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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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之命不可期如使茲人有知乎非我其誰哉其行道其為書其化今其傳後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戚戚于吾所為哉前書謂吾與人商論不能下氣若好勝者然雖誠有之抑非好已勝也好己之道勝也非好己之道勝也已之道乃夫子孟轲揚雄所傳之道也若不勝則無以為道吾豈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與衆人辨也有矣駮雜之譏前書盡之吾子其複之昔者夫子猶有所戯詩不雲乎善戯谑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惡害于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孟君将有所适思與吾子别庶幾一來 上兩制諸公書【蘇轍】 轍讀書至于諸子百家紛纭同異之辯後世工巧組繡鑚研離析之學葢嘗喟然太息以為聖人之道譬如山海薮澤之奧人之入于其中者莫不皆得其所欲充足飽滿各自以為有餘而無慕乎其外今夫班輸共工旦而操斧斤以遊叢林取其大者以為楹小者以為桷圓者以為輪挺者以為軸長者擾雲霓短者蔽牛馬大者擁丘陵小者伏榛莽芟夷蹶取皆自以為盡山林之奇怪矣而獵夫漁師結網聚餌左彊弓右毒矢陸攻則斃象犀水伐則執蛟鱓熊罴虎豹之皮毛鼋龜犀兕之骨革上盡飛鳥下及走獸昆蟲之類紛紛籍籍折翅捩足鱗鬛委頓縦橫滿前肉登鼎俎膏潤砧幾皮革齒骨披裂四出被于器用求珠之工隋侯夜光間以纇玭磊落的皪充滿其家求金之工輝赫晃蕩铿锵交戞遍為天下冠冕佩帶飲食之飾此數者皆自以為能盡山海之珍然山海之藏終滿而莫見其盡昔者夫子及其生而従之遊者葢三千餘人是三千人者莫不皆有得于其師是以従之周旋奔走逐于宋魯饑餓于陳蔡困厄而莫有去之者葢顔淵見于夫子而出告人曰吾能知之子路子貢冉有出而告人亦曰吾知之下而至于邽巽孔忠公西輿公西箴此數子者門人之下第者也竊窺于道徳之光華而有聞于議論之末皆以自得于一世其後田子方段幹木之徒講之不詳乃竊以為虛無淡泊之説而吳起禽滑厘之類又以猖狂于戰國葢夫子之道分散四布後之人得其遺波餘澤者至于如此而楊朱墨翟莊周鄒衍田骈慎到韓非申不害之徒又不見夫子之大道皇皇惑亂譬如陷于大澤之陂荊榛棘茨蹊隧滅絶求以自緻于通衢而不可得乃妄冒蒺藜蹈崖谷崎岖缭繞而不能自止何者彼亦自以為已之得之也轍嘗怪古之聖人既已知之矣而不遂以明告天下而着之六經六經之説皆微見其端而非所以破天下之疑惑使之一見而寤者是以世之君子紛紛至此而不可執也今夫易者聖人之所以盡天下剛柔喜怒之情吉兇得失之際以教天下之趨利避害而世之説者王氏韓氏至以老子之虛無京房焦貢至以隂陽災異之數言詩者不言詠歌勤苦酒食燕樂之際極歡極慼而不違于道而言五際子午卯酉之事言書者不言其君臣之歡籲俞嗟歎有以深感天下而論其魯誓秦誓之不當作也夫孔子豈不知後世之至此極欤其意以為後之學者無所據依感發以自盡其才是以説為六經而使之求之葢又欲其深思而得之也是以不為明着其説使天下各以其所長而求之故曰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而子貢亦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夫使仁者效其仁智者效其智賢者推明其大而不遺其小小者樂緻其小以自附于大各因其才而盡其力以求其至微至宻之地則天下将有終身于其説而無勌者矣至于後世不明其意患乎異説之多而學者之難明也于是舉聖人之微言而折之以一人之私意而傳疏之學橫放于天下由是學者愈怠而聖人之説益以不明今夫使天下之人因説者之異同得以縦觀博覽而辯其是非論其可否推其精粗而後至于微宻之際則講之當益深守之當益固昔者轍之始學也得一書伏而讀之不求其傳而惟其書之知求之而莫得則反覆而思之至于終日而莫見而後退而求其傳何者懼其入于心之易而守之不堅也及既長乃觀百家之書縦橫颠倒可喜可愕無所不讀泛然無所适従葢晚而讀孟子而後徧觀乎百家而不亂也而世之言者曰學者不可以讀天下之雜説不幸而見之則小道異術将乘間而入于其中雖揚雄尚然曰吾不觀非聖之書以為世之賢人所以自養其心者如人之弱子幼弟不當出而置之于紛華雜擾此何其不思之甚也古之所謂知道者邪詞入之而不能蕩诐詞犯之而不能讦爵祿不能使之驕貧賤不能使之辱如使深居自閉于閨闼之中兀然頽然而曰知道知道雲者此乃所謂腐儒者也古者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恭是君子之所不為也而孔子曰伯夷叔齊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柳下惠少連降志而辱身言中倫行中慮至于孟子惡鄉原之敗俗而知于陵仲子之不可常也美禹稷之汲汲于天下而知顔氏之自樂之非固也知天下之諸侯其所取之為盜而知王者之不必盡誅也知賢者之不可召而知召之役之為義也故士之言學者皆曰孔孟何者以其知道而已今轍山林之匹夫何敢自附于孟子然其所以泛觀天下之異説三代以來興亡治亂之際而皎然其有以折之者葢其學出于孟子而不可誣也今年春天子将求直言之士而轍适來調官京師舎人楊公不知其不肖取其鄙野之文五十篇而薦之俾與明召之末伏惟執事方今之偉人而朝之名卿也其徳業之所服聲華之所耀孰不欲一見以效薄技于左右夫其五十篇之文従中而下則執事亦既見之矣是以不敢複以為獻姑述其所以為學之道而執事試觀焉 