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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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文編卷四十四 明 唐順之 編 民政一【蘇轍】 臣聞王道之至于民也其亦深矣賢人君子自潔于上而民不免為小人朝廷之間揖讓如禮而民不免為盜賊禮行于上而淫僻邪放之風起于下而不能止此猶未免為王道之未成也王道之本始于民之自喜而成于民之相愛而王者之所以求之于民者其粗始于力田而其精極于孝悌亷恥之際力田者民之最勞而孝悌亷恥者匹夫匹婦之所不恱強所最勞而使之有自喜之心勸所不恱而使之有相愛之意故夫王道之成而及其至于民其亦深矣古者天下之災水旱相仍而上下不相保此其禍起于民之不自喜于力田天下之亂盜賊放恣兵革不息而民不樂業此其禍起于民之不相愛而棄其孝悌亷恥之節夫自喜則雖有大勞而其事不遷相愛則雖有彊狠之心而顧其親戚之樂以不忍自棄于不義此二者王道之大權也方今天下之人狃于工商之利而不喜于農惟其最愚下之人自知其無能然後安于田畝而不去山林饑餓之民皆有盜跖趦趄之心而閨門之内父子交忿而不知反朝廷之上雖有賢人而其教不逮于下是故士大夫之間莫不以為王道之逺而難成也然臣竊觀三代之遺文至于詩而以為王道之成有所易而不難者夫人之不喜乎此是未得為此之味也故聖人之為詩道其耕耨播種之勤而述其歲終倉廪豐實婦子喜樂之際以感動其意故曰畟畟良耜俶載南畝播厥百谷實函斯活或來瞻女載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糾其镈斯趙以薅荼蓼當此時也民既勞矣故為之言其室家來馌而慰勞之者以勉卒其事而其終章曰荼蓼朽止黍稷茂止獲之秷秷積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開百室百室盈止婦子甯止殺時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續續古之人當此之時歲功既畢民之勞者得以與其婦子皆樂于此休息閑暇飲酒食肉以自快于一歲則夫勤者有以自忘其勤盡力者有以輕用其力而狼戾無親之人有所慕恱而自改其操此非獨于詩雲爾導之使獲其利而教之使知其樂亦如是也且民之性固安于所樂而恱于所利此臣所以為王道之無難者也蓋臣聞之誘民之勢逺莫如近而近莫如其所與競今行于朝廷之中而田野之民無遷善之心此豈非其逺而難至者哉明擇郡縣之吏謹法律之禁刑者布市而頑民不悛夫鄉黨之民其視郡縣之吏自以為非其比肩之人徒能畏其用法而袒背受笞于其前不為之愧此其勢可以及民之明罪而不可以及其隐慝此豈非其近而無所與競者邪惟其裡巷親戚之間幼之所與同戲而壯之所與共事此其所與競者也臣愚以謂古者郡縣有三老啬夫今可使推擇民之孝悌無過力田不惰為民之素所服者為之無使治事而使譏诮教誨其民之怠惰而無良者而歲時伏臘郡縣頗置禮焉以風天下使慕恱其事使民皆有愧恥勉強不服之心今不從民之所與競而教之而從其所素畏夫其所素畏者彼不自以為伍而何敢求望其萬一故教天下自所與競者始而王道可以漸至于下矣 民政四【蘇轍】 臣聞管子治齊始變周法使兵民異處制國為二十一鄉其工商之鄉六而士鄉十五制鄙以為五屬立五大夫使各治一屬之政國中之士為兵鄙野之民為農農不知戰而士不知稼各治其事而食其力兵以衛農農以資兵發兵征行暴露戰鬬而農夫不知其勤深耕疾耨霑體塗足而兵卒不知其勞當是之時桓公南征伐楚濟汝逾方城望汶山北伐山戎刜零支斬孤竹西攘白狄逾太行渡辟耳之溪九合諸侯築夷儀城楚邱徜徉四方國無罷之民而天下諸侯徃來接應之不暇及秦孝公欲并海内商鞅為之倡謀使秦人莫不執兵以事戰伐而不得反顧而為農陰誘六國之民使專力以耕關中之田而無戰攻守禦之役二者更相為用而天下卒以不抗何者我能累累出兵不息而彼不能應我能外戰而内不乏食而彼必不戰而後食可足此二者管仲商鞅之深謀也自管仲死其遺謀舊防後世無複能用而獨其分兵與民之法遂至于今不廢何者其事誠有以便天下也今夫使農夫竭力以辟天下之地醵其所得以衣食天下之武士而免其死亡戰鬬之患此人之情誰不可者然當今天下之事與管仲商鞅之時則已大異矣古者霸王在上倉廪豐實百姓富足地利已盡而民未乏困當此之時謂之人有餘今天下之田疾耕不能徧而蓬蒿藜莠實盡其利人不得以為食而禽獸之所蕃息當是之時謂之地有餘古之聖人人有餘則務在于使人是以天下之人雖其甚蕃而舉無廢功地有餘則務在于辟地是以天下之地雖其甚寛而舉無遺力今也海内之田病于有餘而上之人務在于使人不已過哉臣觀京師之兵不下數十百萬沿邉大郡不下數萬人天下郡縣千人為輩而江淮漕運之卒不可勝計此亦已侈于使人矣且夫人不足而使人之制不為少減是謂逆天而違人昔齊桓之世人力可謂有餘矣而十五鄉之士不過三萬車不過八百乘何者懼不能乆也方今天下之地所當厚兵之處不過京師與西邉北邉之郡耳昔者太祖太宗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