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棺中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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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山隐叟”賽韓康等,自與仲孫飛瓊分手以後,便即到那洱海東岸的荒廢禅寺之中,靜候仲孫飛瓊求來朱紅雪蓮,為夏天翔療傷續命。

     這座荒廢的禅寺,殿字雖已頹圯破敗,但占地頗廣,群俠選了第三進大殿,作為暫時居停之所。

     賽韓康因自夏天翔脈息之中,察出他傷勢極重,生恐等不及仲孫飛瓊求取朱紅雪蓮歸來,遂又給他服了兩粒内有千年芝液的特煉靈丹,并由賽韓康、尉遲巧、柴無垢三人輪流為他隔體傳功,補益元氣。

     這進大殿所供的佛像早已殘壞,但東屋所停的兩具未厝棺柩,木料油漆均極為考究,顯系富貴人家所有,可能突遭不幸,絕了嗣續,才任憑棄置此間,無人埋葬。

     前五日均頗平靜無事,但到了第六日夜間,“三手魯班”尉遲巧出外置備飲食用物歸來,卻面色頗為沉重地向賽韓康、柴無垢說道:“我方才在十餘裡外,看見那位冒牌龍飛劍客、‘辣手純陽’司徒敬向鄉人查問我們的蹤迹,或許少時便尋來,是否應該早作準備?” “淩波玉女”柴無垢一聽“辣手純陽”四字,心頭便騰怒火,柳眉雙挑,銀牙一咬,恨恨說道:“司徒敬倘若獨自尋來,倒是我快意恩仇、使他血濺五步、遭受天報的絕好機會。

    ” 賽韓康向柴無垢搖頭說道:“司徒敬兇刁無比,他明知不但你不好鬥,便我與老化子亦非易與,怎會一人獨來?” 柴無垢仇火難平,軒眉說道:“如今不是在他步虛道觀的重圍之中,此間地勢又好,他們縱來上幾人,也未嘗不可放手一戰!” 尉遲巧點頭笑道:“柴姑娘所說不差,但夏天翔重傷在身,卻太以礙手,祁連派中蕩婦‘桃花娘子’靳留香與司徒敬戀好情熱,極可能随他同來,互相動手之間,隻消靳留香一朵九幽磷火或是司徒敬一把紫焰神砂,夏天翔豈非必将慘遭劫數?” 柴無垢聞言,眼珠一轉說道:“我們找個安全所在,把夏天翔藏起來,豈不便可與這幹神人共憤的惡賊放手一鬥。

    ” 賽韓康苦笑說道:“在這等荒敗的殿字之中,哪裡去尋安全所在?” 尉遲巧忽有所得地接口笑道:“我也委實氣憤點蒼群兇不過,頗想以暗對明,使他們遭遭報應,便連藏放夏天翔之處也已想出,但似乎對于這位老弟有些委屈。

    ” 賽韓康眉峰微聚,發話問道:“你是不是想把夏天翔藏在東屋的棺木之中?” 尉遲巧點頭笑道:“夏老弟先後連服你三粒含有千年芝液的特煉靈丹,僅僅内傷未能痊愈,應該不怕什麼棺中屍氣。

    ” 賽韓康說道:“屍氣倒是開棺即散,也不足怕,但令夏老弟與枯骨同卧,終似不妥……” 話方至此,遠遠夜空之中,忽然升起了八朵九幽磷火。

     尉遲巧憬然說道:“祁連派人物果來,而且照這八朵九幽磷火看來,此人身份竟遠高出‘桃花娘子’靳留香之上。

    ” 賽韓康審情度勢,知道一場惡戰絕難避免,隻得同意尉遲巧之計,向他叫道:“老化子,你趕緊去到東屋,輕輕撬開一口棺木,先行散去屍氣,并以指力在棺底鑿穿幾個小洞,隻要敵蹤一現,我們便把夏天翔藏在棺中,然後各自覓地隐伏待敵。

    ” 尉遲巧如言行事,他外号“三手魯班”,對于撬開棺蓋之舉,自極出色當行,不着絲毫痕迹。

     但棺蓋一開,尉遲巧不覺微愕,原來棺中是具長袍馬褂、穿着極為整齊的男屍,并毫未腐爛,顔色如生,以緻無甚惡濁屍氣。

     尉遲巧因時機迫切,不及細察,剛剛微凝指力,在棺底鑿透了幾個小孔,賽韓康便即抱着夏天翔,與柴無垢匆匆趕來,皺眉說道:“方才寺前不遠又升起七朵九幽磷火,定是‘桃花娘子’靳留香與‘辣手純陽’司徒敬趕來,我們應該盡快把夏天翔藏好,你将棺底氣孔鑿通了麼?” 尉遲巧微一點頭,遂把神志昏迷、尚不十分清醒的夏天翔裝進棺内,輕輕掩上棺蓋。

