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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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quo還沒有抓到?&rdquo &ldquo還沒有。

    他朝東面跑了。

    太陽下山的時候,他跑到提帕山口那兒,然後折返回頭。

    也許我們明天就能抓住他。

    &rdquo &ldquo但願如此。

    可是不會那麼快的。

    &rdquo &ldquo嗯,如今都過了三天了。

    &rdquo &ldquo杜姆死時,隻用三天就抓到了。

    &rdquo &ldquo那次是個老頭,這次是個年輕的。

    &rdquo &ldquo嗯。

    這就要看誰跑得快了。

    如果明天把他抓住,我就能赢到一匹馬。

    &rdquo &ldquo祝你獲勝。

    &rdquo &ldquo嗯,這可不是一件痛快的活兒。

    &rdquo 就在那天,種植園給每個人發了食物。

    客人們各自回家,第二天帶來了更多吃的東西,足夠吃一個禮拜。

    那天,伊賽提貝哈開始發臭了。

    接近晌午,天氣轉熱,開始刮風,在溪谷兩端老遠的地方都能聞到屍臭的味兒。

    然而那天他們并沒抓到黑鬼,第二天也沒有。

    第六天黃昏時分,打探消息的人來到轎子前。

    他們發現了血迹。

    &ldquo他傷着了自個兒。

    &rdquo &ldquo我希望傷得不重。

    &rdquo三隻筐說,&ldquo服侍不了伊賽提貝哈的人,我們是不會送去陪葬的。

    &rdquo &ldquo總不能讓伊賽提貝哈伺候、照料他吧。

    &rdquo貝裡說。

     &ldquo我們還不知道。

    &rdquo探消息的人說,&ldquo他已經躲了起來。

    他悄悄地溜回了沼澤地。

    我們在那兒插上了尖頂木樁。

    &rdquo 這時,人們擡着轎子一路小跑起來。

    黑鬼溜進去的泥沼離這兒有一個小時的路程。

    他們迫不及待地趕路,興奮得忘了莫可塔布還穿着那雙拖鞋。

    趕到泥沼地的時候,莫可塔布已經昏倒了。

    他們趕緊把鞋脫下來,救醒了他。

     黑暗中,他們繞着沼澤地圍成了圈,然後蹲在地上。

    空中飛滿了密密麻麻的蚊子等各種昆蟲。

    夜明星在低空閃耀,朝西面的地平線落去。

    衆多的星鬥運轉到了頭頂的上空。

    &ldquo我們暫且放他一馬吧。

    &rdquo他們說,&ldquo明天把他逮住也是一樣的。

    &rdquo &ldquo嗯。

    放他一馬吧。

    &rdquo于是他們不再說話,一起凝視着茫茫夜色中的泥沼地。

    沒過多久,喧嚣聲停止了。

    很快,打探消息的人又從黑暗中跑了過來。

     &ldquo他想從泥沼裡跑出去呢。

    &rdquo &ldquo你們把他攔回去了嗎?&rdquo &ldquo攔回去了。

    我們三個人擔心了好一陣子。

    我們能嗅到他在黑暗中悄悄地爬着。

    我們還嗅到了别的東西,可不曉得是什麼,所以我們感到害怕。

    後來他跟我們說了實情。

    他讓我們就在那兒把他殺了,因為在黑暗中,他就不會看到我們的臉了。

    不過,那不是我們嗅到的味兒。

    然後他把實情跟我們說了:一條蛇咬了他,三天前咬的。

    他的胳膊腫了,味兒很難聞。

    不過,那也不是我們聞到的味兒,因為紅腫已經消了。

    他的胳膊差不多和小孩的胳膊一樣粗。

    他把胳膊伸給我們看。

    我們摸了摸,三個人都摸了。

    他的胳膊和小孩的胳膊一般粗。

    他說給他一把短柄斧,他想把那條胳膊砍掉。

    不過,今兒抓和明兒抓沒啥兩樣。

    &rdquo &ldquo是啊,今兒抓和明兒抓沒啥兩樣。

    &rdquo &ldquo我們擔心了好一陣子。

    後來,他又跑進沼澤裡去了。

    &rdquo &ldquo這樣很好。

    &rdquo &ldquo嗯,我們感到擔心。

    要不要告訴頭人?&rdquo &ldquo我去瞧瞧。

    &rdquo三隻筐說完後去了。

    探信的人蹲坐在地上,又講起了那個黑鬼的事。

    三隻筐回來了。

    &ldquo頭人說這樣很好。

    回到你的崗位上去。

    &rdquo 探信的人蹑手蹑腳地走了。

    人們蹲坐在轎子周圍,時不時地睡上一會兒。

    下半夜的時候,黑鬼把他們給吵醒了。

    他大喊大叫起來,自個兒對自個兒說着話,尖厲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傳來,随後又突然沉寂了。

