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刀上淚臨風灑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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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嚴北,蒲公望,如果我認為山凝之是理想人選,我要他試驗我神功威力,你們反對麼?” 嚴北,蒲公望一齊搖頭,他們霎時已從頭到尾想過,根本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南飛燕道:“所以呼延逐客活着對你們有用,而山凝之則對我有用。

    ” 這個結論很妙,因為她又弄出一個問題,那就是呼延逐客戰勝活着的話,對嚴蒲二人有何特别用處? 南飛燕目光凝視呼延逐客,柔聲道:“你呢?如果我想帶走山凝之,你支持我抑是反對我?” 呼延逐客一面将“悲魔之刀”入鞘,一面立刻答道:“我支持你。

    ” 水柔波發出一聲驚叫,聲音中透出無限驚惶,無限哀婉,尤其是配合她的表情,凄豔得比杜鵑啼血還有過之,凄豔得人人為之心酸腸斷,卻極願意擁抱着她輕柔安慰她。

     隻有南飛燕眼中射出憎恨而又快意的光芒,她道:“山凝之,長話短說,我這一關你過得了你才算活着。

    如果你過不了,你仍然不會死亡,但你卻已不算是活着了。

    ” 沒有人聽不懂,因為如果活着比死亡還難過還可怕的話,這種生存就不能說是活着了。

     南飛燕一定是這個意思,山凝之也一定了解,所以他隻問道:“你為何偏偏選中我,是不是因為水柔波的關系?” 南飛燕不作正面回答,說道:“如果你過得這一關,證明你必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你的成就必可超過現在的老方丈大鐵腳神僧,但如果你過不了,你将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 山凝之望住她,好象在看一件稀世之寶或者是在看一件稀奇古怪的東西。

     一塵大師走前兩步,他樣子實在很不起眼,由頭到腳都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小和尚,而且松垂的衣服顯出一副垮兮兮的樣子,但他一動卻招集了所有的眼光。

     隻見他身形忽然間高大了将近一倍,所以那一身僧衣反而顯得有點窄小。

     這是世間罕睹的神功絕藝“童子功”,與江湖上偶爾可以看見的“縮骨”功夫不同。

     童子功硬是可以把骨骼肌肉作均勻比例的壓縮。

    象一塵大師可以縮小将近一半,隻怕已是天下絕無僅有的了。

    至于縮骨功則最多可以縮小一點而已,以全身而論亦無法作均勻比例的縮小,如果縮矮則身體一定肥胖,縮細則變得長些。

     人人都不禁有歎為觀止之感。

     一塵大師很和藹地微笑,卻掩不住凜凜神威的氣概,他說道:“南姑娘,你好象還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南飛燕道:“你的童子功,但在我們女人立場來說,卻一點也不欣賞,因為你已經永遠不能近女色不能娶妻生子,你一點也不覺得可怕?你真的那麼絕情?” 這種話題對練童子功的人(已徹底摒絕女色)來說,都很不适合,何況是“和尚”?怎肯跟這種名女人談論娶妻生子以及情愛問題?所以人人預期一塵大師必定沉下臉色,至少也有點不高興。

    就算神色間不表露出來,也必将不回答任何話。

    總之,南飛燕想氣氣他,想使他不高興的心願是可達到。

    但每個人都猜錯了,一塵大師不但沒有生氣,沒有不高興,甚至他的慈藹笑容還加添上憐憫味道,就象大人們聽到小孩問出一些幼稚可笑的問題時那種憐憫的笑容。

     一塵大師道:“南姑娘,如果你很愛一個男人,你甚至已深信自己這段愛情是最真摯的,任何人也不能改變你,攔阻你,這種愛情恐怕不會是假的吧?” 高僧說法已是緣遇難求,而高僧談愛情那更是少有的事,所以人人都很有興趣地側耳而聽。

     南飛燕道:“當然不假,而且又值得羨慕。

    ” 一塵大師道:“但當你心懷嫉妒或忿怒之時,或者是當你窮愁潦倒,上無寸瓦下無立錐之地的時候,又或者當你青去得志名成利就之時,又或者當你靜居林泉心曠神怡之時,你在這種種不同境界中,你的愛情會不會随之而有所不同?” 南飛燕愣了一下,才道:“在種種不同環境中,愛情或濃些或淡些,或強些或弱些,雖有程度上的變化,但卻沒有實質上的不同。