     尚幸這兩俱棺木質料既極名貴,體積亦巨,以緻其中躺了一具死屍及一個活人,仍似略有寬裕。

     賽韓康在幫助尉遲巧蓋棺之時,忽然用鼻連嗅,并詫然說道:“這種氣味,怎的像是罕世難逢的……” 話猶未了,突然一聲長嘯劃空而至,聽出來人已到寺門,并還是個真氣罡力極強的絕世好手。

     賽韓康臉色一變,向柴無垢、尉遲巧低聲說道:“這是何人?功力似乎還在‘辣手純陽’司徒敬之上。

    我們各自隐身,非到萬不得已之時,總宜盡量忍耐,不要出手。

    ” 話完彼此略打招呼,尉遲巧身形微閃,藏入殿外草叢深處,賽韓康縱上殿頂伏在暗中,柴無垢則飄起數丈,隐身殿内的粗巨橫梁之上。

     這時三條人影電疾星馳地縱上荒蕪禅寺寺門,左面一人正是“辣手純陽”司徒敬,但因所扮假龍飛劍客的機密洩破,業已恢複了一身道裝,右面粉紅衣裙的美豔少婦,果是“桃花娘子”靳留香,當中則是一位年齡甚大的白發婆婆,目光如電,顧盼生威,顯然功力身份均在司徒敬、靳留香之上。

     賽韓康伏身高處,瞥眼偷窺,認出來人竟是在祁連山雪峰冰洞閉關數十年、不問世事的“白頭羅刹”鮑三姑。

     鮑三姑功力絕高,并還是祁連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的師姊,突然在此現身,賽韓康自頗心驚,暗想柴無垢、尉遲巧等倘若負氣妄動,決非這位老婆婆之敵,卻将怎生處置? 鮑三姑卓立寺門頂端,冷然說道:“司徒老弟搜前殿,靳六妹搜二殿,我搜第三進殿,既然得報這群東西藏在寺中,哪怕他們飛上天去!” 司徒敬、靳留香聞言領命,各自飄身,“白頭羅刹”鮑三姑卻施展絕世輕功,沖天縱起五丈來高,宛如一隻極大夜枭,向第三進大殿淩空飛到。

     賽韓康伏身殿頂,本來最易被人發覺,但一來天氣陰黑,星月無光,二來一般人心理,泰半專門注意暗處,對明處往往忽略,故而鮑三姑一雙銳目射出的炯炯神光,隻在殿檐暗影之下掃來掃去,對那毫無掩蔽的高高殿頂,卻連看都未看一眼。

     伏在草叢中的“三手魯班”尉遲巧,因禅寺荒廢已久,草長過人,對方除了把這好大一片草叢整個搜索,否則決難發現自己,而自己卻可把外間一切動靜,看得清清楚楚。

     鮑三姑身影剛剛到第三進殿前院中,尉遲巧便也大吃一驚,暗想怪不得适才所聞怪嘯氣勁懾人,原來竟是這位閉關多年、最近方現身随同她師弟祁連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去往黃山天都峰頂觀光盛會的著名女魔“白頭羅刹”。

     他與伏在殿頂的賽韓康同樣心思,擔憂柴無垢對“辣手純陽”司徒敬的恨心太深,又複藏在殿内,看不出來人竟是号稱祁連派中最難惹的“白頭羅刹”,萬一忿然動手,必落下風,局面卻怎樣收拾? 尉遲巧念猶未了,“白頭羅刹”鮑三姑忽然提氣叫道:“司徒老弟與靳六妹快來,他們果然藏在這第三進大殿之中。

    ” 賽韓康聞言,閃目微瞥殿前階石,知道這座禅寺失修時久,到處蛛網塵積,而這第三進大殿,卻因自己等人借住數目,進出之間,踐踏地上積塵,自然難免留下痕迹,故被目光如電、江湖經驗極為老到的鮑三姑看出破綻。

     伏在殿内梁上暗影中的柴無垢,因聽得來人既對“辣手純陽”司徒敬及“桃花娘子”靳留香老氣橫秋地稱弟妹,又是位老婆婆的口音,遂在略加思索判斷之下,也想到黃山大都會上曾經見過的“白頭羅刹”鮑三姑身上。

     柴無垢自知倘若來的隻是司徒敬、靳留香等一雙狗男女,則自己與賽韓康、尉遲巧三人,足可對其下手收拾,一雪積恨。

    但如今加了這位功力絕世的“白頭羅刹”,敵我形勢立即改觀,自己務宜盡量忍耐,不要危及重傷未愈、藏身棺木之中的夏天翔的性命。

     這位“淩波玉女”剛把利害想通,卻聽得東室之中發出一種極其低微的怪異聲息。

     聲一入耳,柴無垢不禁大驚,暗想東室之中空洞洞的隻在長凳之上放着兩具棺木,這怪聲何來?難道是夏天翔自行醒轉,恢複知覺,受不住棺中氣悶所發,尚幸這種怪聲一響即息,而殿外的司徒敬、靳留香又恰好聽得呼聲雙雙趕到,才未使鮑三姑有所發覺。