    黎明降臨,一隻白色蒼鹭拍着翅膀,緩緩地飛過淡黃色的天空。

    三隻筐醒了。

    &ldquo我們馬上出發,&rdquo他說,&ldquo就在今天,要把他抓住。

    &rdquo 兩個印第安人走進沼澤地,動靜弄得很大。

    他們還未到黑鬼那兒就停下腳步,因為黑鬼高聲唱了起來。

    他們倆看到他了,隻見他的身上一絲不挂,塗滿了泥巴,坐在一根圓木上,大聲唱着。

    他們隔着一段距離一言不發地蹲了下來,直到他把歌唱完。

    他用他自己的語言吟唱着,高仰着的臉朝着初升的太陽。

    他的嗓音清晰、圓潤,透着野性和悲傷。

    &ldquo讓他唱吧。

    &rdquo印第安人一邊說,一邊蹲了下來,耐心地等待着。

    他停下來,兩人靠了過去。

    透過裂開的泥巴面具,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眼睛滿是血絲,又短又方的牙齒咬在裂開的嘴唇上。

    泥巴面具戴在他的臉上看起來很寬松,好像戴上面具後就瘦掉了一圈肉似的。

    他擡起左邊的胳膊放到胸前,胳膊肘以下的地方塗滿了斑駁雜亂的黑色泥巴。

    他們能聞到他身上的味兒,奇臭無比的味兒。

    他靜靜地看着他們,直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ldquo來吧。

    &rdquo印第安人說,&ldquo你挺能跑的。

    沒什麼好丢臉的。

    &rdquo 6 在沾染了臭氣的明媚的上午,他們到了種植園的附近。

    這時,黑鬼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好似馬的眼睛。

    燒烤坑裡冒出來的煙霧擦着地面飄散着。

    煙霧中等候的客人們,蹲坐在院子裡和蒸汽船的甲闆上,穿着鮮豔奪目、僵硬呆闆的盛裝,這些客人是婦女,孩子和老人。

    他們派去了很多人沿着谷底打探消息,有一個人被派到了最前哨。

    伊賽提貝哈的遺體被轉移到了掘好的墓地旁,還有那匹馬和那條狗。

    不過,在他生前住過的宅子附近,人們還是能嗅到他死後的屍臭味兒。

    替莫可塔布擡轎子的人爬上斜坡,客人們開始朝墓地走去。

     去往墓地裡的人群中,黑鬼的個頭最高。

    留着短發、塗滿了泥巴、高昂着的腦袋高過了在場所有的人而凸顯出來。

    他艱難地呼吸着,仿佛這絕望掙紮的六天、這被判了緩刑的六天、這铤而走險的六天,一下子全彈射到他的身上。

    盡管他們走得很慢,但是他滿是傷痕、赤裸着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左臂緊緊地貼在身前。

    他連續不斷地東看看西看看,好像什麼都沒看見,仿佛視覺和目光永遠脫了節。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了,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他大口喘起氣來。

    趕往墓地的客人們停住了腳步,回頭看過來,有些客人手裡還拿着幾塊肉。

    黑鬼用狂野、克制而不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們的臉。

     &ldquo你想不想先吃點東西?&rdquo三隻筐說。

    他不得不又說了一遍。

     &ldquo想。

    &rdquo黑鬼說,&ldquo問對了,我想吃東西了。

    &rdquo 人群開始往回擠,朝中間湧過來。

    話向外圍傳了過去:&ldquo他想先吃點東西。

    &rdquo 他們走到了蒸汽船那兒。

    &ldquo你坐下。

    &rdquo三隻筐說。

    黑鬼在甲闆的邊上坐下。

    他還在急促地喘氣,胸膛起伏不斷,腦袋不停扭動,眼珠子骨碌碌亂轉。

    他的眼睛視而不見,好像是因為内心,因為絕望,而不是因為視力喪失。

    人們拿來食物,安靜地看着他吃。

    他把東西塞進嘴裡,慢慢地嚼着,嚼碎了一半的食物從嘴角流出來,順着下巴滴下來,落到了胸口。

    過了一會兒,他不再嚼了,坐在那兒,赤裸的身上覆蓋着一層幹涸的泥巴,膝蓋上放着一隻盆子,嘴裡塞滿一團嚼碎的食物,嘴巴張開,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珠亂轉,急促而不停地喘着氣。

