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在很多方面都是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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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過那是誰的嗎?” 我說是的,因為那畫像就很像她。

     “爸爸也這麼說,”愛妮絲很高興地說道,“聽!爸爸來了!” 她去接他時,和他手挽手進屋時,她那張充滿朝氣而平靜的臉由于高興而變得光采。

    他親切地問候我,并對我說在斯特朗博士指教下,我準會很快樂,因為博士是最寬厚的人之一。

     “也許有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濫用他的仁慈,”威克費爾德先生問道,“永遠不要在任何方面做那種事,特洛伍德。

    他是最不存疑心的人;這是優點也罷,是缺點也罷,無論事小事大,隻要是和博士打交道,都應重視這點。

    ” 我覺得,他是由于勞累或是對什麼有些不滿才說這番話;不過,我并不對心裡存的這些問題多想什麼,因為這時通知說晚飯準備好了,我們就下樓去,照先前那樣就座。

     我們還沒坐好,尤來亞-希普的紅頭發腦袋和瘦手就伸進了門。

    他說: “麥爾頓先生請求說句話,先生。

    ” “我可剛把他打發走的呀。

    ”他的主人說。

     “是的,先生,”尤來亞答道,“可麥爾頓先生又回來了,他請求說句話。

    ” 他撐開門時,我覺得他看着我,看着愛妮絲,看飯菜,看碟盤,看屋裡的一切——卻又好像什麼都沒看;他那模樣一如即往地那樣——用那雙紅眼睛忠誠順從地盯着東家。

     “請你原諒。

    我不過要說,我想了一下後,”尤來亞身後傳來聲音,“請原諒我的打擾——我似乎對這問題沒有選擇餘地,越早出國才越好。

    我和表妹安妮談論這一問題時,她的确說過她希望朋友都近在身邊,不希望他們遠離,所以那老博士——” “斯特朗博士,對不對?”威克費爾德博士嚴肅地插嘴說道。

     “可不就是斯特朗博士,”對方答道,“我稱他老博士,反正一樣,這你知道的。

    ” “我-不-知-道,”威克費爾德先生答道。

     “好吧,斯特朗博士吧,”對方說道,“斯特朗博士也持相同意見,我相信。

    可是,看上去由于你為我訂的計劃,他的主意又變了,那就沒什麼可說了,我隻有越早離開越好。

    所以,我得回來說一句,我離開越早越好。

    到了非得跳水的時候,還在岸上猶疑是沒用的。

    ” “你的問題,我一定盡可能減少拖延,你放心好了。

    ”威克費爾德先生說道。

     “謝謝你,”對方道,“非常感謝。

    我不願意,就别人對我的好意有什麼挑剔,那是不對的;可是,我相信,我表妹完全可以照她自己意願辦事。

    我确信,安妮隻要告訴那個老博士——” “你是說,斯特朗夫人隻要告訴她的丈夫——是不是?”威克費爾德先生說。

     “可不,”對方答道,“隻要說,她想把事辦成那樣;毫無問題,那件事就是那樣了。

    ” “為什麼會毫無問題呢,麥爾頓先生?”威克費爾德先生不動聲色地吃着飯問道。

     “為什麼?因為安妮是個可愛的妙齡女子,而那老博士——我是說斯特朗博士——卻不是一個可愛的少年俊男,”麥爾頓先生笑着道,“我不是想冒犯什麼人,威克費爾德先生。

    我隻是說,在那樣一種婚姻中,我相信有一種補償才是公道的,也是合理的。

    ” “給那位夫人以補償嗎,老弟?”威克費爾德先生闆着臉問。

     “給那位夫人,先生,”傑克-麥爾頓笑着答道。

    可他好像注意到威克費爾德先生仍然那樣不動聲色地吃飯,看來讓威克費爾德先生臉部肌肉有絲毫松弛也不可能了,他便又說: “不過,我已經把我回頭要說的說過了,再次為我的打擾道歉,我告辭了。

    考慮到這完完全全是在你我之間安排決定的,和博士家無關,我當然聽從你的指教。

    ” “你吃過飯了嗎?”威克費爾德先生向桌子擺擺手說道。

     “謝謝你,我要和我的表妹安妮一起吃飯了。

    再見!”麥爾頓先生說道。

     他離開時,威克費爾德先生并沒有站起來,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

    我覺得,麥爾頓先生是個淺薄的青年,臉蛋兒漂亮,伶牙俐齒,神氣狂妄。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麥爾頓先生;在那天上午聽博士談他時,我并沒料到會這麼快就見到他。

