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強中自有強勝惟勝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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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玉儀的情況似乎很好，也很安全，但呂夫人的情況卻大大相反。
隻因劉雙痕長劍一出鞘，便潇潇灑灑幻化為八道耀眼精虹，罩射呂夫人全身八處要害大穴。
他的劍要震蕩出八道光影，又要攻擊對方要穴，動作當然迅疾得有如電光火石。
但偏偏他看起來正如剛才所形容，硬是潇潇灑灑，而絕不是急急忙忙，隻不過被他這一記&ldquo逍遙八表&rdquo劍招籠罩着的呂夫人，不但沒有絲毫逍遙感覺，還被劍光灼熱得五内如焚，芳心大亂。
她一個筋鬥向左邊翻出，但身在半空，已被左面光華閃掣的劍式迫得不能不改變方向。
隻見她纖細雪白宛如水蛇的腰身一顫，身子呼一聲向上升起兩尺。
假如此地還有其他男性旁觀者，而他們又可能不必擔心呂夫人勝敗生死的話，他們一定會被她肉體誇張美好的曲線，以及眩人眼目的乳波臀浪迷醉得丢了魂魄。
當然他們也決不知道這正是小幻天家派最著名的&ldquo布施色相&rdquo媚功，這種奇功秘功，融合在武功任何招式裡施展出來，的确是有強大絕倫的力量。
那邊廂陶正直身子貼地無聲無息滑開三尺，這一着不用說也可以知道必是當世罕見罕聞奇功絕藝的一種。
因為他雖然霎時已移開三尺之遠，但崔家雙姝卻直到他站起時才發現，換言之，當他移動時，竟然能夠令人完全沒有感覺。
陶正直似乎并不如何畏懼崔家姊妹雙箫，因為他在躲避兩支紫玉箫夾攻之前的刹那間，心中想的卻是劉雙痕。
内容是：劉兄弟以對呂夫人的絕世媚功好像全然無動于衷？莫非他跟我一樣，根本對女人沒有一點興趣？ 他不但能夠想到别的事情，而不是集中全力應付箫招，而且還能夠像鬼魅一樣消失于崔家雙姝眼前，那是他忽然以快得難以形容身法飛出廳外。
崔家雙姝這一仗真是打得大有迷迷茫茫，糊裡糊塗之感。
可是她們目下卻沒有時間檢讨或後悔，因為那邊廂呂夫人豐滿得令人垂涎的白皙肉體往上升起兩尺之後，緊接着一定非有後續動作不可。
故此崔家雙姝現在卻也隻好先看完了，才有空考慮陶正直的問題了。
呂夫人果然沒有使任何觀衆失望，她在那麼奇異的兇險的以及困難的情勢下，白皙的嬌軀在空氣中卻好像在床墊上滾動一樣，一下子橫滾七步之遠。
她終于落在地上，不但站得很好，而且不得不承認姿勢甚是美妙悅目，就像一些第一流的時裝模特兒一樣，雖然故意以匆遽動作步法在台上走動，但蓦然停止時，靜止的姿态卻特别動人。
劉雙痕的聲音一向溫文有禮，但現在卻好像走到另一個極端，至少呂夫人感覺得到有絕不留情的殺氣。
她聽見他說道：&ldquo你千方百計想試試劉家的大自然劍法，現在希望你已經滿意，也希望你不要再試。
&rdquo 呂夫人自然不敢再試，因為她站的姿式雖然美觀兼又誘惑，可是劉雙痕離她太近，反而大概看不見她姿勢的妙處。
況且他的鋒利長劍輕輕頂住她右助要害，劍尖已經微微刺人嫩白肌肉，使她感到少許疼痛。
&ldquo我可以死心可以不再試了，但我有什麼好處？&rdquo &ldquo你當然有好處，最低限度你還可以在你花樣年華裡，繼續欣賞享受錦繡河山，我相信你一定很同意我的看法。
&rdquo &ldquo是的，我同意。
&rdquo她回答得很快，面上泛起苦笑，但雖是苦笑，卻仍然冶豔迷人。
任何人若是獨門拿手絕技，盡數施展之後，仍然對敵人無可奈何，更甚的是敵人的長劍已經頂住肋下要害，在這等惡劣情勢之下，能夠保存性命是喜出望外，自是謝天謝地的事了。
所以呂夫人再也不敢妄動，也不敢羅嗦。
說也奇怪，她那個近乎赤裸極誘惑的白皙肉體，這刻忽然失去光彩惑力，正如櫥窗内的模特兒，不管怎麼漂亮，總是缺乏令人心旌搖蕩的誘惑力。
劉雙痕一掌拍落呂夫人背心大穴之時，崔家姊妹一齊叫道：&ldquo大哥，陶正直跑掉啦！&rdquo 呂夫人吃了一掌，隻連續咳了六七聲便停止，表面上好像沒有什麼事，但她自己卻知道，陶正直剛才以玄門無上精純内功幫助她恢複了的真氣，現在又完全渙散，這意思就是說，她又再度失去全身武功。
劉雙痕笑着安慰崔家雙妹，道：&ldquo不要緊，就算連我也一齊出手，也攔阻不住他，所以我第一個目标是這個妖女。
&rdquo &ldquo難道你還有下一個目标？&rdquo 話聲是從廳門外傳進來，這個口音誰也不會忘記，因為說話之人就是陶正直。
步聲傳來人影随現，這個逃走了的陶正直居然又出現，他不但昂首闊步走入來，而且手中還揪住一個人衣服的後領，像拖狗一樣拖着一個人進來。
廳外忽然也傳來驚叫喧嘩聲，其中夾雜着女人的口音，是李政的妻子貞烈夫人的聲音。
陶正直一面人廳，一面笑道：&ldquo他們發現得太遲了，但我隻希望這個家夥的身份，能夠幫我度過劫難。
&rdquo 他的聲音、神态、動作都極之從容輕松，可是事實上卻快得難以形容，隻那麼一眨眼間，他已經把手中那個人推到牆角使他直挺挺站立，又從牆上拉出一根金色細絲勒住頸子，另一端系接在對角牆上，一根釘子上。
這樣他就算放手，那人亦不會倒下，因為他頸子上有一條金色絲線攔住。
