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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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然矣今國家所以奉西北之夷者歲以百萬計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無厭此其勢必至于戰戰者必然之勢也不先于我則先于彼不出于西則出于北所不可知者有遲速逺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茍不免于用兵而用之不以漸使民于安樂無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則其為患必有所不測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講習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敎以行陣之節役民之司盜者授以擊刺之術每歲終則聚于郡府如古都試之法有勝負有賞罰而行之既久則以軍法從事然議者必以為無故而動民又撓以軍法則民将不安而臣以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則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驅之戰夫無故而動民雖有小怨然孰與夫一旦之危哉今天下屯聚之兵驕豪而多怨陵壓百姓而邀其上者何故此其心以為天下之知戰者惟我而已如使平民皆習于兵彼知有所敵則固以破其奸謀而折其驕氣利害之際豈不亦甚明欤 倡勇敢【蘇轼】 臣聞戰以勇為主以氣為決天子無皆勇之将而将軍無皆勇之士是故緻勇有術緻勇莫先乎倡倡莫善乎私此二者兵之微權英雄豪傑之士所以陰用而不言于人而人亦莫之識也臣請得以備言之夫倡者何也氣之先也有人人之勇怯有三軍之勇怯人人而較之則勇怯之相去若莛與楹至于三軍之勇怯則一也出于反覆之間而差于毫厘之際故其權在将與君人固有暴猛獸而不操兵出入于白刃之中而色不變者有見虺蜴而卻走聞鐘鼓之聲而戰栗者是勇怯之不齊至于如此然闾閻之小民争鬬戲笑卒然之間而或至于殺人當其發也其心翻然其色勃然若不可以已者雖天下之勇夫無以過之及其退而思其身顧其妻子未始不恻然悔也此非必勇者也氣之所乘則奪其性而忘其故故古之善用兵者用其翻然勃然于未悔之間而其不善者沮其翻然勃然之心而開其自悔之意則是不戰而先自敗也故曰緻勇有術緻勇莫先乎倡均是人也皆食其食皆任其事天下有急而有一人焉奮而争先而緻其死則翻然者衆矣弓矢相及劒楯相交勝負之勢未有所決而三軍之士屬目于一夫之先登則勃然者相繼矣天下之大可以名刼也三軍之衆可以氣使也諺曰一人善射百夫決拾茍有以發之及其翻然勃然之間而用其鋒是之謂倡倡莫善乎私天下之人怯者居其百勇者居其一是勇者難得也捐其妻子棄其身以蹈白刃是勇者難能也以難得之人行難能之事此必有難報之恩者矣天子必有所私之将将軍必有所私之士視其勇者而陰厚之人之有異材者雖未有功而其心莫不自異自異而上不異之則緩急不可以望其為倡故凡緩急而肯為倡者必其上之所異也昔漢武帝欲觀兵于四裔以逞其無厭之求不愛通侯之賞以招勇士風告天下以求奮擊之人然卒無有應者于是嚴刑峻法緻之死地而聽其以深入贖罪使勉強不得已之人馳驟于死亡之地是故其将降其兵破敗而天下防至于不測何者先無所異之人而望其為倡不已難乎私者天下之所惡也然而為已而私之則私不可用為其賢于人而私之則非私無以濟蓋有無功而可賞有罪而可赦者凡所以媿其心而責其為倡也天下之禍莫大于上作而下不應上作而下不應則上亦将窮而自止方西戎之叛也天子非不欲赫然誅之而将帥之臣謹守封畧外視内顧莫有一人先奮而緻命而士卒亦循循焉莫肯盡力不得已而出争先而歸故西戎得以肆其猖狂而吾無以應則其勢不得不重賂而求和其患起于天子無同憂患之臣而将軍無腹心之士西師之休十有餘年矣用法益宻而進人益難賢者不見異勇者不見私天下務為奉法循令要以如式而止臣不知其緩急将誰為之倡哉 厲法禁【蘇轼】 