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飓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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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擊退、驅開;在地平線那頭像彼岸的高塔和建築的浪影時起時落;烏雲急急地厚厚罩下;我似乎看到天崩地裂。

     至今,人們仍記得這場風,認為那是在海岸上空前而又絕後的最大一場。

    但是在被那難忘的大風招來的人群中,我沒找到漢姆,我便頂着狂風到他家去。

    他家門關着。

    由于沒人開門,我便從小巷僻街去他做工的工場。

    在那裡我聽說他已到羅斯托夫特去了,去幹一種需要他的技術的緊急修船工作,不過他次日早晨可以按時回來。

     我回到旅店。

    我洗澡,換了衣,想睡卻睡不着,這時是下午5時。

    我在咖啡室的火爐邊坐了還不到5分鐘,借故撥火來找人說話的茶房告訴我,說在幾-外有兩條運煤船已連同所有船員被沉入海底了。

    還有一些船仍在抛錨處吃力地掙紮,想艱難地躲開海岸。

    如果再有像昨晚那樣的一個晚上,他說,那就會要了他們的命,也會把所有水手的命都要掉! 我很煩悶發愁,也很寂寞苦惱;因為漢姆不在,我感到十分不安。

    近來的一系列變故給我的影響真說不出的嚴重,由于這麼長時間的狂風吹打也使我頭昏腦脹,我的思維和記憶紛亂到使我已無法清楚地識辨時間和空間了。

    所以,如果我那時到鎮上去,碰見我明知這時肯定在倫敦的人我也不會驚詫,我相信。

    可以說,在這方面,我的頭腦有種特别的麻木之感。

    可是它也忙于應付由這地方自然而然撩起的回憶,這些回憶格外清楚,格外生動。

     懷着這種心情,一聽到茶房講有關船的那些悲慘消息,我不中分說,便很快聯想到漢姆是極不安全的了。

    我相信,我怕他會經海路從羅斯托夫特回來而失事。

    這恐慌越來越甚,我決定在吃晚飯前再去船塢,問船匠們的看法,看他是否可能走海路回。

    如果船匠們說出哪怕一丁點那種理由,我也要去羅斯托夫特,把他一起帶回,免得他走海路。

     我急忙訂下晚飯便走回到船塢。

    我來得正是時候,因為一個手拿燈籠的船匠正在鎖工場門了。

    聽我問他這問題後,他大笑了起來,并說不用害怕,不論是頭腦清醒的人,還是不清醒的人,都不會在這種暴風雨中開船的,何況生來就航海的漢姆、皮果提呢。

     事先我就料到,我這麼做會招人笑,我仍無法不這麼做。

    我走回了旅店。

    如果那樣的風還能再加強,那我想它正在加強。

    那怒号和咆哮,門窗的叮當撞擊,煙囪的搖晃,我寄身的那幢房子明顯的擺動,海水的喧騰,比早晨時更可怕了。

    但這時又加上了一大片黑暗;黑暗給暴風增加了新的恐怖,是真的加上幻想的恐怖。

     我無法飲食,坐卧不甯,定不下心做任何事。

    我心中有一件事稍稍和外界的暴風相呼應着,觸動了我潛伏的記憶,在我記憶深處引起一陣激動。

    不過,在那與轟鳴的海水同樣颠狂混亂的思想裡,最重要的仍是暴風和我對漢姆的惦念擔憂。

     我的晚餐幾乎是原樣被撤走了。

    我想用一、兩杯酒提提神,卻毫無效果。

    我在火爐前昏昏睡去,但卻并沒失去意識,不但能感到屋外的喧鬧,也知道我所在的地方。

    在一種新的無法形容的恐怖下,那兩種意識都褪色了;我醒來時,或當我從那把我囚禁在椅子上的昏睡中掙脫出來時,我全身由于不可思議和不明原因的恐怖而發抖。

     我踱來踱去,試着讀一份舊報,聽那可怕的喧聲、看爐火中變出的各種面孔、景象和形體的幻象。

    隻有牆上的時鐘不受驚擾發出不變的嘀哒聲,終于讓我苦惱得決心上床去睡了。

     在那樣的夜晚,聽說一些旅店的仆人已同意一起坐着守候早晨,這讓人聽了感到安心。

    我極疲乏,也極頭昏腦脹,就這樣上了床;可是我一躺下,所有那種感覺又都消失了,仿佛被施了魔術一樣,我完全清醒了。

     聽着風聲和水聲,我躺了幾個小時。

    我時而想象聽到海上的慘号,時而清清楚楚聽到人放信号槍,時而聽到鎮上有房子坍塌。

    有幾次,我起來朝外看,可是除了我沒吹熄而仍發着黯然光芒的蠟燭,還有我自己那張映在玻璃上的臉從黑暗的外面朝我看着,我什麼也看不見。

     我的煩躁終于使我急急穿上衣下了樓。

    在那大廚房裡,我看到朦胧中從房梁上垂下的鹹肉和洋蔥瓣,守夜的人神氣各異地圍着一張為了避開那個大煙囪而專門移到靠門口的桌子坐着。

    我出現時,一個用圍裙塞着耳朵、眼睛望着門口的少女大喊了起來,她把我當做一個鬼了呢;可是其他人要鎮靜些,很樂意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