話說時羅嗦，其實陶正直一下子就已用七根金絲線攔勒那人胸腹肚腿等處，使人覺得那人簡直被蛛網封在牆角，不但不會倒下不能逃走，看來甚至連掙動一下也很不容易。
&ldquo這是幹什麼？&rdquo劉雙痕問：&ldquo以你武功之高，難道一定要使你這等手段而不敢面面相對決一死戰？&rdquo 馬玉儀尖叫道：&ldquo哪是李政，劉雙痕，你一定要救救他。
&rdquo 李政本是夫婦同行，他們俱是大牧場精選鐵騎之列，怪不得他被抓去及那貞烈夫人叫聲那麼尖銳、惶急。
&ldquo我知道他是誰。
&rdquo陶正直笑得可惡，但仍很好看，&ldquo任何人看在他妻子份上，決不能不軟化讓步。
&rdquo 李政的娘子倏然出現在大廳門口，頭巾已掉落，所以頭發披垂而回複女人面目，當然她面色非常激動可怕，而且更可怕的是她手中拉得滿滿地強弓大箭，對準陶正直。
&ldquo放了他，&rdquo她大叫道：&ldquo否則我射死你這個臭賊。
&rdquo 陶正直攤開雙手笑道：&ldquo别那麼兇，請冷靜一點兒，冷靜隻會對大家都有好處，決不會有害處。
&rdquo 劉雙痕也接口道：&ldquo對，李大嫂不可沖動，李大哥目前還沒有生命危險。
&rdquo 陶正直呵呵笑道：&ldquo但如果她一沖動射出勁箭，這個李大哥就不保險，照我看法很可能沒有射中我反面忽然射穿了李大哥肚子，那時才好笑哪，哈&hellip&hellip哈&hellip&hellip&rdquo 李政娘子一時呆住，她當然知道武功中有這等李代桃僵，移花接木的精妙手法。
陶正直是否精擅這等秘藝不得而知，但是無論如何還是不要拿丈夫的性命去試驗為妙。
她終于卸弦垂弓，不敢造次，其他門窗外對準陶正直五張強弓也莫不如此。
陶正直又道：&ldquo我老早就聽說過揚州花月樓的&ldquo多情箫&rdquo是當世奇功，神妙無雙，剛才領教之下，果然名不虛傳。
&rdquo 崔憐月嗔聲道：&ldquo你講話最好别搖頭擺腦，真讨厭。
&rdquo &ldquo你錯了，崔姑娘，你大大的錯了。
&rdquo陶正直的頭搖擺晃蕩得更厲害：&ldquo古今天下讀書人如果吟誦好文章、好詩詞之時，未有不搖頭擺腦者也。
現在我講述的是這麼精彩的故事，豈可呆頭呆腦有如木石乎哉？&rdquo &ldquo我才不管你像什麼東西。
&rdquo崔憐月恨恨地道：&ldquo你究竟想說什麼？&rdquo 陶正直道：&ldquo我隻不過想告訴李政娘子，如果不是你和你的姊妹施展出&lsquo多情箫&rsquo奇功絕藝，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能夠一下子就抓住李政。
&rdquo 崔家&ldquo多情箫&rdquo的奇異威力已可以從早先馬玉儀情況看得出來，所以陶正直的确沒有亂講，李政之所以被他手到擒來，無疑是因為心神受到古怪箫聲所制。
姐姐崔憐花道：&ldquo還要你告訴我們？我們自己難道不知道？&rdquo她這時才轉眼望向李政娘子，聲音中大有歉意：&ldquo但隻有武功招式我們可以控制，我們要點陶正直巨阙穴，絕對不會點到李政大哥的紫宮穴，然而聲音卻不同了，我們非常抱歉，但我們相信李大嫂你一定明白這個道理。
&rdquo 李政娘子歎氣道：&ldquo我明白，我絕不會怪到你們頭上。
&rdquo 她與李政結婚十多年來，出生入死，經曆過無數患難，已算得上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物，像現在的情形她能怪誰呢？當然，不能怪罪崔家雙姝，故此她唯有歎氣，必要時也隻好認命了。
陶正直笑容有增無減，道：&ldquo劉兄弟，真想不到你的才智和劍術一樣高妙，不過你可不可以客氣一點忍讓一下？因為我想鬥的是沈神通，而不是你。
&rdquo 劉雙痕根本不假思索便應道：&ldquo我當然不跟你作對，你莫非還不知道我們趕來此地，就首先制住妖女的主意都是沈神通出的？&rdquo 陶正直大驚之色居然掩飾不住，連言語也不流暢呐呐道：&ldquo都是他的主意？&rdquo &ldquo沈神通的主意沒錯。
&rdquo劉雙痕又強調一次，道：&ldquo否則我怎知第一步如何？第二步如何？照我的想法，上上之策就是集中全力對付你，你若是落敗傷亡，一切問題都消失了。
但為何沈神通不此之圖，反而要我傾盡全力瓦解呂夫人那妖女的戰鬥力量？難道那妖女若是安然無恙，竟會發揮出比你更大威力不成？&rdquo 陶正直居然也不必想就連連點頭，道：&ldquo她當然可以，你一定忘了她是小幻天家派嫡傳高手，唉，如果不是她運氣不好，碰上劉兄你的話，老實說隻憑她一個人，就可以把此地内内外外連男帶女一齊制服擒下，當然這過程中我也得幫幫她的忙，但無論如何，那時候她是主角而不是我。
&rdquo 小幻天家派在江湖上聲名雖然不響亮、不轟動，可是像劉雙痕、崔家雙姝等出身于武林世家的高手，當然知道厲害，換言之，陶正直的話至少不算吹牛吓唬人。
但世上卻往往有不少人深信自己貞烈氣節或者正直性格，可以不怕邪怪妖異之事，像外号&ldquo貞烈夫人&rdquo的李政娘子就是這類人之一。
她厲聲喝道：&ldquo我不信這一套，那個妖女豈能連我都迷得住？&rdquo 陶正直笑笑應道：&ldquo你有權不相信，不過你可别忘記一個事實，那就是連花月樓的&lsquo多情箫&rsquo箫聲（不是吹奏，隻是揮舞時的聲響），你們都受不了，全都為之如癡如醉，試問&lsquo小幻天&rsquo神奇媚功誰還能受得？&rdquo 李政娘子縱然仍不信服，但在理論上，她卻找不出可以反駁的話，隻好憤憤緊閉嘴巴。
