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關燈
請了黃禍過來,把黃繡球的事又問了一遍,方把黃繡球的話告訴了他。

    黃禍原隻從黃繡球出門看會的那一天,恰才回家,也在人叢中,聽得黃繡球放腳的一段新聞,便計上心來,趁着黃通理不知他已回,見風起浪,要從中發一注小财,仗着與衙門裡的門上認識,進去說了一樁别的事,請門上打了一張門條,叫差役将黃繡球押發官媒,并未說什麼女扮男裝,亦未回禀本官。

    适值外間紛紛的謠言四起,拿人的差役隻當為了謠言之事。

    及至黃通理要遞訴呈,遇着張先生,張先生也隻當為了謠言之事。

    其實那謠言不但官不曉得,連門上與宅門以内的人,一概不在意。

    卻是黃禍又想出大題目來,撺掇門上,進了個間道出兵的計策。

    先使門上授意書辦,将此案随堂發落,以顯其欺官舞文的手段,給黃通理瞧着;然後将大題目加上去,做起大文章,合可鏟完黃通理的家,至少也得數千金,各人分享用。

    此意就連張先生也不曾知道的,昨日暗地裡通知官媒,囑官媒收管好了,卻亦未曾說及這些機關。

    今聽得官媒反把黃繡球的話來說,一想:要先見黃繡球的面,即有多少礙着情分之處,再禁不住他當面哀哀哭哭,軟了心腸,這事不就砸了嗎?不如裝做不知,不願與聞為是。

    又轉念一想:這事是我從中放的藥線而制造機宜,門上卻付托了張書辦之手,萬一張書辦弄點手法,私下先吃一飽,我與門上兩不得知,雖然事成之後,不免也要分他一宗大數,然而反挑他進個雙分。

    如今他既有事,要耽擱兩三天,趁此當日,黃繡球又要找到我,落得見了面,假惺惺的撈他一把,要個二三千,索性撇開了張書辦,就此與門上一說,提些小分頭,四面八方,點綴點綴,我與門上就分得一千八百。

    門上的說話權柄,可發可收,不怕張書辦有什麼糾葛。

    又但憑我的主意,門上沒有不依。

    若是黃繡球不肯照我的意思答應,劃算不上,仍可借着不敢多事,推托開去,有何不妙? 左思右想,才對那媒婆道:“這事我原想替他出點力,不過他家黃通理還不曉得我出門已回,多年不見的人,不好自去兜攬閑事。

    既這麼着,我隻算順便來望望黃繡球,做個不知其事的樣子,與他談談,有何不可?”那時媒婆便将黃禍引到小屋子外面,掇過一張交椅,讓他坐下。

     這黃繡球雖是與黃禍同族,卻平素少見,聲音面貌都不很熟悉。

    當下黃禍坐定後,與黃繡球寒暄叙述的話頭,不必多贅。

    隻聽見黃繡球說道:“我這事,不論大伯子起先曉得不曉得,如今是明白了。

    據你大伯子,有個什麼妙法?”黃禍道:“這事我前日方才略聞梗概,隻因回家不多幾天,諸務忙碌,尚未看見通理,今日偶然在這媒婆家門前走過,說你還這裡,本來不便進來看你,承你的情,請我來詳訴一切,不知你可同通理接洽過?”黃繡球道:“正是為了這個,最好請你屈尊,去尋着通理,一切便拜托你大伯子,惟命是聽。

    昨今兩日,想必我這事有了變動,所以通理隔斷了消息。

    你去将我的話說知,通理一定也惟命是聽的。

    ”此是黃繡球要探聽黃道理,這日何以不來,與其事何以變卦的生法,并非真馬馬糊糊,就惟命是聽。

    黃禍卻聽了這四個字,就打到心坎地上,說:“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即刻到你家尋着通理,再來商量。

    ”站起身便退出來,心想數年之中,不料通理的夫人,能如此出趟,看他說幾句話,剪剪截截,很懂大局,倒是個爽利性情。

    隻怕通理向來迂腐騰騰的,也懾于阃威,所以他許我惟命是聽,拿得定通理也不敢不聽他的命令。

    他家财雖是不多,憑着我的手勢,弄他三四千,留他一兩千,給他夫婦養老,就還不算喪盡良心了。

    所以拍拍胸膛,說:“諸事在我。

    ”便如飛似的辭了媒婆出去。

     那媒婆原不深知黃禍與黃繡球,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但知又人有财氣進門,是不至落空的,登時同黃繡球又換一副臉嘴,卻不好馬上再叫黃繡球又搬到好屋子去,隻到吃飯時送進一大碗潔白的飯,一小碗好吃的菜,借着請他吃飯,又松了手拷。

     這個當口,忽聽見有人敲門。

    開了進來,你道是誰?竟是張先生與黃通理來了。

    黃繡球一見通理,劈頭一句便問:“你碰見黃禍沒有?”通理還未覺得,張先生反似豎着耳朵,凝了凝神。

    這不知為着何事,且聽下回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