昔者聖人制為刑賞知天下之樂乎賞而畏乎刑也是故施其所樂者自下而上民有一介之善不終朝而賞随之是以上之為善者足以知其無有不賞也施其所畏者自上而下公卿大臣有毫髪之罪不終朝而罰随之是以下之為不善者亦足以知其無有不罰也詩曰剛亦不吐柔亦不茹夫天下所謂權豪貴顯而難令者此乃聖人之所借以狥天下也舜誅四兇而天下服何也此四族者天下之大族也夫惟聖人為能擊天下之大族以服小民之心故其刑罰至于措而不用周之衰也商鞅韓非峻刑酷法以督責天下然所以為得者用法始于貴戚大臣而後及于踈賤者故能以其國霸由此觀之商鞅韓非之刑非舜之刑而所以用刑者舜之術也後之庸人不深原其本未而猥以舜之用刑之術與商鞅韓非同類而棄之法禁之不行奸宄之不止由此其故也今夫州縣之吏受賂以鬻獄其罪至于除名而其官不足以贖則至于嬰木索受笞棰此亦天下之至辱也而士大夫或冒行之何者其心有所不服也今夫大吏之為不善非特簿書米鹽出入之間也其位愈尊則其害愈大其權愈重則其下愈不敢言幸而有不畏強禦之士出力而排之又幸而不為上下之所抑以遂成其罪則其官之所減者至于罰金蓋無防矣夫過惡暴着于天下而罰不傷其毫毛鹵莽于公卿之間而纎悉于州縣之小吏用法如此宜其天下之不心服也用法而不服其心雖刀鋸斧钺猶将有所不避而況木索笞棰哉方今法令至繁觀其所以防奸之具一舉足且入其中而大吏犯之不至于可畏其故何也天下之議者曰古者之制刑不上大夫大臣不可以法加也嗟夫刑不上大夫者豈曰大夫以上有罪而不刑欤古之人君責其公卿大臣至重而待其士庶人至輕也責之至重故其所以約束之者愈寛待之至輕故其所以隄防之者甚宻夫所貴乎大臣者惟其不待約束而後免于罪戾也是故約束愈寛而大臣益以畏法何者其心以為人君之不我疑而不忍欺也茍幸其不疑而輕犯法則固以不容于誅矣故夫大夫以上有罪不從于訊鞠論報如士庶人之法斯以為刑不上大夫而已矣天下之吏自一命以上其莅官臨民茍有罪皆書于其所謂歴者而至于館閣之臣出為郡縣者則遂罷去此真聖人之意欲有以重責之也奈何其與士庶人較罪之輕重而又以其爵減耶夫律有罪而得以首免者所以開盜賊小人自新之塗而今之卿大夫有罪亦得以首免是以盜賊小人待之欤天下惟無罪也是以罰不可得而加知其有罪而特免其罰則何以令天下今夫大臣有不法或者既以舉之而诏曰勿推此何為者也聖人為天下豈容有此暧昧而不決故曰厲法禁自大臣始則小臣不犯矣 去奸民【蘇轼】 自昔天下之亂必生于治平之日休養生息而奸民得容于其間蓄而不發以待天下之釁至于時有所激勢有所乗則潰裂四出不終朝而毒流于天下聖人知其然是以嚴法禁督官吏以司察天下之奸民而去之夫大亂之本必起于小奸惟其小而不足畏是故其發也常至于亂天下今夫世人之所憂以為可畏者必曰豪俠大盜此不知變者之說也天下無小奸則豪俠大盜無以為資且其治平無事之時雖欲為大盜将安所容其身而其殘忍貪暴之心無所發洩則亦時出為盜賊聚為博奕羣飲于市肆而呌号于郊野小者呼雞逐狗大者椎牛發冢無所不至捐父母棄妻子而相與嬉遊凡此者舉非小盜也天下有釁鋤耰棘矜相率而剽奪者皆向之小盜也昔三代之聖主果斷而不疑誅除擊去無有遺類所以擁防良民而使安其居及至後世刑法日以深嚴而去奸之法乃不及于三代何者待其敗露自入于刑而後去也夫為惡而不入于刑者固已衆矣有終身為不義而其罪不可指名以附于法者有巧為規避持吏短長而不可诘者又有因縁幸防而免者如必待其自入于刑則其所去者蓋無防耳昔周之制民有罪惡未麗于法而害于州裡者桎梏而坐諸嘉石重罪役之朞以次輕之其下罪三月役使州裡任之然後宥而舎之其化之不從威之不格患苦其鄉之民而未入于五刑者謂之罷民凡罷民不使冠帶而加明刑任之以事而不齒于鄉黨由是觀之則周之盛時日夜整齊其人民而鋤去其不善譬如獵人終日馳驅踐蹂于草茅之中捜求伏兎而搏之不待其自投于網羅而後取也夫然故小惡不容于鄉大惡不容于國禮樂之所以易化而法禁之所以易行者由此之故也今天下久安天子以仁恕為心而士大夫一切以寛厚為稱上意而懦夫庸人又有僥幸務出罪人外以邀雪寃之賞而内以待陰德之報臣是以知天下頗有不誅之奸将為子孫憂宜明勑天下之吏使以歲時紏察防民而徙其尤無良者不必待其自入于刑而間則命使出按郡縣有子不孝有弟不悌好訟而數犯法者皆誅無赦誅一鄉之奸則一鄉之人恱誅一國之奸則一國之人恱要在誅寡而悅衆則雖堯舜亦如此而已矣天下有三患而蠻夷之憂不與焉有内大臣之變有外諸侯之叛有匹夫羣起之禍此三者其勢常相持内大臣有權則外諸侯不叛外諸侯強則匹夫羣起之禍不作今者内無權臣外無強諸侯而萬世之後其可憂者奸民也臣故曰去奸民以為安民之終雲 文編卷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