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新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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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又開始化雪了,大學裡已經貼出考試時間表,這時我才猛然想起,我要考十八門功課,這些功課我都聽過,但是沒有留神聽,也沒有做筆記,一門也沒有準備。

    奇怪的是,&ldquo怎麼考及格?&rdquo這樣一個明顯的問題,我連一次也沒有想過。

    但是由于我長大成人,由于我commeilfaut,那年冬天我一直高興得昏頭昏腦,每當想到&ldquo怎麼考及格&rdquo這個問題時,我就拿自己和同學們比較,心裡想:&ldquo他們也要考試,可是他們大多數還不夠commeilfaut,所以我有勝過他們的優點,我一定會考及格。

    &rdquo我去上課,那隻是因為習慣成自然了,因為爸爸把我從家裡打發出來。

    況且,我有很多朋友,在大學裡常常很快活。

    我喜歡教室裡的喧嘩和談笑;上課時,我喜歡坐在後排椅子上,随着教授有節奏的聲音,或是耽于幻想,或是觀察同學。

    我有時喜歡跟着什麼人跑到馬特恩酒店去喝伏特加,吃點東西,而且明明知道會受到訓斥,卻跟在教授後面,膽怯地打開吱呀作響的門,走進教室;當各班學生擁擠在走廊裡哈哈大笑的時候,我喜歡參加進去,搞搞惡作劇。

    這一切都是十分愉快的。

     當大家都開始循規蹈矩地前去上課,物理教授講完自己那門課,說考試時再會的時候,學生們開始收集筆記本,一組一組地溫課,我也想到該溫習功課了。

    我同奧佩羅夫見面時仍然點頭,但是,就像我前邊所說的那樣,我們之間的關系冷淡極了,但在這時,他不但讓我用他的筆記,而且邀請我同他以及别的同學們一起溫課。

    我謝謝他,表示同意,希望這種榮幸能使我和他盡釋前嫌,隻是請求他,要大家每次一定到我家裡聚會,因為我的房間好一些。

     他們回答我說,要輪流地來,今天在這家,明天在那家溫習功課,按照遠近來定。

    頭一天在祖欣家。

    那是特魯布内林陰路一幢大房子裡隔扇後面的一間小屋。

    第一天我遲到了,進去時他們已經讀起來。

    小屋裡彌漫着煙味,而且不是好煙葉,是祖欣抽的那種劣等煙。

    桌上擺着一瓶伏特加、一隻酒杯、面包、鹽和羊骨頭。

     祖欣沒有站起來,他請我喝杯伏特加,脫掉禮服。

     &ldquo您,我想,不習慣這樣的款待吧?&rdquo他補充一句說。

     他們都穿着不幹淨的印花布襯衫和襯胸。

    我極力不露出自己對他們的輕視,就脫掉常禮服,非常友好地躺到沙發上。

    祖欣有時參考筆記,講了起來;别的人打斷他,向他提問題,他很扼要地、聰明地、正确地解答着。

    我開始傾聽,但是因為沒有聽上文,有好多地方不明白,于是就提了一個問題。

     &ldquo啊,老兄,如果您不懂這個,聽也沒有用,&rdquo祖欣說,&ldquo我把筆記借給您。

    您明天看一遍,不然,向您解釋有什麼用呢?&rdquo 我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慚愧,同時也覺得祖欣的話完全有理,于是就不再聽他講,開始打量這些新同學。

    按照把人們分為commeilfaut和不commeilfaut兩類的分法,他們顯然屬于第二類,因此在我心裡不僅引起輕蔑的情緒,而且對他們本人憎惡起來,我所以憎惡他們,是因為他們雖然不commeilfaut,卻好像不但認為我和他們平等,甚至他們還是好心照顧我。

    使我産生這種感覺的是他們的腿和咬壞指甲的髒手,奧佩羅夫的小手指上留着的長指甲,他們的粉紅襯衫和襯胸,他們親熱地對罵,肮髒的房間,祖欣那種用手指按住一個鼻孔,不斷輕輕擤鼻子的習慣,特别是他們應用和強調某些字眼的談話方式。

    譬如,他們用蠢貨代替傻瓜,用宛如代替确切,用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