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舊怨消難盡新愁逼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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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最強烈最兇猛的風暴,終必會過去,會平息。

     每個人一生中碰到的災難,也象風暴一樣遲早會平息消失。

     問題隻出在平息時間的遲早長短而已。

    如果災難盤桓留連不去,長久得超過生命的極限,那麼平息消失與否就變成不重要以及沒有意義了。

     隻不知卷裹着馬玉儀那股風暴能不能立刻消失?或者打點折扣說,希望就算不能平息,不能消失,隻要能夠稍為靜止一會,喘口氣也是好的…… 人在巨大災難之中,希望的胃口往往很小。

    就象有些人平日萬分挑剔,喝的茶如不是極品茶葉,便連一口也不肯沾唇。

    可是如果忽然迷失在沙漠中,眼看快要渴死,那時若是看見一個污水窪,保證大喜欲狂,撲過去捧起就喝,那裡還記得極品茶葉? 馬玉儀本來很憔悴,不但瘦了很多,而且不梳頭不洗臉,似乎怪難看的。

     但大部分男人都有一種本領,那就是品評女人美醜的眼光。

    由于馬玉儀本是又年輕又美麗,所以不曾瞞過呂夫人的手下,也因此他們呈上去的報告中指出了這一點。

     這幾天,馬玉儀忽然間變得極漂亮迷人。

    原因是她已經恢複原先體重,而且又梳洗得十分幹淨精爽。

     如果隻是這樣,則她隻不過稱得上“漂亮”而已。

     至于“迷人”之故,卻是因為她身上隻有一件又短又薄的半袖内衣,此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不但胸前雙峰跳蕩隐約可見,下面兩條雪白大腿,更是完全暴露出來。

     她竟然不是獨自在室内打扮得如此冶豔放蕩,在那暧熱房間内還有兩個男人。

     這兩個男人絕對不折不扣是真正男人,并不是天閹或太監,也決不是對女人全然沒有興趣沒有欲念的那種男人。

     事實上隻要看看他們那四隻突出得幾乎掉下來的眼睛,這些眼睛一直盯住半裸的美女以及充滿火焰,任何人馬上就知道他們是有情欲、會沖動的男人。

     馬玉儀其實絕大多數時間蜷縮在暧暧的土炕上,很少起身走動,可是由于炕上并沒有被子,所以她不論用什麼姿勢躺卧或者坐着,兩個男人的眼睛仍然有火焰噴射。

     前面說過她本來瘦了,那是因為她茶飯不思,每天隻吃很少東西之故。

     可是這幾天卻吃得很多,而且都是營養最豐富的食物或補品,所以很快就豐腴了,也恢複了體重,憔悴之色盡褪,變成明豔照人。

     此一轉變是打從何同将她交給金算盤時開始的。

    呂夫人命來富、玉成兩名家人看管她。

     來富和玉成都年輕力壯,而且有一種色迷迷的可怕神情。

    來富聰明,多些主意,所以總是由他發話。

     來富首先向她說明這個地方很穩秘,就算她叫破喉嚨也沒有用處,跟着發出第一個命令就是脫光衣服。

     不用說馬玉儀當然不肯,但來富卻很有耐心地分析給她聽。

     “我有幾個理由。

    第一點,你一定希望能夠再見到沈神通。

    ” 馬玉儀聽到沈神通三個字,立時熱血奔騰,連耳朵也豎起來,老天爺可以作證,她當然想見到沈大哥,這如果不是抱有個希望,她老早就變成死屍了! “第二點,有機會的話,你一定逃走。

    你逃走成功的話,對你很好,對我們卻很不妙了。

    我和玉成就算不至于碎屍萬段,但最低限度腦袋和身體一定要分家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光着屁股也敢到處跑的話,我們腦袋搬家也不算冤枉。

    ” 全身赤裸地跑出去,縱然不是漂亮女人而是醜陋老婆子,也一定是會轟動遠近的新聞,這樣也就很容易追查以及抓回來了。

     “第三點,你和我們一齊住在這個房間内,要住多少日子還不知道。

    你可能覺得不怎樣,但我和玉成就慘了。

    因為我們奉命絕對不準踏出大門一步……” 老實說,馬玉儀聽到這裡,還絲毫不明白何以自己會好過些,他們反而很慘? “你們沒有飯吃?沒有酒喝?啊!你們兩個不準談天?” “都不是,而且恰恰都相反。

    ” “那有什麼慘呢?” “唉,你還不明白?我們本來天天有女人看,當然是不穿衣服的,但這兒如果沒有,豈不是悶死我們?” 這種歪理簡直是胡說八道。

    不過玉成這時卻插口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他說:“其實我們硬是動手脫掉你的衣服也是一樣的。

