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鐵甲奇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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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東明不等蕭冷月話完,便連連搖手,接口大笑道:“不怪,不怪,冉東明正緬想‘孤星、冷月、寒霜’的風采光儀,蕭姑娘首先寵降,西昆侖山川增輝,請來入席” 蕭冷月也不等冉東明話完,便自截斷他的話頭,軒眉笑道:“冉魔君,你說錯了,在‘孤星、冷月、寒霜’之内,蕭冷月不是先到西昆侖星宿海之人” 冉東明方自一哼,蕭冷月妙目中神光微閃,又複笑道:“冉魔君,借我一杯‘琥珀葡萄’如何?我代你飛杯迎客!” 冉東明心中一驚,臉上一熱! 因為從蕭冷月語意之中聽出,“孤星、冷月、寒霜”以内的“孤星”或是“寒霜”,不單早來了西昆侖星宿海,并如今就在飲宴大廳左近,以四外所派或明或暗崗哨的警戒之嚴,以及自己的耳目之銳,怎會毫無覺察? 再回想到蕭冷月的那粒“天山明月珠”竟會無知無覺地進入密封未拆的“江瑤桂清炖天狗翅”中,冉東明不禁滿臉通紅,一面斟滿一杯“琥珀葡萄”,向蕭冷月遞過,一面赧然發話,向身旁伫立的魔宮弟子說道:“替我傳谕,高人已到,莫再以庸俗施為,贻笑大方,‘萬妙魔宮’内外除宮門迎客專使外,統統撤去,任由來客通行,不許稍加滋擾!” 魔宮弟子自然恭謹應諾,退出這飲宴大廳,傳達魔君令谕! 蕭冷月靜待冉東明傳令完畢,大廳内恢複平靜後,方取過那杯斟得滿滿的“琥珀葡萄”,向廳外微一揚手。

     她這一揚手,又把冉東明看得心中怙-,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因為蕭冷月這揚手飛杯一舉中,竟有三點驚人之處。

     第一是杯中美酒十分斟滿,離手飛起後居然點滴不曾外溢! 這一點,是等閑人看得吃驚,冉東明、柳摩伽、金冷月等絕世一流高手并不吃驚,原因在于這種發力平衡以及及于外物的無形勁氣玄功,他們也能辦到。

     第二是那杯“琥珀葡萄”竟在空中平穩前飛了十一二丈! 能擲出這遠距離已難,仍要保持平衡,更難,在座三魔中,柳摩伽、金冷月業已心驚臉紅,隻有冉東明還自信可以辦到。

     第三,雖這飲宴大廳的六七丈外便是大片清潭,杯兒擲出十一二丈,無疑飛向潭心,難道“孤星俊客”馬二憑或是“寒霜公主”狄小珊竟藏在潭水之下? 冉東明等的懷疑之念未了,空中盛滿“琥珀葡萄”的飛杯去勢已停! 去勢雖住,酒杯未墜,亦未傾倒,隻見杯中的“琥珀葡萄”美酒化為一線酒泉,從杯中飛瀉,注向潭水之内 距離這遠,蕭冷月縱有再高明的玄功也無法加以控制,顯而易見,潭水之下果然藏得有人! 轉眼間,酒泉已然飛盡,那隻空杯并未向潭中墜落,反而仍向冉東明等的飲宴大廳飛來。

     冉東明赧然站起身形,走到大廳門口,遙向清潭之中暗提真氣發話問道: “哪位高人寵降?冉東明慚愧失迎,是‘孤星俊客’馬大俠?還是‘寒霜公主’狄姑娘呢?” 潭水中平平靜靜,無人應聲,空中折返的酒杯卻業已飛到。

     冉東明伸手接住飛杯,立覺周身發顫 他周身暗顫之故,不是驚,是冷,那隻已空的酒杯,居然會變得奇冷如冰! 冉東明有點明白了,潭水中不理自己之人,多半是那位精擅各種寒冰絕技的“寒霜公主”! 果然,就在他剛剛接住飛杯之際,在“萬妙魔宮”宮門前負責迎賓的執事弟子匆匆趕來,向冉東明深施一禮,垂手禀道:“啟禀魔君,‘孤星俊客’馬大俠和江南俠尼玉清師太已來星宿海,再有片刻便到宮門。