劉雙痕道：&ldquo剛才你問我是不是還有下一個目标，現在我回答你好不好？&rdquo &ldquo當然好，&rdquo陶正直說時還用手指指住自己鼻尖：&ldquo是不是我？&rdquo &ldquo對，我們現在全力對付你了。
&rdquo &ldquo很好，以你的&lsquo大自然劍&rsquo，加上&lsquo多情箫&rsquo，毫無疑問足以跟我決一死戰，何況廳外還有幾把可怕的強弓。
&rdquo 劉雙痕聳聳肩頭，微笑道：&ldquo照你這樣分析，我應該趕緊動手才是，但我為何沒有動手？還跟你在講東講西，好像閑得很無聊的樣子？&rdquo 他問得很有趣，試想誰會将這種問題，反而向敵人請教呢？ 陶正直卻不表示詫異，并且還回答他的問題：&ldquo那自然是由于李政之故，你們有沒有聽過&lsquo投鼠忌器&rsquo的故事？&rdquo 他問的是崔家雙姝，不過她們卻不理睬他，甚至還把眼睛移開不去看他。
劉雙痕道：&ldquo這就是症結所在了，你已殺害了徐奔，跟大牧場的仇已結得夠深，何必又多拖一個人落水？話說回來，假如你獨力不能對付我們這些人，也沒有話說。
但你分明有足夠能力，至少你脫身逃走毫無困難。
所以講來講去，我仍然是想知道你為何拖李政落水。
&rdquo 陶正直仰天哂笑一聲，想了一下才道：&ldquo你可能當真不了解，但沈神通一定曉得。
他絕對知道如果我救助了呂夫人，由于耗費不少真元内力，武功登時大打折扣，故此當你全力趕緊收拾呂夫人之時，我也就找到機會抓住李政作為人質。
&rdquo 事情好像很簡單，隻不過經過相當曲折而又緊湊，所以讓人眼花綻亂而已。
但是不是這麼簡單？那陶正直當真因真元内力，一時恢複不過來，所以觑空覓隙抓住李政作為人質？ 實情是否如此暫且不管，反正陶正直此人心計深沉，古怪花樣極多，誰也不敢自信一定能看穿能測透他。
劉雙痕好像已不想讨論這件事，所以不再追問，話題也立刻轉到人質身上，他說：&ldquo陶正直，你别傷害李政，我們也放了呂夫人。
&rdquo 陶正直答非所問：&ldquo劉兄弟，在任何情形下，我都不會抓你作人質，也不會傷害你，但對别人我就絕不會忌憚憐惜了。
&rdquo 他眼睛卻是瞧着崔姊妹，顯然所謂&ldquo别人&rdquo就是她們兩個。
劉雙痕笑一下，道：&ldquo你明知我極之關心她們，你是不是利用她們威脅我？&rdquo &ldquo正是此意。
&rdquo陶正直連連點頭道：&ldquo這是你和我之間，能維持和平，不傷感情的唯一辦法。
&rdquo 劉雙痕不再駁诘這件事，說道：&ldquo我還是要舊話重提，我放呂夫人，你也放了李政如何？&rdquo 呂夫人叫道：&ldquo陶正直，救救我，我願意做你的奴婢。
&rdquo 可惜她聲音已失去蕩人心魄之嬌媚魅力，這一點自然與她真氣渙散失去武功有關。
陶正直道：&ldquo我不幹，你我之間既無恩，亦無愛，故此我隻有互相利用價值，可是你現在已失去一切條件，你對我已全無價值，我把你這個廢物換回來幹嗎？&rdquo 話很殘忍冷酷，卻也是實情。
人類絕大部分的活動，都是建築于互相利用價值之基礎上，講可怕一點，甚至連父母與兒女之間亦有這種現象，兒女如果身、心兩方面都能自行生長成熟的話，大概就不必有父母了。
已經沒有人需要诘問陶正直，剛才何以肯幫忙呂夫人，這個疑問已經不存在了，因為徐奔已死，大牧場力量（目前來說）已被擊垮，所以呂夫人已沒有利用價值。
陶正直又道：&ldquo劉兄弟，請問沈神通囑咐你第二步應該怎樣做呢？&rdquo 劉雙痕沉默了老大一會兒功夫，才道：&ldquo他沒有說。
&rdquo 陶正直眼中露出疑色：&ldquo他為何不說呢？&rdquo 劉雙痕道：&ldquo因為，他根本連第一步應該如何，也沒有對我說，他隻告訴過我幾句話。
&rdquo 陶正直一時大感震撼，隻因為他忽然發現世上多了一個足以颉颃的對手，而這個對手卻正站在他眼前。
他仍然問道：&ldquo沈神通對你說過什麼話？&rdquo &ldquo沈神通說，目下局勢既複雜，又千變萬化，一時不能分析得清楚，所以你自己看着辦，第一步怎樣做，第二步怎樣做，你自己決定好了。
&rdquo 照他這樣說法，沈神通的确講過&ldquo第一&rdquo步，&ldquo第二步&rdquo這些話，所以他當初沒有對陶正直說假話，隻不過有内容的步驟跟沒有内容的步驟，那就相差不可以裡計了。
總之，如果劉雙痕由到達現身直到現在，一切行動俱是他領導的話，則劉雙痕腦筋之佳，反應之快，隻怕也已不遜于沈神通。
陶正直面色比泥土還難看，聲音也很幹澀：&ldquo我一向以為臉孔跟腦筋總是配不起來，越漂亮臉孔，腦筋越像木頭石頭，所以我一點都不提防你。
&rdquo &ldquo跟你談話真是有趣極了，唉，我以前想法也和你一樣。
&rdquo 陶正直的聲音仍然不像平時悅耳：&ldquo好吧，就算我不知道你第二步該怎樣做，但你總該知道我應該怎樣做吧？&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這是老實話。