    ” 對,除非她有本事馬上死掉,而事實上她死了,那兩個男人還是可以剝掉她所有衣服的,隻不過那時候她不知道罷了。

     于是不久馬玉儀就變成身無寸縷。

    不過經她苦苦哀求,總算給她一件象征式的上衣。

     來富第二道命令就是要她梳洗幹淨。

    第三道命令就是要她吃很多東西。

     他保證如果她乖乖聽話,他們兩個都會變成決不動手的君子,隻不過眼睛吃吃冰淇淋而已,反面的意思誰都懂得,所以不必多費唇舌。

     就這樣,馬玉儀變得又肥又白,整天喂那兩個男人眼睛吃冰淇淋。

    幸而他們很有信用,雖然時時有很多醜态發生,卻當真沒有用一隻手碰過她。

     那兩個男人一直在房間内喝酒吃菜,同時又在賭牌九。

    喝酒并不稀奇,但一連幾天賭下來卻有點古怪地方,那就是他們并沒有銀子或任何賭注,賭帳隻記在紙上,記得一絲不苟,賭的過程也萬分認真。

     馬玉儀自是樂得他們拼命去賭,這樣她偶然換換姿勢,或者起身方便等等都比較好些。

     不過,她聽來聽去總是不明白他們賭注是什麼?何以時時臉紅脖子粗的争執吵嘴? 夜色深沉,馬玉儀被他們争吵聲音驚醒了。

     明亮的燈光下,那兩個赤着上身精壯小夥子正賭得起勁非常,似乎比任何時間都起勁些。

     她歎口氣悄悄起身方便。

    走出來時,隻見四隻帶有酒意、含着欲火的眼睛盯住她。

     這已經是習慣,隻要她一動總會招來可怕視線。

    不過這次她去不能順利縮回炕上,因為來富指着旁邊椅子,道:“過來,坐在這兒看我們賭。

    ” 她瑟縮一下,還是走過去了,因為這樣總比他們抱過去好一些。

     但來富又命令她道:“不行,這樣我們看不見,站在椅子上。

    ” 馬玉儀一時為之頭腦昏眩,下意識地用雙手掩住下體,尖聲大叫:“不,不,我不站,我死也不站。

    ” 來富得她不叫了,才冷冷道:“不站也可以,那就盤膝坐在桌子上。

    ” 馬玉儀真不知怎麼辦?叫喊?逃走?跟他們拼命? 但好象全都沒有用處,隻聽來富又冷冷道:“如果你不聽話,我們動起手來就不會這麼簡單了,你莫非想試試看我們是不是男人?” 換了黃花閨女可能不懂話中之意。

    但馬玉儀自是明白,況且這幾天以來他們的種種醜态,老早就證明他們一定是男人了。

     她湧出晶瑩淚珠,卻不敢坐着不動。

    當下慢慢起身,又慢慢先提起一隻腳踏上椅子,但不論動作如何的慢,她終于站在椅子上了。

     兩個男人坐下仰望着她,發出種種可怕笑聲和說話聲。

     不過,馬玉儀已經聽不見,她迷迷糊糊如在雲端。

    隻覺得兩個男人的眼光,好象刀劍一樣刺得她遍體鱗傷。

     唉,天啊!我的災難什麼時候才過去,才完結?我隻要能夠躺回那炕上,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老天爺請幫幫忙吧…… 一陣冷風使她近乎赤裸的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這種情形似乎有人掀開厚厚的棉被進來所帶入的寒冷。

     她還未曾轉動眼珠瞧看,忽然腰間一麻,耳目失靈,而且全身僵住。

     但她仍然保持站在椅子上的直立姿勢。

     她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變成木頭般沒有知覺的塑像,如果有機會有時間給她想,她一定想得出是有人點了她穴道之故。

    (她本來全然不懂武功,但後來總算因為沈神通之故而學會了一點,另外也具有相當淵博的知識。

    ) 點她穴道的人,不用說也可以知道決不是來富和玉成。

    這個人掀簾進房之時帶來一陣寒冷,當時馬玉儀都發覺,來富和玉成自然也發覺了。

     他們看見一個斯文的中年人站在幾步之外,眼睛盯住馬玉儀玲珑浮凸曲線,甚至還在她身體最穩秘部位多看幾眼。

     來富、玉成居然很沉得住氣,等了一下,來富才站起身,聲音冷冷地道:“你是誰?” 中年人微笑地收回欣賞女體眼光,轉向來富:“我是誰?你們難道猜不出?” 來富道:“應該猜得出,除了沈神通之外,誰能追查到這兒來?” 中年人道:“其實這個地方并不算得如何隐秘,就算不是沈神通亦找得到,聽你們口氣好象認為我不是沈神通?” 來富道:“你不象,如果你是沈神通,你絕不會點這女人穴道,還讓她高站椅上,讓我們仍然看得見她。