    ” 金冷月在一旁問道:“你們知不知道馬大俠行走之間是完全正常?抑是有甚異狀?” 執事弟子躬身答道:“玉清師太一切正常,馬大俠卻似雙目有甚不便,手中有根探路的白色木杖!” 這幾句話兒起了三種反應 柳摩伽與金冷月揚眉一笑,冉東明皺眉一歎,蕭冷月則雙眉深蹙,心中一酸! 她怎不蹙眉?怎不心酸?她獨隐北天山,苦練新獲的絕藝,當然不知道馬二憑所遭所遇。

     她隻以為馬二憑是與玉清師太去浙東雁蕩參谒心如神尼,一面學全“大羅十三劍”,一面設法療治目疾。

     “大羅十三劍”學會與否,蕭冷月不太關心,她所關心的是馬二憑那雙朗如明星的炯炯俊目! 如今聽得馬二憑手攜探路的明杖,顯然盲目未愈,則萬水千山,艱難渡越,其中必然吃了無數苦頭,叫蕭冷月怎不憐惜?怎不關切?怎不心酸?幾乎為之失聲落淚! 冉東明側顧蕭冷月道:“蕭姑娘,馬大俠到了,你們是齊名深交,随不随我往宮門迎客?” 蕭冷月對于馬二憑是滿腹相思,當然渴欲把晤,聽得冉東明這樣一問,正待點頭,耳邊突然聽得一絲第三人無法與聞的極細的“蟻語傳聲”悄然說道:“暫息相思淚,且聽心腹言,莫迎孤星客,先去三光軒” 耳畔傳音,難辨聲調,蕭冷月卻認定這是自己對她比對馬二憑更渴切相思、亟欲一傾肺腑的狄小珊所發。

     她是有心人,潛入“萬妙魔宮”之舉,便在探聽敵情,明了地勢。

     她知道,冉東明這場論劍争雄大會,是把“孤星、冷月、寒霜”列為設想大敵,也對其禮若上賓! 所有賓館之中,有三間連在一起、最華麗最寬敞的樓閣,冉東明賣弄才情,親自以“張旭草書”題了個龍飛鳳舞的“三光軒”的扁額。

     “三光”者,日月星也,換句話說,也就是以此作為“孤星、冷月、寒霜”的專用招待之處,隻不過“日”“霜”二者有點不切,但冉東明心中是把自己的“東明”二字比作“旭日”,暗地自傲光亮的程度遠在“星、月” 之上! 如今,蕭冷月既認定耳邊“傳音密語”是狄小珊所發,又聽得是要自己先去“三光軒”聽取心腹之言,便知定有機密大事。

     因而,她隻得暫忍對于馬二憑的酷烈相思,對冉東明搖頭笑道:“客不迎客,我不必去接馬二憑兄了,請冉大魔君命人引我先去賓館。

    ” 末後一語其實多餘,蕭冷月如今已把“萬妙魔宮”的各處形勢,摸得相當熟悉。

     冉東明聽蕭冷月不願去接馬二憑,當然不便勉強,遂側顧侍立身邊的一名年輕待女道:“你帶路,引領蕭姑娘去往‘三光軒’中的西軒歇息。

    ” 不用說,冉東明把蕭冷月安頓在西軒,則狄小珊必住東軒,而讓馬二憑住在當中,有東西伴駕、左右逢源的帝王豔福! 蕭冷月心中有點好笑,也有點感慨,她是希望如此,但不知那位性情比較怪癖的“寒霜公主”狄小珊肯不肯三人同心 冉東明适才飲宴之處距離“三光軒”路并不遠,略微兩個轉折,便告到達。

     但是才到軒前,尚未登樓,那名為客引路的侍女便已雙眼發直! 因為一方橫匾雖仍高懸樓頭,但已不是冉東明所作的張旭草書。

     字體由草變行,改成了較為秀勁的“衛夫人”體,字數也由三個變成四個。

     原來匾額上是橫書“三光軒”三個大字,如今卻變成了“星月雙輝”四字! 那名侍女雖然驚異得雙眼發直,蕭冷月卻也自皺眉! 她皺眉之故,是因原來的“三光軒”與如今的“星月雙輝”都沒有“寒霜”在内,而這“星月雙輝”四字,顯然又是“寒霜公主”狄小珊的筆迹! 冉東明所書的“三光軒”獨缺“寒霜”之舉似是無心,他不過以“日” 自居,表示光彩要超越“星、月”而已。