&rdquo劉雙痕說道：&ldquo假如你甯可聽假話而不聽老實話，我大概會繼續勸你放了李政，把呂夫人換回去。
&rdquo 李政娘子面色一時變得雪白，眼中露出内心深處的疑懼。
以她的立場自是李政性命為重，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隻要能救回李政就行了。
可是聽劉雙痕口氣，卻好像不把李政的危險當一回事，這叫她如何能不為之臉色發白？ 陶正直皺起眉頭，很不以為然地道：&ldquo你知不知道，你的話多麼傷李政娘子的心？&rdquo 劉雙痕微笑道：&ldquo難道為了不傷她的心，你就肯答應交換人質的條件麼？&rdquo 陶正直道：&ldquo你為何不試一試？&rdquo 李政娘子聲音甚是嘶啞，大概是驚懼緊張過度之故，她跟着說：&ldquo是呀，劉公子，你可以試一試呀，我&hellip&hellip我還可以籌出一千兩黃金。
&rdquo 劉雙痕面上微笑忽然消失，因為局勢已變成好像是他不想救李政性命，甚至好像是他從中作梗，但事實上是不是這樣的呢？ 事實上當然不是，根本他正在殚精竭智極力想教李政。
任誰也懂得一個簡單原則，那就是越想得到的東西，表面上越須裝出漫不經心、毫不在乎，這樣才可以談得攏甚至殺低對方的價錢。
所以這件事李政娘子确實不應該插嘴，不應該參加，然而揆諸事實卻又怪她不得，因為李政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别人。
雖然怪她不得，但劉雙痕心裡已經很不舒服，故此微笑也消失，他冷冷地道：&ldquo李大嫂，究竟是誰抓住李政？是誰使李政有生命之險？是我還是陶正直？&rdquo 李政娘子道：&ldquo可是你卻不肯跟他談談條件。
&rdquo 談談條件當然沒有什麼不可以，就算談不攏，亦沒有什麼損失，主持談判的人又不會因此而少了一塊肉。
因此連崔憐花也用同情眼光瞧瞧李政娘子，又用不同意的面色對着劉雙痕，說道：&ldquo李大嫂說得對，談一談有什麼關系呢？&rdquo 但劉雙痕忽然露出的啼笑皆非表情，使任何人都明白他一定另有苦衷，這一點連李政娘子也明白了。
因此她們都極力擠出含有歉疚意思的苦笑。
這時她們聽見劉雙痕向陶正直說道：&ldquo陶正直，你赢了。
&rdquo 陶正直迅即恢複平常神态，不再是那種可憐兮兮、無路可走的樣子，他笑道：&ldquo劉雙痕，我跟你打賭，這些女人們沒有一個上過菜市場，你敢不敢賭？&rdquo &ldquo我不敢，她們如果上過菜市場，當然懂得怎樣争斤論兩地讨價還價，也懂得裝出并不想買的姿态，但事至如今好像已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不妨把條件說出來，如果你有的話。
&rdquo &ldquo你的确很聰明，我沒有什麼條件可說。
&rdquo 李政娘子雖然心裡還塞滿濃濃歉意，但仍然忍不住地問道：&ldquo劉公子，他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非殺死我那當家的不可？&rdquo &ldquo不，你放一百個心，他絕對不想殺害李政。
&rdquo劉雙痕說道：&ldquo因為我們完全沒有談判的資格，所以他懶得多講，他反正勝券在握，大可以捉弄我們一下。
&rdquo &ldquo你确實是聰明人。
&rdquo陶正直又贊他一次，&ldquo本來你們還有少許談判資格，因為你和崔家姊妹大可以不管李政死活跟我一決死戰。
我當然不想發生刀來劍往這類危險的事，所以我或許會軟化一些，換言之，你們越不在乎李政安危生死，我就越會讓步，可惜那些女人掀了你的底牌，哈哈&hellip&hellip哈哈&hellip&hellip&rdquo 李政娘子、崔家姊妹被他這番話刺激得痛苦不堪，另一方面，由于直到現在還弄不清楚這兩個男人究竟有何意圖？為何都沒有觸及問題核心？為何全無具體意見提出？所以她們又為之煩惱頭痛之極。
她們過後也許不再記得現在對男性佩服之情，但此時她們卻的确感到男性當真是高一等的生物，她們也強烈感到女性好像不大适宜這種充滿險惡風波生涯，她們似乎更适宜于平穩、安定的生活。
至于日後她們肯不肯讓自己歸于平談？讓自己回到廚房？誰也不得而知。
隻因人生是如此變幻無常，命運是如此離奇莫測，明天的事誰知道呢？ 陶正直又仰天長笑數聲，說道：&ldquo我要走了，你有何打算，是情詞懇切地挽留我？抑是企圖使用武力？不過據我看法，你可能恭送我揚長而去，對不對？&rdquo 劉雙痕立刻道：&ldquo對，因為我們認為趕快施救李政，比找你麻煩重要。
&rdquo 陶正直笑容未斂，施施然向廳門行去，他隻走出三步，李政娘子已如一縷輕煙飛過去落在牆角李政身前。
陶正直冷聲音恰好&ldquo鑽&ldquo她&rdquo入她耳朵，由于他的話聲堅凝強勁，有如錐子一般，所以别人就算不想聽亦辦不到。
那股鑽入衆人耳中的聲音說：&ldquo李政可以不死，假如你們小心一點的話。
&rdquo 李政娘子登時有如泥雕木塑，動也不敢動。
劉雙痕大聲道：&ldquo外面大牧場的朋友們，别攔阻陶正直。
&rdquo 五把拉滿勁弦搭着硬箭的強弓有四把立刻垂下，但其中之一已經出手。
弦聲一響，前後兩支長箭挾着勁烈破空聲，已射到陶正直咽喉和小腹兩處要害。