    ” 一塵大師道:“程度之變化也即是‘感情’的變化,如果你能夠消滅能夠去除這種會變化的感情,你不會有程度上的變化,你若能夠如此,是好還是不好?” 南飛燕道:“當然好。

    ” 一塵大師道:“能夠絕滅這類時時變化之情,也可以叫做絕情,所以‘絕情’這個概念并不一定代表錯誤或者代表不好,但你剛才用絕情來形容我,卻顯然是不好,是錯誤的意思。

    然而你又親口承認能夠絕滅會變化感情是‘好’的,可見得習慣上用詞跟真正實情大相矛盾,但你卻不知道也不加以深入觀察,你為何如此粗心大意,是不是人人都如此粗心大意?如果是的話,你提出的問題是否已變化成沒有意義的戲論呢?” 南飛燕真不知怎樣回答?她雖然知道佛教徒對世間萬事萬物都另有一套看法,卻絕對想不到原來從凡俗的看法,佛教徒也随時可以指正你的錯誤。

    她立刻決定祭出她的法寶,她的法寶就是不做“君子”。

    君子的意思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但反過來就是“小人”就“動手不動口”了。

     南飛燕淡淡一笑,道:“我要帶走山凝之這個想法,你認為我應該問問你的意見,因為你是山凝之的師兄,你又是少林七大高手之首,但可惜少林七大高手隻有兩上人在此,而贊成我支持我的人卻有血劍嚴北刀王蒲公望,還有呼延逐客雷傲候,甚至大自在天醫李繼華也站在我這一邊,李大夫武功不怎樣,但隻要他袖手旁觀,水柔波的問題就嚴重得很了。

    ” “大自在天醫”李繼華馬上抗議道:“我可沒有表示過支持任何一方。

    ” 南飛燕笑一下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你一定會支持我,因你想親眼看見嚴北蒲公望的決鬥,何況你是雷傲候的朋友,你當然不想阿雷吃虧受苦對不對?” 李繼華的确想目睹嚴蒲之戰,卻又的确知道嚴蒲二人既然支持南飛燕,可見得她真有本事使他不能躬逢盛會,至于雷傲候也的确是他的朋友,他當然不能使朋友吃虧受苦,所以他隻好表示支持南飛燕。

     一塵和微塵不禁相視苦笑一下。

     如果隻是出手拼鬥的問題,那就簡單得多,但水柔波性命捏在李繼華掌心,這一點就大大成為問題。

    何況嚴蒲二人聯手的話,一塵大師絕對沒有取勝機會(山凝之有南飛燕一人對手就已不易解決,何況尚有呼延逐客和雷傲候等人)。

     最重要而又最可怕的一點,就是任何人絕對想不到嚴北,蒲公望這種絕代高手,居然肯聯手出擊。

     事實證明在場的頂尖高手,個個支持南飛燕,少林這邊實力單薄得不成比例--隻有一塵和微塵,還加上一個累贅水柔波。

     山凝之當機立斷,朗聲道:“南飛燕,我們成交了。

    ” 南飛燕笑道:“成交的意思是不是你答應親自曆經我神女宮秘傳神功‘靈雨巫山必斷腸’的考驗?” 山凝之點頭道:“正是。

    ” 南飛燕道:“若是如此,當然沒有人會妒礙李繼華醫治水柔波,而且山凝之你大可放心。

    不論你過得過不得我這一關,你都沒有性命憂,也不會失去苦練多年的武功。

    最重要的是明天,你就可以回到水柔波身邊。

    ” 這一點果然是最重要的,水柔波長長舒一口氣,放下了心,既然山凝之一定沒有性命之憂,一定可以明天就回來,還怕什麼呢? 所以當一塵帶她回去時,刀子已經全不憂慮,還笑着向山凝之道别,囑他小心應付。