     但狄小珊所書的“星月雙輝”中也缺“寒霜”,卻似有意,難道這位狄姊姊仍不肯對馬二憑昔日金風玉露的負情之事曲諒,而仍獨往獨來,拒人于千裡之外? 就在她秀眉深蹙,心中頗覺凄惶之際,冉東明派駐“三光軒”的年輕美豔侍婢,見有客來,業已下樓迎接。

     引路使者知道匾額換名必是高人所為,故也不向侍婢責問,隻吩咐她們好好伺候蕭冷月,說這是當世武林中一流身份的頂尖貴賓,魔君囑咐安住西軒之内。

     她自己則向蕭冷月行禮告退,趕着想把“三光軒”匾額之事歸報冉東明。

     冉東明如今已不在适才飲宴大廳之中,他已去往“萬妙魔宮”的宮門之外,迎接視為論劍大會上最主要的對手、足與他争奪當世第一高手的“孤星俊客”馬二憑。

     随同冉東明一同迎客的隻有金冷月,柳摩伽不肯參加。

     因柳摩伽有點作賊心虛。

    她昔年既苦苦追求、暗戀馬二憑,後來又因愛成恨,與玉娘子合用“含血噴人”的毒計,把馬二憑害得萬分凄慘,雙目成盲,如今冤家路狹,在西昆侖墾宿海的“萬妙魔宮”相遇,豈非太以尴尬? 冉東明與金冷月才出宮門,已見有位手拄白色木杖的青袍書生,和一位手執玄色長尾雲拂的缁衣女尼,從山下緩緩走來,遂搶前兩步,抱拳含笑說道:“來人可是馬大俠與‘煙雨庵主’?兩位俠駕寵降,西昆侖星宿海草木增輝,冉東明因各方江湖友好到得太多,必須一一服待,未能遠迎,尚請馬大俠與庵主曲諒!” 馬二憑故意不睜雙目,微抱雙拳答了一禮,向冉東明問道:“請問冉魔君,明日便是論劍大會正期,馬二憑有四位紅粉舊交,不知均已趕到了麼?” 冉東明“哈哈”一笑,揚眉說道:“馬大俠風神弈世,文武兼資,傾心于你的武林紅粉應該不計其數,你問的是哪四位呢?” 馬二憑俊目微阖,緩緩說道:“是‘寒霜公主’狄小珊,‘冷月仙娃’蕭冷月,玉娘子以及柳摩伽。

    ” 他口中雖說是四位紅粉舊交,其實卻大有區分,前兩位是相思刻骨的夢裡情人,後兩位卻是雖曾略有香火因緣,如今已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冉東明聞言笑道:“蕭女俠與柳摩伽賢妹已到,玉娘子即将抵達,隻有那‘寒霜公主’似乎俠駕已到,卻仍不肯正式現迹,不知是否冉東明有甚接待不周或開罪之處?” 一面叙話,一面走進宮門,冉東明便邀請馬二憑與玉清師太一同飲宴。

     玉清師太知曉馬二憑渴欲與蕭冷月暢叙離情,遂念了一聲佛号,含笑說道:“貧尼與馬師弟萬裡遠來,冉施主還是先賜個安頓之處吧!” 冉東明因“孤星、冷月、寒霜”已有馬二憑、蕭冷月二人明面趕來參與大會,适才飛杯迎客之舉,分明“寒霜公主”狄小珊也已到達西昆侖星宿海,并進入“萬妙魔宮”,惟不知何故,不肯幹脆現身相見,可能有甚重大圖謀打算! 故而,他也亟需與一幹黨朋密籌因應之計,有點無暇寒暄。

