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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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看到丈夫瞟見它時便眼睛一亮,她是不會去留心那封信的。

    那一切都是一瞬間的事——他看到那信,伸手拿起它,把他的近視眼湊近去細看,而後猛地抽出挽着夏洛蒂的手臂,向吊燈走去,背對着她。

    她等着——等他出聲,等着他發出一聲驚歎,等他拆信,可他一言不發地把信塞進衣袋,随她走進書房。

    他們在爐邊坐下,各自點上一支煙,他一直沉默着,頭悶悶不樂地靠在扶手椅上,眼睛盯着爐床,後來又突然用手捂着前額說:“今晚在我媽那兒真是熱得夠嗆,我的頭都快要裂了。

    我自己去睡你不介意吧?”。

     那是第一次。

    自那以後他拿到那信時夏洛蒂都不在場。

    通常它來時他都還未下班,夏洛蒂隻得讓它躺在那兒,而自己則上樓去,但是即便沒看到,她也能從他臉上表情的變化看出它來,而那些個晚上她很少能在晚餐前見到他。

    顯然,不管信裡寫着什麼,他都想自己去應付;而那之後他總是顯得蒼老了許多,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活力與勇氣,并且差不多忘記了她的存在。

    有一晚他整晚不說話;而一旦開口,則常常是拐彎抹角地批評她家裡的布置不合理,或者建議她改變某些家務管理,有時還會不太自然地問她有沒有覺得喬伊斯的保姆過于年輕浮躁,有沒有親自留心給彼得——他嗓子發炎了——穿戴好再讓他去上學。

    這種時候,夏洛蒂就會想起她同肯尼斯-阿什比訂婚時朋友好心的勸告:“同一個心碎的鳏夫結婚!那豈不是太冒險了嗎?要知道愛爾西-阿什比始終占據着他的全部身心。

    ”而她又是怎樣開玩笑似的回答:“他或許會樂意溜出來透口氣吧。

    ”這一點她當時确實說對了。

    在最初的幾個月裡,不需要别人告訴她,她也知道肯尼斯同她在一起非常幸福。

    當他們度完蜜月回來,勸過她的那位朋友問道:“你對肯尼斯施了什麼法術?他看上去年輕了二十歲。

    ”這一回她愉快地答道:“我想我是把他從過去的生活中徹底拖出來了。

    ” 在那些灰色信件一封封地飛來之後,她在乎的不止是他那種縮手縮腳找茬的不安舉動——似乎并非出自他的本意——,還有他在收到了那樣的一封信後的眼神。

    那種眼神不隻是毫無愛意,甚至不隻是淡漠;那是一個曾遠離了日常生活的人回到熟悉的環境中對一切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神。

    她對那種眼神的在乎遠遠超過了對他找茬鬧事的煩心。

     雖然從第一封信起她就确認灰信封上是一個女人的筆迹,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把那些神秘信件同私情聯系起來。

    她太相信丈夫的愛,太自信自己已填滿了他的生活,根本想不到那上面去。

    它似乎從未給他帶來任何情感上的歡愉,因而更像是律師的事務信件而非私人信件。

    大概是個煩人的委托人寫來的,他常說女委托人差不多個個難纏——她們不願他的秘書拆看她們的信便把信直接寄到他家裡。

    是這樣;如果确實如此,那位不知名的女性一定尤其讨厭,這可以從她的信所産生的效果上判斷出來。

    而且,盡管在職業道德方面他可以稱得上是位典範,但他沒有一點點抱怨且從未對夏洛蒂提起某個讨厭的女人為了一起不利于她的案件對他糾纏不休,這還是有點奇怪。

    他也不止一次地對她說過這一類的隐秘——當然是略去名字和細節的,但是對于這些神秘的信件他卻始終守口如瓶。

     還有一種可能,說好聽點叫“藕斷絲連”。

    夏洛蒂-阿什比是個深谙人事的女人,對于人心的錯綜複雜她從不抱幻想,而且有關“藕斷絲連”之類的事她也耳聞目睹了不少。

    可她嫁給肯尼斯-阿什比後,她的朋友們不僅沒有暗示過這類可能性,反而說:“這下你慘了,嫁給一個大情人不過是挂名差使。

    肯尼斯自看見愛爾西-考特後連别的女人看都再沒看過一眼,他們婚後那些年,他看上去總是更像一個快快不快的情人,而不是一個安适舒心的丈夫。

    他決不會讓你動一把椅子或挪一下台燈的;而且不管你去做什麼,他心裡總會拿愛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