    人們看着他,耐心而不安地等待着。

     &ldquo來吧。

    &rdquo三隻筐終于開口。

     &ldquo給我水喝。

    &rdquo黑鬼說,&ldquo我要喝水。

    &rdquo 水井在斜坡下不遠的地方,靠近黑人宿舍區。

    午後的陽光在斜坡上灑下了斑駁的影子。

    每當這個甯靜的時刻到來,伊賽提貝哈就會躺在椅子上打盹,等着享用午餐,随後在漫長的下午睡上一覺,而黑鬼&mdash&mdash他的貼身仆人&mdash&mdash就會空閑下來。

    他會坐在廚房的門口,和做飯的女仆們聊天。

    在廚房的遠處,黑人宿舍區的過道變得安靜祥和,女人們隔着過道互相交談。

    生火做飯的炊煙吹在小黑鬼們的身上,他們就像是灰塵中的烏木玩具。

     &ldquo來吧。

    &rdquo三隻筐說。

     黑鬼走在人群中當中,個子比任何人都高。

    吊唁的客人們向伊賽提貝哈、那匹馬和那條狗的方向移動。

    黑鬼一邊走一邊不停扭動着高昂的腦袋,胸口急促喘動。

    &ldquo來吧。

    &rdquo三隻筐說,&ldquo你想要喝水。

    &rdquo &ldquo是的。

    &rdquo黑鬼答道,&ldquo是的。

    &rdquo他回頭看了看大宅子,然後下坡朝宿舍區走去。

    今天,這裡沒有生火,門口沒人探出臉來,塵土中也沒有小黑鬼們。

    &ldquo蛇就是在這兒咬了我,狠狠地咬在這條胳膊上。

    一下、兩下、三下。

    我說,&lsquo幹得好,老家夥。

    &rsquo&rdquo &ldquo你過來吧。

    &rdquo三隻筐說。

    黑鬼繼續做着走路的動作,高高地擡起膝蓋,高昂着頭,仿佛踩着一輛腳踏車。

    他的眼睛裡露出了野性而克制的光芒,就像是一匹烈馬的眼睛。

    &ldquo你說要喝水。

    &rdquo三隻筐說,&ldquo這兒有水。

    &rdquo 水井裡有個水瓢。

    人們用它舀滿了水,遞給黑鬼。

    人們看着他喝水。

    他把水瓢慢慢端到滿是泥巴的臉前面時,眼睛卻沒有停止轉動。

    人們能看見他的喉嚨動了動,明晃晃的井水從水瓢的兩端嘩嘩流下,流在他的下巴和胸口上。

    這時,流水停了。

    &ldquo來吧。

    &rdquo三隻筐說。

     &ldquo等一等!&rdquo黑鬼說。

    他又舀滿了一瓢水,舉到自己的嘴邊,眼睛不停地轉動着。

    人們又一次看到他的喉嚨蠕動着,沒咽下去的井水,裂成無數水線,順着下巴汩汩地流下來,在塗滿泥巴的胸口沖出了一道溝槽。

    人們耐心地等着,表情嚴肅,舉止得體,毫不動容。

    他們是部族裡的人、吊唁的客人,還有死者的親屬。

    這時,水不再流了,但空空的水瓢卻被舉得越來越高。

    他黑色的喉結徒勞地蠕動着,模仿着受阻的吞咽動作。

    一塊被井水沖松的泥塊從他的胸口脫落下來,在滿是泥巴的腳面上碎開。

    人們能聽見空水瓢中傳出他的呼吸聲:呼噜&mdash&mdash呼噜&mdash&mdash呼噜。

     &ldquo來吧。

    &rdquo三隻筐一邊說着,一邊将黑鬼手中的水瓢拿走,挂回到井沿上。

     1.詹姆斯·威爾金森(jameswilkinson,1757&mdash1825年)美國獨立戰争時的将軍,曾涉嫌把肯塔基地區割讓給西班牙,但最後被宣布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