首先大步下樓而去,接着就是“四不像”、“蒼鷹”,狄茂師徒、“五花肉”師徒,以及不知名的一千黑道群醜,也都相繼離座。

     “武夷殘魔”能半途收手,悄然離去,三人大感意外。

     眨眼工夫,除了老化子“狗不理”愕在當地,不解地看着梅雪樓三人之外,四照閣上頓時冷冷清清。

    敢情連茶房也都是識相之人,自樓上動手之後,也就充耳不聞,再未現身。

     “狗不理”驚魂之餘,故态複萌,蒲包嘴一咧,道:“老化子自以為眼皮子夠雜,今兒可走了眼啦!除了大名鼎鼎的‘三心書生’衛大俠之外,兩位少俠老化子可眼生得很,不知是那位仗義出手……” 梅雪樓一見這“狗不理”之時,即看出絕對不是黑道人物,況被他那滑稽的作風激起了童心,對他頗有好感,這也是惺惺相惜之故。

    老化子那份甯折不彎的豪氣,正合了他的脾胃。

     他立即站起,抱拳當胸道:“小可梅雪樓,因看不慣那魔頭飛揚跋扈之态,略予懲戒而已,不過據在下判斷,這魔頭似乎未出全力,絕招深藏不露,這一虎頭蛇尾的退走,實是令人不解!” 老化子“狗不理”一生還是第一次受恩于人,想不到對自己援手,且一伸手就将一個絕世魔頭驚走之人,竟是一個英俊潇灑,年僅弱冠的少年。

     饒他遊戲風塵慣了,也不由唏噓歎息一番,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在這刹那之間,頓覺蒼老了幾許。

     但他立即又驚奇地一瞥梅雪樓道:“難道梅少俠即是‘鬼府’參加明年盛會的代表人?” 梅雪樓含笑點點頭。

     老化子“狗不理”歎道:“這就難怪了,梅少俠身兼兩位奇人之長,一身絕學自是出神入化了。

    老化子近日來也有個耳聞,據說‘荊山四狐’、六大門派掌門人,以及‘九指天王’馬延林等,都曾折在少俠手中。

    ” 老化子一瞥嶽壁,又向梅雪樓道:“這位少俠呢?” “三心書生”連忙道:“老化子莫怪在下未替你介紹,因此番‘妖庵、魔寺、鬼府、神宮’争奪天下武林盟主之位,當然各有必得之心。

    因此,各派代表在會前下山曆練之時,多不願招搖,不過老化子你也不是外人,喏!這位是‘魔寺’六欲前輩高足,嶽塹嶽少俠。

    ” 嶽塹連忙上前貝禮,老化子“狗不理”一雙電目一掃嶽壁,苦瓜鼻子蒲包嘴一皺一咧,哈哈笑道:“想不到我‘狗不理’活了一甲子,今天才算開了眼界,就是适才梅少俠一手絕活,嶽少俠當然差不到那裡去,不是老化子自己洩氣,若論動手過招,老化子還得拜你們二位為師呢!” 兩人謙遜一番,已是掌燈時分,就出了四照閣人了客店。

    老化子“狗不理”乃是丐幫三大長老之一,對于江湖中消息之靈通,自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比,他特别叮囑梅雪樓與嶽塹兩人要處處留意,此刻武林中俱都對兩人虎視眈眈,兩人武功雖高,但江湖中品流極雜,人心難測,難保無人暗中計算。

     梅雪樓與嶽塹兩人,也深以為然,尤其是梅雪樓更是餘忿猶存,“荊山四狐”的卑劣手段,“九指天王”馬延林的笑面毒計,和“天香玉女”的惡作劇,皆都曆曆在目,而且由于“天香玉女”一手造成的誤會,可能引起兩派之間的仇恨。

     晚飯間,老化子又向三人道:“武林中六大門派以及黑白兩道高手,皆都心懷叵測,這還不足為懼,表面上雖然是六派聯手,行動一緻,但實際上,因為他們都是私心自用,明裡是六派共推一個年輕人參加盛會,暗中卻各自另選出一個資質極佳的弟子,授以絕學,妄想毀掉四位奇人的門下,然後再互相殘殺,爾虞我詐,設法保全自己的實力,以期奪得天下武林盟主,進而統禦天下武林。

    因此,他們之間的實力,互有消長,最後,将兩敗俱傷,徒勞心計。

    況且就他們武功而言,其中雖不乏佼佼者,若想問津武盟主,仍嫌不足,老化子認為最不可輕侮者,乃是新近成立的一個秘密‘天行教’。

    據說此派成立的目的,即是專門對付宇内六奇,陰謀制造糾紛,使之互相猜忌,乃至于互相殘殺,最後坐收漁利,獨霸武林。

    ” 三人一聽,不禁微微變色,尤其是梅雪樓,想起天目山中掌傷“廣寒仙子”之事,如今想來,确是中了人家嫁禍東江之計,況且此人身手高絕,簡直到達不可思議的程度,眼見“天目仙翁”與“鬼府神宮”之間就要一場火并。

     “三心書生”微微一歎,立将天日山中之事說出,隻是将自己與“廣寒仙子”之間的一段戀情隐起。

     “狗不理”一拍大腿,猛抓一下癞痢頭,恚聲道:“完了,晚了!” 梅雪樓接道:“前輩說完了?還是晚了?” “狗不理”蒲包嘴一張,吞了一隻明蝦道:“即完了也晚了!”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道:“據老化子判斷,此人嫁禍于梅少俠,乃是一個陰謀,假若當時三位能冷靜下來,立往天日山找‘天目仙翁’解釋一番,‘天目仙翁’雖然極為護短,但他究竟是一派宗主的白道人物,況以他老人家的自負,也絕對不信他孫女會傷在‘鬼府神宮’的門人手中,因此,一場恩怨可能當場化解,退一步來說,即使他不願化解,也絕不會對後生下手。

    所以說三位已經失掉了一個大好機會,這豈不是完了,但是你們這一不辭而别,那個老不死的焉能不暴跳三丈,據老化子臆測,此刻恐怕已經離開天日山蹑蹤而來了呢!以後遇上,任憑你磨爛舌頭,要想解釋,恐拍難比登天,這豈不是晚了!” 梅雪樓與嶽壟兩人初出茅廬的小夥子,雖知已惹下了麻煩,但如照老化子所說之“天日老人”果然不明事理,一意護短,說不得甘冒本門師長責罰之險,也要鬥他一鬥,所以兩人不約而同地哼了一聲。

     此刻已是初更時分,因他們的房間是此店最後一進,顯得非常清靜,四人一陣沉默,屋内登時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