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骢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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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翔左右分執雙環,巍立如山,靜待對方發難,以師門所得,鬥鬥江湖少見的昆侖絕學。

     就在二人一動一靜,均自劍拔彎張,即将交手之際,趙钰忽然微一凝神,詫聲叫道: “夏朋友與潘師妹且慢交手,你們聽聽這是什麼奇異聲息?” 夏天翔與潘莎的武功耳力,均不會遜于趙钰,至少也在伯仲之間。

    但因兩人表面各自強做,心頭早就看出對方是位罕見強敵,不敢怠慢,互相心神專注之下,未再兼顧周圍環境有何異動。

     如今既經趙钰這一提醒,雙雙傾耳聆聽,果然聽得有一片既似波濤怒卷,又似萬馬奔騰,從來未聞的奇異聲息,正對着自己所處的方向狂馳而至。

    這片奇異的聲息來得委實大炔。

    初聞之際,似乎尚在裡許以外,如今業已将到谷口。

     夏天翔與昆侖門下的趙钰、潘莎,凜于這片莫測高深的奇異聲息來勢太兇,誰也不敢再逞意氣,各展身形,一東二西,搶上峭壁藏身,靜觀其變。

     他們剛剛在峭壁之間援登丈許,便已聽出那奇異的聲息是一片蹄聲,并有幾隻高大健壯的野騾,自谷口急竄而入。

     夏天翔獨立東面峭壁的一塊突石之間,見狀不由心中暗詫,所聞蹄聲,為數極衆,難道全是野騾?它們如此合群狂奔,卻屬何故? 他疑念未了,谷口又複湧進數以百計的成群野騾,一隻隻均向前絕塵狂奔,毫不旁顧。

     夏天翔驚奇交集地凝神側耳,聽出後面蹄聲尤多,但奔馳人谷之魯,業已不是野騾,而換了一批豹、狼、鹿等互相混合的雜牌隊伍。

     怪的是這些平素互相殘殺吞噬的無知獸類,如今卻決不相鬥,隻顧拼命向前,狂奔不已。

     這時那遠方傳來的綿綿不絕的奇異聲息,仿佛越發洪厲,并有“希聿聿”的連聲馬嘶,高昂曉亮已極。

     夏天翔一聽馬嘶,便知是匹神駿無比的千裡龍駒,不禁暗想,難道這些野獸之中,還雜有罕見寶馬? 心頭驚奇,目光自然凝注谷口,隻見馬嘶聲中,潑風似的馳進一匹上馱一條黃影及一條白影的青色駿馬。

     這種景象入目,更攪得夏天翔心頭疑念紛壇,莫明其妙。

     因為分明記得在荊門山絕頂,向“天涯酒俠”慕無憂請教心中所念那位騎青馬、披玄衫姑娘的來曆姓名之際,慕無憂指出鹿玉如、仲孫飛瓊、霍秀芸三人,并建議自己與其尋人,不如先行尋馬,蓋普天下能夠日行千裡的青色龍駒,僅有兩匹,一匹是祁連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的坐騎“千裡菊花青”,另一匹則為當代神醫“商山隐叟”賽韓康所有的“青風骥”。

     如今面前馳過的這匹青馬,若論腳程,照它那等飛雲逐電的神奇速度,足當千裡龍駒之稱,難道竟會就是“天涯酒俠”慕無憂所說的“千裡菊花青”或“青風骥”? 馬已極度引人注意,但等夏天翔看清馬背上所馱的一條黃影及一條白影的形狀之時,不由越發目瞪口呆,暗道自己自上岷山參拜薔薇墳以來,怎的一連串遇上這多怪到極點的怪異之簾? 原來馬背上所馱的黃影白影均不是人,黃影是隻通身金毛披拂的奇形異獸,白影則是隻高有二尺左右的小小白猿。

     跟在這匹青色駿馬之後的,是一片波濤狂卷的厲聲,青馬雙耳豎處,再作驕嘶,足下也益發加快,刹那之間,便即超越群獸,馳出三四十丈。

     馬馳得快,水也來得極快,谷口波光猛現,水花怒卷,宛如百尺冰牆,排空下壓。

    草樹之後,自然随流摧折,逐浪飄浮,連那些嗟峨怪石,也被沖擊得“咔嚓嚓”的,一片裂響。

     夏天翔方自憬然頓悟,那些狂奔的野騾、狼、豹等獸,原來是為了逃避這暴發的山洪! 但身上一涼,滿目波光,這山谷之中,業已成了一片汪洋,水勢并還不停上漲,距離自己足底,僅約三尺。

     怯于那等奔騰澎湃的山洪威勢,夏天翔隻得施展壁虎功、遊龍術,沿着峭壁往上攀登,直到高達二十來丈,才找了株崖縫古松坐下。

    隻見谷中水位已約五六丈高,而在對壁藏身的兩名昆侖門下的男女弟子趙钰、潘莎卻不知退往何處,毫無蹤影。

     夏天翔寄身絕壁,目注洪流,雖然知道水勢決難漲到自己所坐之處,但心頭兀自忽而憂煩忽而失笑。

     憂煩的是從潘莎所用的奇形兵刃昆侖刺絕似自己昔日在九疑山所見之物一事上,幾可判斷心頭想念的那位姑娘,就是昆侖派掌門知非子的衣缽傳人鹿玉如之際,突又發現那匹青色龍駒,而馬背卻又馱的是獸非人,豈不叫自己難以決斷,到底應該先去尋人?還是先去尋馬? 失笑的則是自己白白與潘莎故意作對,不但交手不成,“雪甲雞冠”奇蛇未得,反而使“風塵狂客”厲清狂送給自己的那柄湘妃竹折扇輕易落入昆侖門下的趙钰手内。

