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疑雲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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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語,似有所禀。

     這位白袍道人盤坐丹床之上,須發俱呈銀白,仿佛年事極高,聽完玄清道人禀告以後,隻是将頭微點,未出半語,亦無其他動作。

     玄清道人退出丹室,夏天翔含笑問道:“原來寶觀尚有老觀主在,夏天翔應否參谒?以免失禮。

    ” 玄清道人搖頭笑道:“老觀主年事太高,畏見生人,夏小施主不必多禮,請到玄清所居鬥室之中安歇吧。

    ” 夏天翔跟随玄清道人走進左室,但心中兀自覺得這座殘舊道觀之中,似乎籠罩着一層淡淡的神秘。

     左室中陳設更為簡陋,隻有一張丹床,兩把竹椅,夏天翔不禁蹙眉說道,“夏天翔倘若占了道長的丹床,豈非……” 話猶未了,玄清道人已将丹床上的一隻蒲團取置地上,回身笑道:“荒山小觀,破殘不堪,慚愧無餘地待客!夏小施主盡管上床安歇,玄清就在這蒲團之上打坐即可!” 夏天翔體會出玄清道人頗有對自己監視之意,不由劍眉微剔,目光略注窗外,冷然笑道:“如今雨已漸收,夏天翔身有急事,俟曙光一透,便當告辭,故而根本不必再睡,道長倘若不嫌我擾及清修,莫如彼此閑談,以遣長夜。

    ” 玄清道人替夏天翔斟了一杯香茶,目光微轉,含笑問道:“夏小施主似乎有話想問,何妨明言?” 夏天翔本已看出玄清道人武功不弱,如今更知他亦頗機智,遂點頭笑道:“請問道長這步虛下院,與點蒼山步虛道觀……” 玄清道人目中忽閃奇光,截斷夏天翔話頭問道:“夏小施主既知點蒼步虛道觀,應屬武林中人,可否在貧道答話以前,先請教小施主是何宗派?” 夏天翔劍眉雙軒,朗笑答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夏天翔薄習武學,遊俠江湖,但卻不在少林、武當、羅浮、點蒼、峨嵋、昆侖、祁連、雪山等八大門派之内!” 玄清道人聞言,訝然問道:“尊師何人?” 夏天翔垂手恭身,肅然答道:“家師複姓皇甫,長居北溟,世稱‘北溟神婆’!” 玄清道人聽得夏天翔竟是名震乾坤的“北溟神婆”皇甫翠門下,不由大出意外,神色一驚!夏天翔趁勢問道:“道長是否點蒼一脈?” 玄清道人知道無法相瞞,冷然點頭答道:“點蒼派掌門人鐵冠道長是我師兄。

    夏小施主是路過此處,還是特來相訪?” 夏天翔見玄清道人說話之間,似自丹田提氣,凝聚真力,仿佛有所戒備,不由心中忖道:“三間殘舊的道觀,會藏有什麼重大秘密?怎的玄清道人無論言語神情,均對自己深懷戒意!” 思念方畢,見玄清道人似因自己遲疑未答,臉上神色益發難看,遂趕緊含笑說道,“夏天翔有事西南,路過寶觀,因這‘步虛’二字,與點蒼聖地同名,才偶然發問,道長無須疑及其他……” 玄清道人面色略霁,微笑說道:“夏小施主莫怪貧道無禮多疑,因為點蒼第三劍司徒畏與本派強敵羅浮‘淩波玉女’柴無垢,新近才在這步虛下院門前互相惡鬥,整整一日,兩派新仇舊怨,越發加深,故而貧道看出小施主身懷内家絕學以後,不得不懷疑羅浮門下又複有人趕到。

    ” 夏天翔聽得自己那位柴姑姑曾在這步虛下院門前與司徒畏惡鬥一日,不禁頗為懸心,但仍裝出一副漠不相幹的神色,隻是略微好奇地接口笑道:“點蒼、羅浮兩派之間的夙仇難解,武林中早有傳聞,可惜我來遲一步,未曾得睹這場定必精彩絕倫的龍争虎鬥,究竟是‘淩波玉女’勝了‘龍飛劍客’,還是‘龍飛劍客’勝了‘淩波玉女’?” 玄清道人如今因夏天翔異常機警,裝出一副漠不相關的神色,遂戒意漸除,含笑說道: “那位‘淩波玉女’柴無垢鬥到真力将竭之際,連中我司徒師兄七劍……”” 夏夭翔心頭怦然一驚,卻就勢雙伸拇指,含笑說道;“點蒼‘回風舞柳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話方至此,玄清道人又複搖頭說道:“但我司徒師兄攻敵之際,疏于防身,也中了柴無垢三記‘般禅重掌’!” 夏天翔方翟然問道:“如此說來,他們豈非兩敗俱傷,但不知哪位傷得重些?‘般禅掌力’是羅浮派絕學,号稱能夠‘隔紙劈石,碎骨摧心’,‘龍飛劍客’連挨三掌,可有性命之危?” 夏天翔極為聰明,故意不問柴無垢的傷勢,而對司徒畏表示關切,果然玄清道人應聲答道:“夏小施主見識淵博,說得極對!我司徒師兄連挨三掌,内傷頗重。

    柴無垢則雖中七劍,但均非要害,不過失血大多,也非短期便可複原如舊。

    ” 夏天翔聽出柴無垢未遭毒手,這才心内稍寬,又向玄清道人含笑問道:“‘淩波玉女’、‘龍飛劍客’,均屬當世武林中一流好手,夏天翔渴欲一見,他們如今是否還在寶觀?……” 玄清道人搖頭笑道:“慢說柴無垢與點蒼派仍是不世夙仇、連我司徒師兄也未進這步虛下院半步。