     其餘的人卻竟然沒有一個離開點将台之意。

     隻見孟知秋在剛才戰圈範圍内徐徐行了一圈,然後停步在當中位置,仰頭向天,露出一副黯然無語問青天的神情。

     人人都不作聲,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孟知秋身上。

    終于看見這位“神探”長歎一聲,說道:“這一件事屬于信不信由你,又不由你不信之類。

    我意思說如果山凝之若是由于外來因素影響而敗,則這種外來因素必須是死人才辦得到,死人就是‘巧手天機’朱若愚。

    隻有朱若愚才能夠布置這種最巧妙的機關,使山凝之腳下忽然陷落兩分。

    ”他停歇一下又道:“腳底堅實地面忽然陷落兩分,在普通人可能不會察覺,但高手性命相搏之際,卻不啻閻王帖子。

    各位當然明白,所以我不必多說了。

    我想說的是巧手天機朱若愚平生并無傳人,這是他去世前一年左右,他親口告訴我的。

    所以他若有傳人,最多也不過隻跟他一年左右。

    但我絕不相信有人能在一年短短時間之内學會巧手天機朱若愚的絕世之學。

    ” 雷傲候道:“你何以肯定一定是巧手天機朱若愚的絕學?” 孟知秋道:“因為‘無迹可尋’。

    各位當然深深知道,朱若愚的機關埋伏永遠有如羚羊挂角,無迹可尋,事前事後莫不如此。

    ” 他已明顯告訴大家查不出此一機關埋伏的架構及發動操縱的線路。

    如果查得出發動機關的位置所在,那當然變成十分簡單之事。

    隻要回憶一下當時衆人所占位置就知道是誰了。

     雷傲候的目光在陶正直面上停留一下。

     陶正直一直露出謙卑謅媚的表情,雷傲候銳利目光并沒有使他變化。

    但他内心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哼,哼!你們盡管恥笑我!盡管看不起我,你們認為武功高明功力深厚就穩操勝券麼?哼,嘿!天下第一神探就能夠無所不知麼?我在你們心目中微不足道,是一個卑鄙的在夾縫中苟活的小人。

    但你們這些大人物,遲早一個個死于我手中。

    你們甚至直到斷氣時,還不知道是被我弄死。

    哈,哈……” 雷傲候的确無法使自己想念這個卑鄙而又沒有骨氣青年,就是擺設機關之人。

    而且他暗中陷害山凝之有何好處?但遍看點将台上諸人,除了陶正直之外,卻又沒有第二個人可能是“巧手天機”朱若愚的門生弟子,然而朱若愚肯收這種弟子麼? 他終于認為絕不可能而收回眼光,卻也發現孟知秋和他一樣放棄陶正直這條線索。

     然而,難道那使山凝之落敗的機關埋伏竟是“天然”的?難道是“巧手天機”朱若愚會從墳墓在跑出來弄下手腳?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而孟知秋大可追究查探下去,可惜現在時機不對,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血劍”嚴北忽然說話,聲音嚴冷如冰,表情亦有如冰霜。

    他道:“呼延逐客,我和你相識逾二十年,卻直到今天才知道、才見識你‘悲魔之刀’。

    ” 呼延逐客歉然道:“是的。

    在下故意隐藏不露,這一點我很抱歉。

    不過,大江堂之事在下卻心力盡瘁,北公您諒必早已深知。

    ” 嚴北道:“我們談目前的事,因為目前時機已經成熟,至少你是這樣想法。

    ” 呼延逐客道:“是的。

    ” 嚴北道:“我自信一定不會誤會你的心意,你其實志在‘刀王’蒲公望。

    不過你又認為如果能擊敗我,也就等于可以擊敗蒲兄了?” 呼延逐客嚴肅而又敬佩地答道:“是的。

    ” 如果你有蓋世淩雲之志,如果你自認是不世傑出英才,又如果你遇見竟能深切了解你的人,你豈能不肅然起敬?你豈能不既佩服而又感動? 嚴北道:“很好。

    現在,大家都在此地,除了那年輕人之外,俱是當世無雙之士,大家都知道都了解我的話。

    所以你可以立刻回答,你決定選擇哪一個?蒲兄?我?” 人人都屏息靜聽。

    因為嚴北沒有估計錯誤,人人心裡都很明白。

    那呼延逐客以當代刀法大家之成就,卻屈就大江堂香主之職,十年來不求聞達,不露絲毫鋒芒,甚至連嚴北都不知道他的“悲魔之刀”。

     為什麼?隻因為呼延逐客平生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