弓弦其實一共兩響，隻因發前者連珠手法，已臻精妙之境，快得間不容發，所以聽起來好像隻有一響。
陶正直右手按劍沒有任何動作，隻用左手揮拂一下，表情和手勢都顯示出漫不在意的味道，就像我們随手趕開讨厭的蒼蠅一樣。
但如果
隻因劉雙痕長劍一出鞘，便潇潇灑灑幻化為八道耀眼精虹，罩射呂夫人全身八處要害大穴。
他的劍要震蕩出八道光影，又要攻擊對方要穴，動作當然迅疾得有如電光火石。
但偏偏他看起來正如剛才所形容，硬是潇潇灑灑，而絕不是急急忙忙，隻不過被他這一記&ldquo逍遙八表&rdquo劍招籠罩着的呂夫人，不但沒有絲毫逍遙感覺，還被劍光灼熱得五内如焚，芳心大亂。
她一個筋鬥向左邊翻出，但身在半空，已被左面光華閃掣的劍式迫得不能不改變方向。
隻見她纖細雪白宛如水蛇的腰身一顫，身子呼一聲向上升起兩尺。
假如此地還有其他男性旁觀者，而他們又可能不必擔心呂夫人勝敗生死的話，他們一定會被她肉體誇張美好的曲線，以及眩人眼目的乳波臀浪迷醉得丢了魂魄。
當然他們也決不知道這正是小幻天家派最著名的&ldquo布施色相&rdquo媚功，這種奇功秘功，融合在武功任何招式裡施展出來，的确是有強大絕倫的力量。
那邊廂陶正直身子貼地無聲無息滑開三尺，這一着不用說也可以知道必是當世罕見罕聞奇功絕藝的一種。
因為他雖然霎時已移開三尺之遠，但崔家雙姝卻直到他站起時才發現，換言之，當他移動時，竟然能夠令人完全沒有感覺。
陶正直似乎并不如何畏懼崔家姊妹雙箫，因為他在躲避兩支紫玉箫夾攻之前的刹那間，心中想的卻是劉雙痕。
内容是：劉兄弟以對呂夫人的絕世媚功好像全然無動于衷？莫非他跟我一樣，根本對女人沒有一點興趣？ 他不但能夠想到别的事情，而不是集中全力應付箫招，而且還能夠像鬼魅一樣消失于崔家雙姝眼前，那是他忽然以快得難以形容身法飛出廳外。
崔家雙姝這一仗真是打得大有迷迷茫茫，糊裡糊塗之感。
可是她們目下卻沒有時間檢讨或後悔，因為那邊廂呂夫人豐滿得令人垂涎的白皙肉體往上升起兩尺之後，緊接着一定非有後續動作不可。
故此崔家雙姝現在卻也隻好先看完了，才有空考慮陶正直的問題了。
呂夫人果然沒有使任何觀衆失望，她在那麼奇異的兇險的以及困難的情勢下，白皙的嬌軀在空氣中卻好像在床墊上滾動一樣，一下子橫滾七步之遠。
她終于落在地上，不但站得很好，而且不得不承認姿勢甚是美妙悅目，就像一些第一流的時裝模特兒一樣，雖然故意以匆遽動作步法在台上走動，但蓦然停止時，靜止的姿态卻特别動人。
劉雙痕的聲音一向溫文有禮，但現在卻好像走到另一個極端，至少呂夫人感覺得到有絕不留情的殺氣。
她聽見他說道：&ldquo你千方百計想試試劉家的大自然劍法，現在希望你已經滿意，也希望你不要再試。
&rdquo 呂夫人自然不敢再試，因為她站的姿式雖然美觀兼又誘惑，可是劉雙痕離她太近，反而大概看不見她姿勢的妙處。
況且他的鋒利長劍輕輕頂住她右助要害，劍尖已經微微刺人嫩白肌肉，使她感到少許疼痛。
&ldquo我可以死心可以不再試了，但我有什麼好處？&rdquo &ldquo你當然有好處，最低限度你還可以在你花樣年華裡，繼續欣賞享受錦繡河山，我相信你一定很同意我的看法。
&rdquo &ldquo是的，我同意。
&rdquo她回答得很快，面上泛起苦笑，但雖是苦笑，卻仍然冶豔迷人。
任何人若是獨門拿手絕技，盡數施展之後，仍然對敵人無可奈何，更甚的是敵人的長劍已經頂住肋下要害，在這等惡劣情勢之下，能夠保存性命是喜出望外，自是謝天謝地的事了。
所以呂夫人再也不敢妄動，也不敢羅嗦。
說也奇怪，她那個近乎赤裸極誘惑的白皙肉體，這刻忽然失去光彩惑力，正如櫥窗内的模特兒，不管怎麼漂亮，總是缺乏令人心旌搖蕩的誘惑力。
劉雙痕一掌拍落呂夫人背心大穴之時，崔家姊妹一齊叫道：&ldquo大哥，陶正直跑掉啦！&rdquo 呂夫人吃了一掌，隻連續咳了六七聲便停止，表面上好像沒有什麼事，但她自己卻知道，陶正直剛才以玄門無上精純内功幫助她恢複了的真氣，現在又完全渙散，這意思就是說，她又再度失去全身武功。
劉雙痕笑着安慰崔家雙妹，道：&ldquo不要緊，就算連我也一齊出手，也攔阻不住他，所以我第一個目标是這個妖女。
&rdquo &ldquo難道你還有下一個目标？&rdquo 話聲是從廳門外傳進來，這個口音誰也不會忘記，因為說話之人就是陶正直。
步聲傳來人影随現，這個逃走了的陶正直居然又出現，他不但昂首闊步走入來，而且手中還揪住一個人衣服的後領，像拖狗一樣拖着一個人進來。
廳外忽然也傳來驚叫喧嘩聲，其中夾雜着女人的口音，是李政的妻子貞烈夫人的聲音。
陶正直一面人廳，一面笑道：&ldquo他們發現得太遲了，但我隻希望這個家夥的身份，能夠幫我度過劫難。
&rdquo 他的聲音、神态、動作都極之從容輕松，可是事實上卻快得難以形容，隻那麼一眨眼間，他已經把手中那個人推到牆角使他直挺挺站立，又從牆上拉出一根金色細絲勒住頸子，另一端系接在對角牆上，一根釘子上。
這樣他就算放手，那人亦不會倒下，因為他頸子上有一條金色絲線攔住。
話說時羅嗦，其實陶正直一下子就已用七根金絲線攔勒那人胸腹肚腿等處，使人覺得那人簡直被蛛網封在牆角，不但不會倒下不能逃走，看來甚至連掙動一下也很不容易。
&ldquo這是幹什麼？&rdquo劉雙痕問：&ldquo以你武功之高，難道一定要使你這等手段而不敢面面相對決一死戰？&rdquo 馬玉儀尖叫道：&ldquo哪是李政，劉雙痕，你一定要救救他。