     玉清師太既然這樣一說,冉東明遂正中下懷,立命侍者引領馬二憑、玉清師太二人去往預定的款待上賓之處。

     不過,他此時因出宮迎客,尚未接獲報告,不知他所手題的“三光軒” 業已被人改成了“星月齊耀”的字樣。

     這些賓館在裝修設備上雖然略有寬敞、狹窄、華麗、樸實之别,但卻一律沿着潭邊,是一列環形建築。

     侍者引路,到達“星月齊耀”的三間精舍之前,便行禮離去。

    由該處專設的聰慧年輕美婢負責接待侍應。

     由于“寒霜公主”狄小珊未肯現身,“萬妙魔宮”的知賓使者,遂請玉清師太暫時住在東軒,馬二憑則居留于“星月雙輝”橫匾以下的當中精舍。

     馬二憑才一登樓,因知蕭冷月已來,忍不住酷烈相思,遂向西面精舍高聲叫道:“月妹早來了麼?” 西軒珠簾一啟,蕭冷月俏生生的嬌軀閃處,香風微拂,人到中軒,先向玉清師太躬身問好以後,便把兩道秋波盯在馬二憑身上臉上,上下滾動,不住打量,但神情方面似乎略有怪異! 馬二憑為了想使蕭冷月來個意外的驚喜,遂仍把白果眼兒一翻,含笑說道:“月妹” 誰知“月妹”兩字才出,蕭冷月已把嘴角一披,佯嗔說道:“馬大哥别翻白果眼了,我知道你如今的目力可能比被玉娘子含血噴人之前還要強上三分!” 馬二憑一驚道:“月妹,這一陣子你在江湖中音訊毫無,是到哪裡去了? 難道竟竟暗随在我和師姊身後?” 蕭冷月搖頭道:“我以為你們去雁蕩學劍,不敢擾你心神,卻是怎樣相随?我以為狄小珊姊姊可能因傷心遁世,回轉大癡宮,遂去北天山尋她,今日才趕來‘萬妙魔宮’,自然在江湖中失去音訊” 馬二憑接口道:“月妹在北天山大癡宮中找着你狄小珊姊姊了麼?” 蕭冷月道:“大癡宮中隻有灰心世事、業已落發出家的秦盼盼姊妹,卻無狄小珊姊姊的蹤迹,我在北天山久作勾留之故,是想為你找尋‘萬載空青’,以緻有了别的奇遇!” 馬二憑正想問她有甚其他奇遇,玉清師太已在一旁笑問道:“月妹,你的奇遇總不會是突然學得‘諸葛馬前神數’、‘鬼谷歸卦’等前知妙術吧? 卻怎會知曉馬師弟的目力已複呢?” 蕭冷月笑道:“我的奇遇隻是誤入‘太古鐘乳穴’中,尋獲一瓶‘萬載空青’,學了一種‘古月神功’,和得了一粒極為難得的‘雪魂珠’而已,并未學會什麼前知異術。

    關于知曉馬大哥目力已複,并比以前更好之事,是由于‘陰陽論劍’” 這“陰陽論劍”四字,聽得馬二憑神情一震,雙目立睜! 他知道玉清師太因深知與蕭冷月見面時必有機密談話,早已遣去侍婢,故而毫不顧忌地把那兩道養精蓄銳已久、比電還亮的炯炯神光,盯在了蕭冷月的絕代嬌靥之上,失聲問道:“月妹,你你怎會知道‘陰陽論劍’之事?難道你你就是棺中人?” 可憐蕭冷月對于馬二憑雙目中的清朗神光睽違已久,更複極為關懷個郎,如今一見他果然雙目之中白翳盡去,神光益朗,不禁高興與安慰得流下了兩行淚珠,一時間忘了答應。

     玉清師太則心中始終關切恩師心如神尼的行蹤,見蕭冷月未曾否認,遂以為她真是棺中人,念聲佛号,急急問道:“月妹,你你是往何處學得‘大羅十三劍’中的最後三式?” 蕭冷月微舉羅袖,拭去流得滿頰的高興安慰的淚珠,向玉清師太嫣然笑道:“師姊,你和馬大哥都猜錯了,我又不是什麼棺中人,哪曾得過什麼‘大羅十三劍’呢?” 馬二憑聞言大感意外,目光盯着蕭冷月,皺眉問道:“月妹怎又如此推托?你剛才不是業已說出‘陰陽論劍’之事?” 蕭冷月嫣然笑道:“我隻是說知道‘陰陽論劍’之事而已,并不是人在古廟大殿梁上、用‘六合傳聲’功力佯裝人在棺中和你‘陰陽論劍’之人!” 馬二憑道:“和我論劍之人是誰?” 蕭冷月嬌笑道:“就是你昔日負她,如今又時時懷玉露、夜夜念金風、無時無刻不在想她的狄小珊姊姊。

    ” 馬二憑更覺不解地皺眉問道:“月妹今日說話怎麼前後矛盾,你個是在北天山的大癡宮中不曾找着你狄小珊姊姊麼?” 蕭冷月白他一眼道:“一點都不矛盾,我隻說狄姊姊不在北天山的大癡宮中、卻沒有說她不在西昆侖的‘萬妙魔宮’之内。