    他們各帶重傷,均向西南方匆匆而去。

    ” 夏天翔長歎一聲說道:“武林中凡屬勢均力敵的龍争虎鬥,結果往往都是兩敗俱傷。

    夏天翔正好西南有事,倘若有緣拜谒貴派掌門人鐵冠道長之時,願盡綿力,替點蒼、羅浮兩派,設法解除一切新仇舊怨!” 玄清道人稽首當胸,念了一聲“無量佛”,說道:“夏小施主雖然一片仁心,但請不必徒勞,因為羅浮、點蒼兩派誓不并存,夙仇太深,無法化解!” 夏天翔聽到此處,心頭突然發覺有異,暗想“淩波玉女”柴無垢還想倚仗“薔薇使者” 所賦與的薔薇願力,使她意中人“龍飛劍客”司徒畏回心轉意,破鏡重圓,怎的兩人卻在此狠拼,豈非與柴無垢初衷大相違背? 玄清道人見夏天翔蹙眉深思,遂訝然問道:“夏小施主,你在想些什麼?” 夏天翔笑道:“我因世上無不消之恨,人間無不解之仇,在想究竟用什麼方法,才能替點蒼、羅浮兩派,在化釋嫌隙方面,略盡微力。

    ” 玄清道人聞言正自再度搖頭,夏天翔目注窗外,繼續笑道:“急雨已停,曙光将透,夏天翔打擾半宵,深感盛情,道長請替我在老觀主前代為申謝!” 說完,立即起身告辭,玄清道人也不堅留,便自持燈送客。

     但夏天翔經過正殿,目光偶注右側丹室,卻在無意之中,發現一樁異事。

     原來那位身為觀主、銀須銀發的白袍年老道人,如今似有意似無意地向夏天翔将口微張,口内居然無舌! 夏天翔暮然一愕,白袍年老道人又把雙手伸出袖外,使人目擊之下,益發心驚,十隻手指,一齊被人剁去,隻剩兩隻光秃秃的手掌! 這時前行引路的玄清道人,似發覺夏天翔突然停步,立即回頭查看,夏天翔心知白袍年老道人那等動作必有深意,遂為之掩飾,伸手入懷取出一錠黃金,遞向玄清道人笑道:“玄清道長,這錠黃金作為香油之敬!” 這一打岔,玄清道人果被夏天翔瞞過,未曾發覺那位白袍年老道人已洩機密!搖頭不收黃金,微笑說道:“彼此既系武林同源,夏小施主怎的還如此見外?” 這時已到觀門,夏天翔見對方不肯接受黃金,遂自收回懷内,軒眉一笑,長揖為别。

    走出未到半裡,夏天翔便停步不進,思潮起伏,胸中滿布疑雲。

     暗想那位白袍年老道人既被尊稱觀主,怎的又會口内無舌,手上無指? 點蒼派氣度狹隘,眶毗必報,倘若這白袍年老道人是被其他武林人物所害,應該早起争端,不緻毫無傳聞訊息。

     倘若是點蒼本派人物所為,則割舌剁指之意,無非令這白袍年老道人口不能言,手不能書,防止他洩漏什麼重大機密? 夏天翔把這兩樁疑點反複推敲,終于根據玄清道人的神色,暨白袍年老道人故意向自己顯示殘疾等兩點之上,判斷出此事必系點蒼派人物自作。

     但尚有使他想不通之處,即是點蒼派既然恐懼這位白袍年老道人洩漏重大機密,則索性殺死。

    豈不幹脆?何必如此殘忍地将他割舌剁指,并給與步虛下院的觀主之位? 越想越覺矛盾,越矛盾也就越覺懷疑,夏天翔懷疑難釋之下,決定悄悄掩回步虛下院一探究竟。

     他辭别玄清道人之際,天尚未曙,如今卻已曉色朦胧,夏天翔才到步虛下院門前,尚未飄身進殿,院門便即呀然而開,玄清道人滿面秋霜地當門而立,向夏天翔沉聲問道:“夏小施主,你這次又是無心路過?” 夏天翔萬想不到對方居然有備,不由窘得滿面飛紅,勉強抱拳嗫嚅笑道:“夏天翔趕回之故,是……是忘了向道長請教一事!” 玄清道人嘴角微撇,曬然說道:“小施主不必掩飾,貧道奉勸你兩句良言,就是:‘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北溟神婆’皇甫翠是名驚天下的絕代高人,但也不必卷人其他門派的恩怨之内!” 說完,“砰”的一聲緊閉觀門,把位小俠夏天翔難堪無比地僵在門外。

     夏天翔有生以來,從未受過如此奚落。

    劍眉雙剔,方待飄身入觀,與對方破臉一鬥,但念頭轉處,覺得自己倘若這等作法,一來師出無名,二來更難探得有關白袍年老道人慘遭割舌剁指的秘密,遂強忍心中怒火,帶着惑然難解的滿腹疑雲,悄悄離去。

     因為深知對方有備,夏天翔第一日僅在左近流連,毫無動作,等到第二日夜間,才再複蹑足潛蹤,暗探步虛下院。

     觀口燈火微微,夏天翔遠遠躍上一株距離步虛下院僅約丈許的大樹,準備先以耳目之力略探虛實,然後進入觀内。

     步虛下院之中,玄清道人所住的左室一片黑暗,隻有神前燈火,及白袍年老道人居室之内,略有微光透出。

     夏天翔是由四五丈外縱身,但足尖剛落樹頂,便隐隐約約地聽得玄清道人的口音叫了一聲“管師叔”。

     這一聲“管師叔”入耳,夏天翔幾乎愕然驚呼。

    暗忖那位口内無舌、手上無指的白袍年老道人,難道競是二三十年前威震江湖、号稱點蒼派中最傑出人物的“慈心羽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