&rdquo 李政本是夫婦同行，他們俱是大牧場精選鐵騎之列，怪不得他被抓去及那貞烈夫人叫聲那麼尖銳、惶急。
&ldquo我知道他是誰。
&rdquo陶正直笑得可惡，但仍很好看，&ldquo任何人看在他妻子份上，決不能不軟化讓步。
&rdquo 李政的娘子倏然出現在大廳門口，頭巾已掉落，所以頭發披垂而回複女人面目，當然她面色非常激動可怕，而且更可怕的是她手中拉得滿滿地強弓大箭，對準陶正直。
&ldquo放了他，&rdquo她大叫道：&ldquo否則我射死你這個臭賊。
&rdquo 陶正直攤開雙手笑道：&ldquo别那麼兇，請冷靜一點兒，冷靜隻會對大家都有好處，決不會有害處。
&rdquo 劉雙痕也接口道：&ldquo對，李大嫂不可沖動，李大哥目前還沒有生命危險。
&rdquo 陶正直呵呵笑道：&ldquo但如果她一沖動射出勁箭，這個李大哥就不保險，照我看法很可能沒有射中我反面忽然射穿了李大哥肚子，那時才好笑哪，哈&hellip&hellip哈&hellip&hellip&rdquo 李政娘子一時呆住，她當然知道武功中有這等李代桃僵，移花接木的精妙手法。
陶正直是否精擅這等秘藝不得而知，但是無論如何還是不要拿丈夫的性命去試驗為妙。
她終于卸弦垂弓，不敢造次，其他門窗外對準陶正直五張強弓也莫不如此。
陶正直又道：&ldquo我老早就聽說過揚州花月樓的&ldquo多情箫&rdquo是當世奇功，神妙無雙，剛才領教之下，果然名不虛傳。
&rdquo 崔憐月嗔聲道：&ldquo你講話最好别搖頭擺腦，真讨厭。
&rdquo &ldquo你錯了，崔姑娘，你大大的錯了。
&rdquo陶正直的頭搖擺晃蕩得更厲害：&ldquo古今天下讀書人如果吟誦好文章、好詩詞之時，未有不搖頭擺腦者也。
現在我講述的是這麼精彩的故事，豈可呆頭呆腦有如木石乎哉？&rdquo &ldquo我才不管你像什麼東西。
&rdquo崔憐月恨恨地道：&ldquo你究竟想說什麼？&rdquo 陶正直道：&ldquo我隻不過想告訴李政娘子，如果不是你和你的姊妹施展出&lsquo多情箫&rsquo奇功絕藝，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能夠一下子就抓住李政。
&rdquo 崔家&ldquo多情箫&rdquo的奇異威力已可以從早先馬玉儀情況看得出來，所以陶正直的确沒有亂講，李政之所以被他手到擒來，無疑是因為心神受到古怪箫聲所制。
姐姐崔憐花道：&ldquo還要你告訴我們？我們自己難道不知道？&rdquo她這時才轉眼望向李政娘子，聲音中大有歉意：&ldquo但隻有武功招式我們可以控制，我們要點陶正直巨阙穴，絕對不會點到李政大哥的紫宮穴，然而聲音卻不同了，我們非常抱歉，但我們相信李大嫂你一定明白這個道理。
&rdquo 李政娘子歎氣道：&ldquo我明白，我絕不會怪到你們頭上。
&rdquo 她與李政結婚十多年來，出生入死，經曆過無數患難，已算得上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物，像現在的情形她能怪誰呢？當然，不能怪罪崔家雙姝，故此她唯有歎氣，必要時也隻好認命了。
陶正直笑容有增無減，道：&ldquo劉兄弟，真想不到你的才智和劍術一樣高妙，不過你可不可以客氣一點忍讓一下？因為我想鬥的是沈神通，而不是你。
&rdquo 劉雙痕根本不假思索便應道：&ldquo我當然不跟你作對，你莫非還不知道我們趕來此地，就首先制住妖女的主意都是沈神通出的？&rdquo 陶正直大驚之色居然掩飾不住，連言語也不流暢呐呐道：&ldquo都是他的主意？&rdquo &ldquo沈神通的主意沒錯。
&rdquo劉雙痕又強調一次，道：&ldquo否則我怎知第一步如何？第二步如何？照我的想法，上上之策就是集中全力對付你，你若是落敗傷亡，一切問題都消失了。
但為何沈神通不此之圖，反而要我傾盡全力瓦解呂夫人那妖女的戰鬥力量？難道那妖女若是安然無恙，竟會發揮出比你更大威力不成？&rdquo 陶正直居然也不必想就連連點頭，道：&ldquo她當然可以，你一定忘了她是小幻天家派嫡傳高手，唉，如果不是她運氣不好，碰上劉兄你的話，老實說隻憑她一個人，就可以把此地内内外外連男帶女一齊制服擒下，當然這過程中我也得幫幫她的忙，但無論如何，那時候她是主角而不是我。
&rdquo 小幻天家派在江湖上聲名雖然不響亮、不轟動，可是像劉雙痕、崔家雙姝等出身于武林世家的高手，當然知道厲害，換言之，陶正直的話至少不算吹牛吓唬人。
但世上卻往往有不少人深信自己貞烈氣節或者正直性格，可以不怕邪怪妖異之事，像外号&ldquo貞烈夫人&rdquo的李政娘子就是這類人之一。
她厲聲喝道：&ldquo我不信這一套，那個妖女豈能連我都迷得住？&rdquo 陶正直笑笑應道：&ldquo你有權不相信，不過你可别忘記一個事實，那就是連花月樓的&lsquo多情箫&rsquo箫聲（不是吹奏，隻是揮舞時的聲響），你們都受不了，全都為之如癡如醉，試問&lsquo小幻天&rsquo神奇媚功誰還能受得？&rdquo 李政娘子縱然仍不信服，但在理論上，她卻找不出可以反駁的話，隻好憤憤緊閉嘴巴。