    ” 馬二憑一聽狄小珊在此,不禁精神一振,雙眉立揚,目閃神光,也跟着到處探視。

     蕭冷月歎道:“馬大哥不必看了,将來不知如何?至少狄姊姊如今不會與你見面,我在這‘星月雙輝’的賓館之内雖與狄姊妹交談甚久,卻仍然不曾見着她呢!” 馬二憑驚道:“月妹也未曾見她” 蕭冷月笑道:“她用‘傳音密話’和我對談,但就在馬大哥和玉清師姊如今所坐之處,卻留了一件東西給我。

    ” 話完,回轉西軒,取來一柄短劍。

     馬二憑當然一看劍鞘便知是自己在古廟大殿中與人“陰陽論劍”時,被對方索去之物。

     但所失隻是空鞘,如今卻鞘中有劍。

     馬二憑伸手接過,輕軋劍柄,霹靂隐隐,滿室紅光 劍,與自己尚在腰下的“紫星劍”尺寸式樣分毫不差,但光作赤紅,劍柄上的古篆則镌的是“赤陽”二字。

     馬二憑有點愧然,目注蕭冷月道:“月妹,這柄峨嵋前輩劍仙的煉魔神物‘赤陽’劍,是你狄姊姊送給你的?” 蕭冷月颔首道:“不錯,除了‘赤陽劍’外,還有一本小小的絹冊,上面繪了四招劍式,狄姊姊一再叮囑,要我們務須盡一夕之力,把‘鴦鴛霹靂’四式融合貫通,明日群雄會上,要對付‘青磷聖母’鐘離翠和‘血手西施’樂聖瑤的‘青磷血手陰陽雙絕’,大概非這四式絕學不可!” 馬二憑性格高傲,換了旁人,定必不服,但如今說話人是狄小珊,傳話人是蕭冷月,他隻得連連點頭,不敢不服! 蕭冷月跟着回手入懷,取出一本小小絹冊遞過。

     憑細一翻閱,見前面是解說極為精細的四式劍法,最後還附了一首五言小詩,小詩寫的是:‘時時懷玉露,夜夜念金風,感贈鴦鴛劍,春滿鏡台中。

    ” 馬二憑看了這四句小詩,心中感觸頗甚,真所謂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的是前兩句,“時時懷玉露,夜夜念金風”,蕭冷月剛才便已說過,想不到自己這種對狄小珊的苦苦相思之情,業已被她知曉。

     懼的是後兩句,僅從字面看來,“感贈鴦鴛劍,春滿鏡台中”是兩句吉祥好話,但有個“贈”字,則隐有訣别之意,因為“鴦鴛霹靂”隻是雙劍,不是三劍,加上狄小珊把這“三光軒”改為“星月雙輝”,豈非更暗示輝星耀月,不見“寒霜”,則如何“春滿鏡台”?豈不仍有缺陷? 馬二憑并不是個得隴望蜀的貪心兒,不單要“春滿鏡台之中”,還要“春滿鏡台之外”。

     在他認為,狄小珊是舊友,蕭冷月是新交,比喻起來,“舊友”是“隴”,“新交”是“蜀”,“隴”猶未得,“蜀”已先取,總是件問心有愧,并不十分愉快的事! 就在他手捧小小絹冊,劍眉深蹙,目光中有三分喜悅、三分痛苦和四分迷惘之際,樓梯上突起步履之聲。

     這點聲息驚動了馬二憑,雙目一翻,又變成了白果形狀。

     樓下上來的,是軒中侍婢,一見馬二憑等便恭身行禮說道:“啟禀馬大俠等,我家魔君來拜” 玉清師太在一旁笑道:“請!” 侍婢恭諾,轉身下樓,玉清師太便向馬二憑、蕭冷月揮手笑道:“馬師弟、月妹,你們且去西軒之中閉門練劍,萬事不管,外間一切事兒,都由我代為應付。

    ” 馬二憑一來知道狄小珊既如此囑咐,則這四招“鴦鴛霹靂劍法”定必關系大局,又隻有一夜光陰可供研習,哪裡還敢怠慢?二來也委實渴想與蕭冷月一叙離情,遂乖乖聽話的向玉清師太微一躬身,便與蕭冷月攜手閃入西軒,并把門戶緊閉。

     他們離開中軒片刻以後,冉東明才上樓,有絲悻悻不悅的形色,剛從眉目之間隐去。

     這位“萬妙魔君”上樓甚慢,以及眉目間有悻悻不悅的神色之故,是為了他走到樓下才發現自己手書的“三光軒”竟在不知不覺下,變成了更适合馬二憑與蕭冷月居停的“星月雙輝”的字樣。

