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靈與肉的鬥争和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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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思考之後,很驚訝地發現。

    靈魂原來在肉的一面。

     每個人具有一個附有靈魂的肉體。

    沒有靈魂,肉體是死屍。

    死屍沒有欲念,活人才要這要那。

    死屍沒有知覺,沒有感情。

    沒有智力。

    死戶不會享受。

    壓根兒不會鬥争。

    靈魂附上肉體,結合為一,和肉體一同感受,一同有欲念,一同享受,一同放縱。

    除非像柏拉圖對真正的哲學家所要求的那樣,靈魂能&ldquo凝靜自守,處于死的狀态&rdquo,才不受肉體的幹擾。

    但是活着的人。

    誰能讓靈魂處于死的狀态呢?我們的靈魂和肉體貼合成一體,擰成一般,拆不開,割不斷。

    一旦分開,人就死了。

    靈魂要脫離肉體。

    那個肉體想必不好受。

    英國十八世紀的約蹦生博士是最通達人情的。

    他說得妙:這麼多的詩人文人做詩寫文章表示死并不可怕,正好說明死是可怕的。

    我們得承認靈魂和肉體是難分難舍的一體。

    在靈與肉的鬥争中,靈魂和肉體是一夥,自稱&ldquo我&rdquo。

    飛靈性良心是鬥争的對方,是&ldquo我&rdquo的敵對面。

     靈魂雖然帶上一個&ldquo靈&rdquo字,并不靈,隻是一條人命罷了。

    在靈與肉的鬥争中,靈魂顯然是在肉體的一面。

     肉體的一面自稱&ldquo我&rdquo。

    這個&ldquo我&rdquo,有無窮的欲念,要吃好的,要喝好的,要講究衣着,要居處舒适,要遊玩嬉戲,要戀愛。

    又喜新厭舊,要感意享受。

    縱情逞欲,沒個餍足。

    人的靈性良心卻時時刻刻在管制自己的肉體,不該要這要那,不該縱欲放肆,這事不該做,那事不合适。

    &ldquo我&rdquo如果聽受管制,就超越了原先的&ldquo我&rdquo而成了另一個&ldquo我&rdquo。

    原先的&ldquo我&rdquo是代表肉體的&ldquo我&rdquo,稱&ldquo小我&rdquo。

    超越了肉體的&ldquo我&rdquo稱&ldquo大我&rdquo或&ldquo超我&rdquo。

    這個&ldquo大我&rdquo或&ldquo超我&rdquo就是鬥争統一以後的另一個面貌。

     從前《倫理學》或哲學教科書上都有&ldquo小我&rdquo、&ldquo大我&rdquo之稱。

    據十九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心理哲學家弗洛伊德(Si;mundFrcud1856-1939)的學識,人的心理結構分為三個部分:&ldquo本我&rdquo、&ldquo自我&rdquo和&ldquo超我”本我&rdquo是生理的、本能的、無意識的東西,缺乏邏輯性,隻是追求滿足,無視社會價值。

    這個&ldquo我&rdquo,恰恰相當于上文的&ldquo小我&rdquo。

    &ldquo自我&rdquo是理性的。

    通達事理的。

    與激情的&ldquo本我&rdquo相對,是可以控制的。

    &ldquo超我&rdquo負有監督&ldquo本我&rdquo的使命,有道德良心、負罪感,具有自我觀察、為自我規劃理想的功能。

    這第二、第三個&ldquo我&rdquo,恰恰就是我所說的聽受靈性良心管制的&ldquo我&rdquo,也就是上文所稱&ldquo大我&rdquo或&ldquo超我&rdquo。

    (參看《弗洛伊德的智慧》第一章第一頁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

    2005年版〉 弗洛伊德的分析是專門之學,我這裡隻用來解釋我們通用的&ldquo大我&rdquo、&ldquo小我&rdquo,同時也證明我采用&ldquo靈性良心&rdquo之稱,和他的理論正也合拍。

    下文我仍用&ldquo小我&rdquo&ldquo大我&rdquo或&ldquo超我&rdquo,免得弗洛伊德所使用的許多名稱,幹擾本文的思路。

     孔子曰&ldquo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也。

    &rdquo《公冶長第五》。

    &ldquo内自訟&rdquo就是靈與肉的鬥争,通常稱&ldquo天人交戰&rdquo。

    也就是&ldquo小我&rdquo與&ldquo大我&rdquo的鬥争。

    鬥争在内心,當着孔夫子,當然不敢暴露了。

     我倒是有緣見過一瞥。

    一九三八年,我自海外來到上海的&ldquo孤島&rdquo。

    我的兩個女友邀我同上館子吃晚飯。

    我們下了公交車還要跨越四馬路,恰逢&ldquo野雞&rdquo拉客。

    一個個濃施脂粉的&ldquo野雞&rdquo由鴨母押着在馬路邊上拉客。

    穿長衫或西裝的她們不拉,隻喊&ldquo來虐!來虐!&rdquo有的過客不待拉,看中一個&ldquo野雞&rdquo,跟着就走。

    我看見一個穿粗布短褂的小夥子,一望而知是初到上海的鄉下佬。

    &ldquo野雞&rdquo和老鴨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