劉雙痕道：&ldquo剛才你問我是不是還有下一個目标，現在我回答你好不好？&rdquo &ldquo當然好，&rdquo陶正直說時還用手指指住自己鼻尖：&ldquo是不是我？&rdquo &ldquo對，我們現在全力對付你了。
&rdquo &ldquo很好，以你的&lsquo大自然劍&rsquo，加上&lsquo多情箫&rsquo，毫無疑問足以跟我決一死戰，何況廳外還有幾把可怕的強弓。
&rdquo 劉雙痕聳聳肩頭，微笑道：&ldquo照你這樣分析，我應該趕緊動手才是，但我為何沒有動手？還跟你在講東講西，好像閑得很無聊的樣子？&rdquo 他問得很有趣，試想誰會将這種問題，反而向敵人請教呢？ 陶正直卻不表示詫異，并且還回答他的問題：&ldquo那自然是由于李政之故，你們有沒有聽過&lsquo投鼠忌器&rsquo的故事？&rdquo 他問的是崔家雙姝，不過她們卻不理睬他，甚至還把眼睛移開不去看他。
劉雙痕道：&ldquo這就是症結所在了，你已殺害了徐奔，跟大牧場的仇已結得夠深，何必又多拖一個人落水？話說回來，假如你獨力不能對付我們這些人，也沒有話說。
但你分明有足夠能力，至少你脫身逃走毫無困難。
所以講來講去，我仍然是想知道你為何拖李政落水。
&rdquo 陶正直仰天哂笑一聲，想了一下才道：&ldquo你可能當真不了解，但沈神通一定曉得。
他絕對知道如果我救助了呂夫人，由于耗費不少真元内力，武功登時大打折扣，故此當你全力趕緊收拾呂夫人之時，我也就找到機會抓住李政作為人質。
&rdquo 事情好像很簡單，隻不過經過相當曲折而又緊湊，所以讓人眼花綻亂而已。
但是不是這麼簡單？那陶正直當真因真元内力，一時恢複不過來，所以觑空覓隙抓住李政作為人質？ 實情是否如此暫且不管，反正陶正直此人心計深沉，古怪花樣極多，誰也不敢自信一定能看穿能測透他。
劉雙痕好像已不想讨論這件事，所以不再追問，話題也立刻轉到人質身上，他說：&ldquo陶正直，你别傷害李政，我們也放了呂夫人。
&rdquo 陶正直答非所問：&ldquo劉兄弟，在任何情形下，我都不會抓你作人質，也不會傷害你，但對别人我就絕不會忌憚憐惜了。
&rdquo 他眼睛卻是瞧着崔姊妹，顯然所謂&ldquo别人&rdquo就是她們兩個。
劉雙痕笑一下，道：&ldquo你明知我極之關心她們，你是不是利用她們威脅我？&rdquo &ldquo正是此意。
&rdquo陶正直連連點頭道：&ldquo這是你和我之間，能維持和平，不傷感情的唯一辦法。
&rdquo 劉雙痕不再駁诘這件事，說道：&ldquo我還是要舊話重提，我放呂夫人，你也放了李政如何？&rdquo 呂夫人叫道：&ldquo陶正直，救救我，我願意做你的奴婢。
&rdquo 可惜她聲音已失去蕩人心魄之嬌媚魅力，這一點自然與她真氣渙散失去武功有關。
陶正直道：&ldquo我不幹，你我之間既無恩，亦無愛，故此我隻有互相利用價值，可是你現在已失去一切條件，你對我已全無價值，我把你這個廢物換回來幹嗎？&rdquo 話很殘忍冷酷，卻也是實情。
人類絕大部分的活動，都是建築于互相利用價值之基礎上，講可怕一點，甚至連父母與兒女之間亦有這種現象，兒女如果身、心兩方面都能自行生長成熟的話，大概就不必有父母了。
已經沒有人需要诘問陶正直，剛才何以肯幫忙呂夫人，這個疑問已經不存在了，因為徐奔已死，大牧場力量（目前來說）已被擊垮，所以呂夫人已沒有利用價值。
陶正直又道：&ldquo劉兄弟，請問沈神通囑咐你第二步應該怎樣做呢？&rdquo 劉雙痕沉默了老大一會兒功夫，才道：&ldquo他沒有說。
&rdquo 陶正直眼中露出疑色：&ldquo他為何不說呢？&rdquo 劉雙痕道：&ldquo因為，他根本連第一步應該如何，也沒有對我說，他隻告訴過我幾句話。
&rdquo 陶正直一時大感震撼，隻因為他忽然發現世上多了一個足以颉颃的對手，而這個對手卻正站在他眼前。
他仍然問道：&ldquo沈神通對你說過什麼話？&rdquo &ldquo沈神通說，目下局勢既複雜，又千變萬化，一時不能分析得清楚，所以你自己看着辦，第一步怎樣做，第二步怎樣做，你自己決定好了。
&rdquo 照他這樣說法，沈神通的确講過&ldquo第一&rdquo步，&ldquo第二步&rdquo這些話，所以他當初沒有對陶正直說假話，隻不過有内容的步驟跟沒有内容的步驟，那就相差不可以裡計了。
總之，如果劉雙痕由到達現身直到現在，一切行動俱是他領導的話，則劉雙痕腦筋之佳，反應之快，隻怕也已不遜于沈神通。
陶正直面色比泥土還難看，聲音也很幹澀：&ldquo我一向以為臉孔跟腦筋總是配不起來，越漂亮臉孔，腦筋越像木頭石頭，所以我一點都不提防你。
&rdquo &ldquo跟你談話真是有趣極了，唉，我以前想法也和你一樣。
&rdquo 陶正直的聲音仍然不像平時悅耳：&ldquo好吧，就算我不知道你第二步該怎樣做，但你總該知道我應該怎樣做吧？&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這是老實話。
&rdquo劉雙痕說道：&ldquo假如你甯可聽假話而不聽老實話，我大概會繼續勸你放了李政，把呂夫人換回去。
&rdquo 李政娘子面色一時變得雪白，眼中露出内心深處的疑懼。
以她的立場自是李政性命為重，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隻要能救回李政就行了。