     靳留香目注這座靜寂寂、黑沉沉的大殿,向鮑三姑蕩笑問道:“大師姊,你已進殿搜查出什麼痕迹了麼?” 鮑三姑搖頭冷笑說道:“何必進殿搜查,你看,整座禅寺年久失修,到處都是蛛網積塵,而這座大殿門前卻特别幹淨,豈非顯然有人住在其中,進進出出?” 靳留香聞言,目注殿中,挑戰意味極濃地做笑叫道:“柴無垢,所有陷害你心上人‘龍飛劍客’司徒畏的手段,都是我所設計,你怎的不想報仇?趕快出殿與我靳留香放手一搏!” 柴無垢生平俠腸做骨,嫉惡最甚,何況對于這位出了名的桃花蕩婦,更複銜恨如山,本欲不顧一切艱危,挺身應戰,但為了夏天翔重傷髒腑,命若遊絲,再禁不起絲毫驚動傷害,遂隻得目毗欲裂、咬碎銀牙地強自忍耐。

     殿頂的賽韓康與草内的尉遲巧,聽完“桃花娘子”靳留香那幾句極為刻薄驕狂的挑戰之語以後,一齊認為“淩波玉女”柴無垢必會挺身而出,遂均凝神備戰,準備一拼。

     誰知事情大出意料,靳留香語音收後,大殿之中毫無反響,依然一片靜寂。

     賽韓康、尉遲巧見柴無垢平素那等剛強,如今竟能忍辱負重,不由均自暗地點頭,寬心略放。

     誰知合該有事,柴無垢雖然強忍仇火,默不作聲,但東室之中卻又傳出一陣“格吱吱” 的怪響,分明是夏天翔業已醒轉,在棺内氣悶難受,手抓棺木。

     這陣異聲,不但鮑三姑、司徒敬、靳留香等全都聽清,一齊愕然凝目,連賽韓康、尉遲巧也均弄得莫明其妙起來,不知聲由何出? 司徒敬首先冷笑說道:“你們往昔也頗徒負虛名,何必在殿中暗地弄鬼,難道就不敢出面一會?” 靳留香陰陰一笑,接口說道:“這些沽名鈞譽、自稱俠義之輩,一旦危機臨頭,還不是照樣與俗人無異,一般貪生怕死?他們怯于我大師姊的威名,絕對不敢出來,我們也不必貿然人内,緻遭暗算,莫如效法那老花子‘三手魯班’在武陵山步虛下院所為,用我幾朵九幽磷火,給他來個火化金身,還怕不把這些俠男俠女,一齊燒出大殿?” 靳留香這個主意頗為毒辣,聽得賽韓康、尉遲巧以及伏身殿内橫梁之上的柴無垢,均自眉頭緊蹙。

     但靳留香語音才落,鮑三姑卻發出一陣獰聲厲笑,笑完緩緩說道:“何必放火燒殿?,他們不敢出來,我卻敢進内搜索,憑對方那點微未能為,任憑有甚埋伏,也傷不了我這百煉金剛之體!” 司徒敬以一種驚喜的神色問道:“金剛不壞之體?難道鮑大姊十三年冰洞閉關,竟把‘雪凍僵屍’的極高功力,練到爐火純青了麼?” 鮑三姑做然笑道:“爐火純青談何容易?這種‘雪凍僵屍’神功,我僅練到十一成,司徒老弟應該知道……” 司徒敬驚服無已地點頭接口說道:“知道,知道,十一成‘雪凍僵屍’神功,雖尚未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地步,但已宛如百煉金剛,成了不死之身。

    慢說尋常兵刃暗器,便連斬金洞石的寶刀寶劍亦複無懼。

    ” 話完随即翻手肩頭,拔出那柄武林神物青芒劍,一式“斜劈蒼松”,便照準鮑三姑,猛剁而落。

     鮑三姑微微一笑,果然全不畏怯地橫臂迎劍,隻聽“奪”的一聲,如中敗革,青芒劍那等吹毛折鐵的銳利鋒刃及“辣手純陽”司徒敬的沉雄内力,居然兩兩無功,除了在衣袖上留下一道劍痕以外,毫未傷及這位“白頭羅刹”的半絲皮肉。

     司徒敬懾然歎服,靳留香眉飛色舞,鮑三姑也頗洋洋得意,但賽韓康、尉遲巧卻看得暗自驚心,柴無垢亦聽得憂煩不已。

     這時,東室異聲不再續作,回複了一片沉寂,而“白頭羅刹”鮑三姑卻已大模大樣,目無餘子地向殿中緩步走入。

     一進殿門,因其中過份黑暗,鮑三姑遂口身向“桃花娘子”要了一隻千裡火折。

     本來在這鮑三姑回身取火之際,正是“淩波玉女”柴無垢向對方下手進襲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