     吃過飯以後,又上樓,一切都像先一天那樣進行。

    在同一個角落裡,愛妮絲又擺上酒瓶和酒杯,威克費爾德先生就坐下來飲酒,還飲了不少。

    愛妮絲彈琴給他聽,坐在他身邊,一面做針線活,一面談話,又和我玩紙牌遊戲,還時間恰好地準備好茶;後來,我把書拿下來,她看了看,然後她把有關那本書的知識講給我聽——雖然她說那算不了什麼,但實際上并非如此——還告訴我學習和了解這些書的最好方法。

    我現在寫着這些時,她又出現在我眼前,我看到了她溫柔、安詳、恬靜的舉止,聽到她平靜悅耳的聲音。

    從此她給予我的一切影響深入到了我的心間。

    我愛小愛米麗,我不愛愛妮絲——不,隻是完全不是那樣一種愛——可我覺得,無論愛妮絲在什麼地方,那裡便有善良、安甯和真理;多年前我見到的那教堂的彩繪玻璃窗的柔和光線永遠投在她身上了,我接近她時,那祥光也投到我身上,她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披上了那種祥光。

     她該去就寝了,在她和我們分開後,我向威克費爾德先生伸出手,也準備走了。

    可他攔住我說道:“特洛伍德,你喜歡和我們一起住還是想去别的什麼地方住呢?” “和你們住在一起,”我立刻答道。

     “真的?” “如果你願意,如果我可以!” “嘿,孩子,我怕這裡的生活沉悶得很呢,”他說道。

     “我和愛妮絲一樣不覺得沉悶,先生。

    一點也不。

    ” “和愛妮絲一樣,”他慢慢走到大壁爐前,然後靠在那兒說道,“和愛妮絲一樣!” 那天晚上,他飲酒,一直到兩眼充血(也可能是我的幻覺)。

    倒不是當時我看到了——他一直眼朝下看并用手遮住眼——而是在那之前的一會兒我注意到了。

     “現在,我想知道,”他喃喃道,“我的愛妮絲是不是對我厭倦了。

    我什麼時候會厭倦她呢!可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

    ” 他在沉思,不是對我在說話,所以我也不做聲。

     “沉悶的古宅,”他說道,“還有單調的生活;可我必須把她留在身邊。

    如果想到我會因死而離開我的寶貝,或我的寶貝會因死而離開我,如果在這最快樂的時候這想法便像一個鬼影那樣來紛擾我,那就隻好讓這想法沉浸到——” 他沒再多說什麼,隻是慢慢踱到他先前坐過的地方,機械地做從空瓶裡倒酒的動作,放下瓶,又踱回來。

     “如果她在這兒感到痛苦,”他說道,“那她離開後又會怎麼樣呢?不,不,不。

    我決不能做這種試驗。

    ” 他在壁爐那兒靠着沉思了那麼久,我無法判斷我究竟應冒着會驚動他的險走開還是靜靜待到他清醒。

    他終于清醒了,朝屋内周圍看看,直到他的眼光與我的眼光相遇。

     “和我們一起住嗎,特洛伍德,呃?”他說道,又像平時一樣了,好像回答我剛才說過的話一樣。

    “我很喜歡那樣。

    你是我們倆的伴。

    把你留在這兒太好了。

    對我好,對愛妮絲好,也對這對我們大家都好。

    ” “我可以肯定,這對我好,先生,”我說道,“我很高興能留在這裡。

    ” “好孩子!”威克費爾德先生說道,“隻要你喜歡,你就在這兒住下來,”他為此一面和我握手,一面拍拍我的背,并說晚上愛妮絲走後,我如果想做什麼或想讀書消遣,盡可以去他的房間——如果我想有個伴而他又在那裡的話——和他坐在一起。

    我為他的關心向他道謝。

    不久,他下樓去了,可我并不覺得困乏,于是因了他那番允諾,我也拿了本書下樓去消磨半個小時。

     可是,見到小圓閣那辦事處的燈光時,我又被一種力量吸引着要去尤來亞-希普那裡,我覺得他有讓人着迷之處。

    于是,我就去他那裡。

    我發現尤來亞看上去那樣專注地讀一本厚厚的大書,他用瘦長的手指劃過他所讀的每一行,在每一頁上留下了粘濕的痕迹(或者是我的想象吧),就像一隻蝸牛一樣。

     “你今天工作到很晚了,尤來亞,”我說道。

     “是的,科波菲爾少爺,”尤來亞說道。

     你為了更便于和他談話,就坐到他對面的凳子上,這時我才看出他臉上并沒有真正的微笑類的表情,他隻能把嘴往寬裡咧,在他的雙頰下分别擠出一道生硬的皺紋來代替微笑。

     “我并不是在為事務所做工作,科波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