     心頭思索之間,谷中水勢已告不再上漲,夏天翔瞥見那條半沉半浮水面,未曾随波流去的青蟒遺屍,不由又複想起武當滌塵、悟塵、浮塵三子,及羅浮掌門冰心神尼、點蒼掌門鐵冠道長,是否均死傷于自己所見昆侖門下用來對付“雪甲雞冠”的“天荊毒刺”之下? 倘若不是?則何以同樣長約寸許,體作三棱,色呈紫黑,并含有那等能毒死罕見毒蛇的奇異毒力? 若是?則昆侖一派向來閉關自守,淡泊名利,與世無争,何以突向武當、羅浮、點蒼三派的主要人物下此毒手? 正反兩種意念,在夏天翔心頭盤旋久久,仍覺難下結論。

    而谷内山洪,來得雖快,退得也速,如今積水不過隻剩尺許。

     夏天翔一頭玄霧,滿腹疑雲,無可奈何之下,隻得聊以解嘲地認為自己這一路奇遇大多,無妨把這各種難猜難測的問題,寄望于虛無缥缈之中,也許前途尚有更多奇逢廠可使一切疑問迎刃而解。

     至于探查心頭所系念的那位姑娘的姓名來曆一節,究應先行尋馬,還是尋人?也暫時擱置,慢加決定。

    先輕于為己,重于為人,把這向一缽神僧求來的兩滴千年芝液,送到“商山隐臾”賽韓康處,免得誤了“薔薇使者”之命。

    并可順便向賽韓康請教,他可曾将那匹“青風骥”借人騎往湖南九疑山附近。

     夏天翔起初不注意“奇逢”二字,自上岷山的一路之間,幾乎處處奇逢,但如今這渴望奇逢之下,卻一路平平淡淡,連半件奇事均未遇上。

     關中輾轉,到處登臨選勝,不知不覺間,時序已近重陽,夏天翔遂直奔商山,欲往住在天心坪的當代神醫賽韓康處,交代“薔薇使者”囑辦之事,并向賽韓康有所請教。

     天心坪是在商山深處,形勢絕佳,三面環山,一面臨壑,飛泉滌俗,古樹藏幽,就在這飛泉古樹間,樸素無華地建有三間茅屋。

     夏天翔生怕誤事,在重陽前一日便自趕到,隻見那三間茅屋之前,有一葛衣布履的清瘦老者,正與一位身段極其窈窕但以黑紗覆面的玄衫女子,倚松對弈。

     賽韓康雖然隐居商山,甚少出世,但他是當代第一神醫,聲名自然震動江湖。

    故而夏天翔一見便知那位葛衣布履的清瘦老者,便是自己要尋的“商山隐叟”,因對方無姓無名,向以外号行世,遂搶步當前,恭身一禮說道:“在下夏天翔,參見賽老前輩!” “商山隐史”賽韓康神态十分謙和地伸手讓坐,含笑說道:“夏老弟請坐,在我未曾請教老弟來意前,先為你介紹一位武林高人,這位姑娘就是羅浮派中高手,‘淩波玉女’柴無垢。

    ” 夏天翔因在岷山回頭峰前,曾遇點蒼第三劍“龍飛劍客”司徒畏,并幾乎互相破臉,故而一聽“淩波玉女”柴無垢之名,不由一面見禮,一面略為偷眼打量這位孤芳自賞、冷豔無雙、在武林中聲名頗好的羅浮俠女。

     柴無垢更因隐身口頭峰峭壁,聽得“龍飛劍客”司徒畏移情“桃花娘子”靳留香後,曾萌死意,意欲投身百丈深谷,多虧夏天翔适時自言自語他說了一句“聖潔無邊的薔薇願力”,才宛如禅唱梵音,使自己迷夢潛消,魔障漸退,恢複靈明,靜心等待“薔薇使者”,發揮他那聖潔無邊,能使殘花再好、缺月重圓的“薔薇願力”。

     故在夏天翔一報姓名時,便自覆面黑紗之中,暗暗投過兩道感激的眼色。

     夏天翔于“商山隐望”賽韓康那句“請教老弟來意”的語中,聽出“薔薇使者”尚未到此,遂向賽韓康及柴無垢含笑問道:“我是奉‘薔薇使者’之命而來。

    賽老前輩與柴女俠認不認識掌管岷山回頭峰後、扪心壑底、金玉谷内那座薔薇墳的‘薔薇使者’?” 賽韓康及柴無垢聽說夏天翔竟是奉“薔薇使者”所命而來,不由均覺驚奇。

    尤其那位夙昔容光絕代、如今卻已月缺花殘的“淩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