     他自以為宛如銅牆鐵壁、龍潭虎穴般的“萬妙魔宮”,居然被人視若無人之境,冉東明怎不心中難堪,怎不臉上帶怒? 但由于時間關系暨詞意關系,他又知道此事絕非馬二憑、蕭冷月,或玉清師太所為,故而心中雖十分震怒,上樓後又不得不立把怒色隐去。

     玉清師太原本靜坐于椅上,一見冉東明上樓,便站起身形,念聲佛号問道:“冉施主何事屈駕降臨?” 冉東明把手一拱,陪笑說道:“庵主與馬大俠等均是本次西昆侖論劍大會的特别上賓,冉東明忝為地主,本當立即過來探視居處是否合适?侍應人等的伺侯是否周到?但忽然又有幾位難得的嘉賓光降,不得不再去親迎,因此拜候稍遲,還請庵主曲諒!” 玉清師太合什當胸,還了一禮笑道:“貧尼與馬師弟、蕭冷月賢妹等多謝厚待,冉施主不必多禮過謙,施主适才迎接的難得嘉賓,可是‘青磷聖母’鐘離翠、‘血手西施’樂聖瑤等‘西域雙聖’?” 這句話兒,把這位“萬妙魔君”冉東明問得心内一驚! 他當然不知道“血手西施”樂聖瑤手下的“白骨七紅旗”已在狄小珊“寒霜無影”的身法下碰過釘子,心中不免暗驚玉清師太等這幾位俠義道中人物分明剛從中原遠來,怎的對西域的訊息如此靈快? 但對方既如此說,冉東明遂淡淡答道:“不是,不過玉娘子和‘西域雙聖’明日定必前來,想不到庵主俠駕常駐江南,居然也曉得‘西域雙聖’?” 說至此處,語音略頓,目光四外一掃,咦了一聲,問道:“馬大俠和蕭女俠呢?” 玉清師太絲毫不作謊言,完全按照實際情況,應聲答道:“冉施主召開盛會,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頂尖好手雲集西昆侖,馬師弟愛惜羽毛,深恐他‘孤星俊客’的盛名有虧,遂與蕭賢妹在西軒之中閉門練劍,不到明日會期,絕不再理瑣事,冉施主認為他們的此舉可當?” 冉東明連連點頭,含笑答道:“應該,應該,冉東明若非忝為地主,不能對各路嘉賓欠禮失迎,我也會往靜室之中作點準備!” 話完,回頭又對軒中侍婢說道:“凡屬本宮人物,一概不準妄入西軒,騷擾馬大俠與蕭女俠,你們隻聽傳喚,侍奉飲食便可。

    ” 兩名侍婢恭敬應聲,冉東明便向玉清師太作禮告别。

     玉清師太送走冉東明,正欲也自靜坐調息,耳邊突然聽得一絲飄飄渺渺,但又清晰可聞的語音說道:“庵主請注意‘紅河血谷’中向不輕易出世的‘五毒兇人’,他們這次也被冉東明加以籠絡,并到了‘萬妙魔宮’,其中‘白衣毒樵’柴斌心腸狠辣,最愛生事,可能會來滋擾,庵主在初更以後請特别注意一些,小心柴斌用看不上眼但具有奇毒的小小蛇蟲驚擾了西軒之中孤星冷月的練劍大事!” 玉清師太自然知道這向自己耳邊作“蟻語傳聲”之人定是“寒霜公主” 狄小珊。

     她想答話,邀約狄小珊好好談上一談,卻苦于無從邀約。

     玉清師太不是不能運用玄功施展“蟻語傳聲”,但因不知狄小珊人在何處,便告無法專注施為,她總不能把機密言語改用“千裡傳音”或“獅子吼” 等神功,來個大聲喊叫! 玉清師太移步往前,矚目四望,似乎望見有條極曼妙的背影在西南方閃了一閃,但距離已遠在二三十丈以外。

     她知道狄小珊傳話完畢,人已隐去,這種舉措,不是另有要事待辦,就是暫時還不願與自己暨馬二憑、蕭冷月等明面相見。

     就在玉清師太獨倚樓欄,心中微興惆怅之際,那門戶緊閉的西軒之中,已起了極低微極低微的風雷聲息! 玉清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