可是聽劉雙痕口氣，卻好像不把李政的危險當一回事，這叫她如何能不為之臉色發白？ 陶正直皺起眉頭，很不以為然地道：&ldquo你知不知道，你的話多麼傷李政娘子的心？&rdquo 劉雙痕微笑道：&ldquo難道為了不傷她的心，你就肯答應交換人質的條件麼？&rdquo 陶正直道：&ldquo你為何不試一試？&rdquo 李政娘子聲音甚是嘶啞，大概是驚懼緊張過度之故，她跟着說：&ldquo是呀，劉公子，你可以試一試呀，我&hellip&hellip我還可以籌出一千兩黃金。
&rdquo 劉雙痕面上微笑忽然消失，因為局勢已變成好像是他不想救李政性命，甚至好像是他從中作梗，但事實上是不是這樣的呢？ 事實上當然不是，根本他正在殚精竭智極力想教李政。
任誰也懂得一個簡單原則，那就是越想得到的東西，表面上越須裝出漫不經心、毫不在乎，這樣才可以談得攏甚至殺低對方的價錢。
所以這件事李政娘子确實不應該插嘴，不應該參加，然而揆諸事實卻又怪她不得，因為李政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别人。
雖然怪她不得，但劉雙痕心裡已經很不舒服，故此微笑也消失，他冷冷地道：&ldquo李大嫂，究竟是誰抓住李政？是誰使李政有生命之險？是我還是陶正直？&rdquo 李政娘子道：&ldquo可是你卻不肯跟他談談條件。
&rdquo 談談條件當然沒有什麼不可以，就算談不攏，亦沒有什麼損失，主持談判的人又不會因此而少了一塊肉。
因此連崔憐花也用同情眼光瞧瞧李政娘子，又用不同意的面色對着劉雙痕，說道：&ldquo李大嫂說得對，談一談有什麼關系呢？&rdquo 但劉雙痕忽然露出的啼笑皆非表情，使任何人都明白他一定另有苦衷，這一點連李政娘子也明白了。
因此她們都極力擠出含有歉疚意思的苦笑。
這時她們聽見劉雙痕向陶正直說道：&ldquo陶正直，你赢了。
&rdquo 陶正直迅即恢複平常神态，不再是那種可憐兮兮、無路可走的樣子，他笑道：&ldquo劉雙痕，我跟你打賭，這些女人們沒有一個上過菜市場，你敢不敢賭？&rdquo &ldquo我不敢，她們如果上過菜市場，當然懂得怎樣争斤論兩地讨價還價，也懂得裝出并不想買的姿态，但事至如今好像已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不妨把條件說出來，如果你有的話。
&rdquo &ldquo你的确很聰明，我沒有什麼條件可說。
&rdquo 李政娘子雖然心裡還塞滿濃濃歉意，但仍然忍不住地問道：&ldquo劉公子，他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非殺死我那當家的不可？&rdquo &ldquo不，你放一百個心，他絕對不想殺害李政。
&rdquo劉雙痕說道：&ldquo因為我們完全沒有談判的資格，所以他懶得多講，他反正勝券在握，大可以捉弄我們一下。
&rdquo &ldquo你确實是聰明人。
&rdquo陶正直又贊他一次，&ldquo本來你們還有少許談判資格，因為你和崔家姊妹大可以不管李政死活跟我一決死戰。
我當然不想發生刀來劍往這類危險的事，所以我或許會軟化一些，換言之，你們越不在乎李政安危生死，我就越會讓步，可惜那些女人掀了你的底牌，哈哈&hellip&hellip哈哈&hellip&hellip&rdquo 李政娘子、崔家姊妹被他這番話刺激得痛苦不堪，另一方面，由于直到現在還弄不清楚這兩個男人究竟有何意圖？為何都沒有觸及問題核心？為何全無具體意見提出？所以她們又為之煩惱頭痛之極。
她們過後也許不再記得現在對男性佩服之情，但此時她們卻的确感到男性當真是高一等的生物，她們也強烈感到女性好像不大适宜這種充滿險惡風波生涯，她們似乎更适宜于平穩、安定的生活。
至于日後她們肯不肯讓自己歸于平談？讓自己回到廚房？誰也不得而知。
隻因人生是如此變幻無常，命運是如此離奇莫測，明天的事誰知道呢？ 陶正直又仰天長笑數聲，說道：&ldquo我要走了，你有何打算，是情詞懇切地挽留我？抑是企圖使用武力？不過據我看法，你可能恭送我揚長而去，對不對？&rdquo 劉雙痕立刻道：&ldquo對，因為我們認為趕快施救李政，比找你麻煩重要。
&rdquo 陶正直笑容未斂，施施然向廳門行去，他隻走出三步，李政娘子已如一縷輕煙飛過去落在牆角李政身前。
陶正直冷聲音恰好&ldquo鑽&ldquo她&rdquo入她耳朵，由于他的話聲堅凝強勁，有如錐子一般，所以别人就算不想聽亦辦不到。
那股鑽入衆人耳中的聲音說：&ldquo李政可以不死，假如你們小心一點的話。
&rdquo 李政娘子登時有如泥雕木塑，動也不敢動。
劉雙痕大聲道：&ldquo外面大牧場的朋友們，别攔阻陶正直。
&rdquo 五把拉滿勁弦搭着硬箭的強弓有四把立刻垂下，但其中之一已經出手。
弦聲一響，前後兩支長箭挾着勁烈破空聲，已射到陶正直咽喉和小腹兩處要害。
弓弦其實一共兩響，隻因發前者連珠手法，已臻精妙之境，快得間不容發，所以聽起來好像隻有一響。
陶正直右手按劍沒有任何動作，隻用左手揮拂一下，表情和手勢都顯示出漫不在意的味道，就像我們随手趕開讨厭的蒼蠅一樣。
但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