    況且這女人既然是你的,你又何必急急欣賞好幾眼呢?” 中年人以激動的口吻道:“猜得好,又快又準。

    無怪呂夫人派你們負責這個任務了。

    ” 他态度從竄,極有氣派,神色也很溫和,一直帶着微笑。

     來富、玉成實在很難把他當作敵人,尤其不能将她當作為沈神通。

     “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中年人說,“你們最好小心點聽清楚,我就是如假包換的沈神通,這女人是我的妻子。

    ” 來富、玉成一齊暴退,從牆邊那裡各各抄出兵器,都是形式長短相同的長刀。

     但來富顯然還不相信。

     “你不可能是沈神通。

    ”他說:“如果你是沈神通,你應該第一步就是搶救女人,你怎肯讓她仍然留在我們能夠威脅控制位置?” “但現在呢?”沈神通反問,“現在你們還能不能威脅她?” 現在當然不能夠,起碼他們必須過得沈神通這一關。

     “你們既然不想做糊塗鬼,我不妨告訴你們。

    ”沈神通聲調更悠然更溫和了:“你們兩個若想一舉殺死我,你們隻有一個機會。

    那就是當然搶救女人之時才有空隙可乘。

    我必須承認你們思慮周詳嚴密之至。

    你們故意要脫掉女人衣服,目的就是使我一瞧之下情緒就沖動起來。

    ” 他這時徐徐伸手将馬玉儀抱下來,又從容不迫地把她放在炕上。

     “我若是心情波蕩,又急于搶救她的話,行動時自然有許多破綻可供你們進攻,其實這女人對你們毫不重要,你們根本不必傷害她,所以如果我不急于救她,她反而安全百倍,你們看我現在不是已經把她弄回來了麼?” 來富、玉成都隻有瞪大眼睛份兒。

    因為照沈神通這樣一分析,一切情況都簡單明了之至。

     “老實說,你們多看她幾眼或者不看她,根本已不重要,你們已看了許多天,我如何還要為此着急?換言之,我何必急急遮掩她的身體?如果換了你們是我,也一定會有更好更妙的方法。

    ” “什麼方法?”來富簡直變得不會思想。

    在這個人面前,他覺得自己好象是傻瓜。

     “說出來似乎很傷感情。

    ”沈神通笑一笑說,“隻要殺死你們,一切都變成過眼雲煙,你們曾經看過她的身體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個道理非常正确,任何活人還不至于跟死人争風吃醋,尤其是對方之死是你親手做成的,你還有什麼可以抱怨呢? 沈神站在炕前,右手不知如何忽然多出一條金光燦然的鎖鍊,簡直象變戲法一樣。

     “我出手的話一定先攻擊你。

    ”他左手指指玉成。

    “因為你雖拙于言詞,卻擅于行動。

     所以你的刀法一定側重于進攻。

    ” 沈神通向來擅長猜度敵人武功,也向來未曾有過錯失一次。

     所以玉成不禁變色:“你怎知道?” 來富卻問他道:“你先他有什麼好處?” 沈神通答得很幹脆:“玉成一死,你來富必然第一是逃走,這樣我可以省很多手腳。

    ” 來富顯然更為迷惑,又問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告訴我們?為何不立刻出手?” 沈神通笑道:“你忽然變得愚蠢起來,其實你應該老早猜得出的。

    ” 來富的呻吟聲大有苦惱之意:“唉,我确實猜不出來,這種沒頭沒尾的事我根本無從猜起。

    ” 沈神通面上溫和笑容突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冷肅嚴厲的表情,有這種表情的人一定敢殺人,而且很想殺人。

     “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前來的。

    你們算來算去,認定公門中已沒有什麼人有實力能幫我對付你們。

    你們沒有猜錯,我另一個副手彭壁武功雖是不錯,但碰上了遼東黑道高手鐵背雕方滔就最多隻能自保了。

    他決無餘力可以同時纏住另一個黑夜神社的殺手。

    那厮叫什麼名字?” 來富聽得又驚又入神,不覺應道:“他叫田邊太郎。

    ” “很好,這田邊太郎才是偷襲夾擊我的主力。

    所以我就算搶救女人得手,就算能躲過你們合力猛烈攻擊,但一出此房反而糟糕。

    請問,你我手中抱住一個女人,怎能逃過田邊太郎的突襲呢?” 來富隻覺大量極冷之氣冒上心頭,然後又遍布全身,因為他發現面對的敵人簡直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過如果沈神通不是“人”的話,他又怎會遭遇慘淡兇險的失敗?他的妻子又怎會被迫在别的男人眼前,赤裸身體任由侮辱? “幸而我還有别的人幫忙。

    ”沈神通同時發出冷笑聲,“嘿,嘿!這個人大概可以纏得住方滔和田邊太郎,至少我希望如此。

    現在看來我的希望好象沒有落空。

    否則他們已經應該現身了。

    這是因為你們如果一共四個人都能出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