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和我的朋友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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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了肯定的答複以後,他接下去說,&ldquo你要知道,我的目的就像明智的人所抱的目的一樣,是盡可能過幸福美好的生活;而同她在一起,當我完全獨立自主的時候,隻要她願意這樣的話,我會比同世界上最漂亮的美人兒在一起還要快樂幸福。

    &rdquo 這麼談着,我們不知不覺地到了昆采沃,我們甚至沒有注意到天空陰雲密布,就要下雨了。

    夕陽已經西沉,在右邊懸在昆采沃公園的古樹上,光彩奪目的紅色日輪有一半被微微透明的灰雲遮住;另一半放射出支離破碎的、像火焰一樣的光線,清晰地照亮了花園裡的古樹,濃綠的樹梢還在那塊無雲的、被太陽照亮的蔚藍色天空的背景中閃耀着。

    這塊天空的亮光同我們前面地平線那裡的小白桦樹林上空懸着的紫色烏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再往右一些,從樹林和灌木叢後邊已經出現了五顔六色的别墅屋頂,有的反射着明亮的陽光,有的呈現出另外一邊天空的陰沉景象。

    往下一些,左面有一個甯靜的藍色池塘,周圍環繞着淺綠的楊柳,池塘暗淡的、似乎鼓起的水面上映出暗色的倒影。

    池塘那邊的土坡上伸展着一片黑油油的休耕地,鮮綠的田壟筆直地伸向遠方,直到陰沉沉的烏雲密布的地平線為止。

    我們的馬車在一條柔軟的道路上悠然地搖晃着,道路兩旁,一叢叢多汁的燕麥有的已經開始抽穗,綠得耀眼。

    空氣十分甯靜,散發着清新的氣息。

    翠綠的樹葉和燕麥紋絲不動,清潔明亮得出奇。

    每片葉子,每棵小草,仿佛都過着自己美好幸福的生活。

    我發現路旁有一條幽暗的羊腸小徑,蜿蜒曲折地穿過暗綠色的、高度已經超過四分之一尺的燕麥田。

    這條小徑不知怎的使我特别鮮明地想到鄉下;由于回憶鄉下,由于某種奇妙的聯想,我又特别生動地想到索涅奇卡,想到我愛她。

     盡管我對德米特裡懷着滿腔友誼,而且他的坦率給了我莫大的樂趣,但是我再也不想知道他對柳博芙·謝爾蓋耶夫娜的情感和意圖,卻急切地想告訴他自己對索涅奇卡的愛情,我覺得那是最高尚的愛情。

    但是不知為什麼,我不敢直言不諱地向他吐露我的這種設想:當我同索涅奇卡結了婚,住在鄉下,有一群在地下爬、管我叫&ldquo爸爸&rdquo的小孩,該有多麼好;當他,帶着他的妻子柳博芙·謝爾蓋耶夫娜,穿着旅行服裝來看望我,我該有多麼高興&hellip&hellip我沒有說這些話,隻是指着落日說:&ldquo你看,德米特裡,多麼美呀!&rdquo 德米特裡對我什麼也沒有說,他顯然很不滿意,因為我對他大概費了很大勁才吐露的自白置之不理,卻讓他去觀賞他平常對之漠然的大自然。

    大自然對他和對我的影響完全不一樣;打動他的不是大自然的美,而是大自然的引人入勝之處;他不是用感情,而是用理智來愛大自然。

     &ldquo我非常幸福。

    &rdquo随後我又對他說,沒有考慮他顯然是在想心事,根本不關心我對他講的事,&ldquo你記得吧,我對你講過,我小時候愛過一個小姐;我今天見到她了,&rdquo我津津有味地說,&ldquo現在我确确實實愛上她了&hellip&hellip&rdquo 盡管他臉上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我還是對他講了我的愛情和白頭偕老的計劃。

    說也奇怪,我剛剛詳細描繪了自己感情的強烈程度,立刻就感到這種感情已經減弱了。

     我們轉到通往别墅的白桦林陰路上,遇到一陣小雨。

    但是,雨沒有把我們淋濕。

    我所以知道在下雨,隻是因為有幾滴雨點落到我的鼻子和手上,因為有什麼東西拍打着白桦樹發光的嫩葉,白桦紋絲不動地垂着樹葉紛披的樹枝,使林陰路上充滿強烈的香味,以此來表現,它們似乎很愉快地承受着這些純淨、透明的雨滴。

    我們下了馬車,要趕緊穿過花園,跑到屋裡去。

    但是我們在大門口遇到四位女士,兩個拿着活計,一個拿着書,另一個抱着一隻小哈巴狗,從另一邊快步跑過來。

    德米特裡馬上給我介紹他母親、妹妹、姨母和柳博芙·謝爾蓋耶夫娜。

    她們停了一下,但是雨越下越密了。

     &ldquo到涼台上去吧;在那兒你再介紹。

    &rdquo我認為是德米特裡的母親的那個女人說,于是我們同女士們一起走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