上兵部李侍郎書【韓愈】 十二月九日将仕郎守江陵府法曹參軍韓愈謹上書侍郎閣下愈少鄙鈍于時事都不通曉家貧不足以自活應舉覓官凡二十年矣薄命不幸動遭讒謗進寸退尺卒無所成性本好文學因困厄悲愁無所告語遂得究窮于經傳史記百家之説沈濳乎訓義反複乎句讀砻磨乎事業而奮發乎文章凡自唐虞已來編簡所存大之為河海髙之為山嶽明之為日月幽之為鬼神纎之為珠玑華實變之為雷霆風雨奇辭奧防靡不通達惟是鄙鈍不通曉于時事學成而道益窮年老而智益困私自憐悼悔其初心發秃齒豁不見知已夫牛角之歌辭鄙而義拙堂下之言不書于傳記齊桓舉以相國叔向攜手以上然則非言之難為聼而識之者難遇也伏以閣下内仁而外義行髙而徳钜尚賢而與能哀窮而悼屈自江而西既化而行矣今者入守内職為朝廷大臣當天子新即位汲汲于理化之日出言舉事宜必施設既有聴之之明又有振之之力戚之歌鬷明之言不發于左右則後而失其時矣謹獻舊文一卷扶樹教道有所明白南行詩一卷舒憂娛悲雜以瓌怪之言時俗之好所以諷于口而聴于耳也如賜覽觀亦有可采幹渎嚴尊伏増惶恐愈再拜 答李翊書【韓愈】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生之書辭甚髙而其問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誰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徳之歸也有日矣況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謂望孔子之門牆而不入于其宮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雖然不可不為生言之生所謂立言者是也生所為者與所期者甚似而幾矣抑不知生之志蕲勝于人而取于人邪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勝于人而取于人則固勝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則無望其速成無誘于勢利養其根而竢其實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抑又有難者愈之所為不自知其至猶未也雖然學之二十餘年矣始者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非聖人之志不敢存處若忘行若遺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當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陳言之務去戞戞乎其難哉其觀于人不知其非笑之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猶不改然後識古書之正僞與雖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黒分矣而務去之乃徐有得也當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汨汨然來矣其觀于人也笑之則以為喜譽之則以為憂以其猶有人之説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後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懼其雜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後肆焉雖然不可以不養也行之乎仁義之途遊之乎詩書之源無迷其途無絶其源終吾身而已矣氣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氣之與言猶是也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髙下者皆宜雖如是其敢自謂幾于成乎雖幾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雖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與舎屬諸人君子則不然處心有道行已有方用則施諸人舎則傳諸其徒垂諸文而為後世法如是者其亦足樂乎其無足樂也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遺乎今吾誠樂而悲之亟稱其人所以勸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貶其可貶也問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為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