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一個難忘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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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得那麼密切。

    于是它使我悲從中來,與它喚起的悲痛相比,我一切其它的悲痛都不算什麼了。

    可是,他們扶着我往前走。

    齊力普先生對我說話,到家後,他又拿給我一點水喝,我向他告辭回我的卧室去時,他那麼溫柔地和我分手就像女人一樣。

     正如我說的,這一切宛如在昨天發生的一樣。

    而後來的許多事已飄往彼岸,将來,一切被忘卻的事都會在那裡重現,可是這一件事會像一塊巨大的岩石站立在大海中。

     我知道皮果提會到我房裡來。

    當時那種安息日的寂靜于我們倆都很合适(那一天那麼像星期天!我已經忘了)。

    她坐在我小床上,緊靠着我,抓住我的手,時而把我的手放到她唇邊,時而用她的手來撫摸,仿佛是在照顧我那小弟弟一樣。

     她按她的方式,把她不得不說的所發生的事告訴我。

     “她一直不舒坦,”皮果提說,“有好長一段時間都這樣。

    她心神不定,也不快活。

    那小毛頭生下來時,我以為她會好起來了。

    可她更虛弱了,一天比一天差。

    小毛頭出生前,她總喜歡一個人坐在那兒哭;小毛頭出生後,她總輕輕對着他唱——唱得好輕,有一次我聽到後都覺得那是天上的聲音,是正在飄着遠去的聲音。

     “我覺得她近來變得更膽小、更擔驚受吓了;一句粗暴的話于她就像一記拳頭。

    可她在我眼裡還是那樣,在她那傻乎乎的皮果提眼裡,她永遠也不會改變;我那可愛的小姑娘是不會改變的。

    ” 說到這裡,皮果提停了下來,輕輕拍子拍我的手。

     “我最後一次看到老樣子的她是在那一晚,是你回家的那天晚上,我親愛的。

    你回學校去的那天,她對我說:‘我再也不會見到我親愛的寶貝了。

    ’不知為什麼我知道這事,這是真話,我知道。

     “打那以後,她老想打起精神,每當他們說她沒思想、不操心時,她總強打精神,但已沒用了。

    告訴我的那話,她從來沒對她丈夫說過——她不敢對任何人說那事——直到一天夜裡,也就是那事發生前一個多星期,她才對我說:‘我親愛的,我想我要死了。

    ’ “‘現在我心裡輕松了,皮果提’,那天夜裡我扶她上床時她說,‘他會越來越相信了,可憐的家夥,在離到頭不多的日子裡他會一日比一日更相信了;然後一切都成為過去。

    我累極了。

    假如這是睡眠,那麼在我睡眠時坐在我一旁吧,别離開我。

    上帝保佑我的兩個孩子吧!上帝看顧保護我那沒有父親的孩子吧!’ “那以後,我就沒離開過她,”皮果提說,“她常和樓下的那兩位說話——因為她愛他們,不愛她周圍的人她就受不了——不過,他們從她床邊走開後,她總轉向我,好像哪兒有皮果提哪兒才能安息,否則她沒法睡着。

     “在最後那晚,她在夜裡吻了我,并說:‘如果我的嬰兒也死了,皮果提,請叫他們把他放在我懷裡,把我們埋在一起。

    ’(這都照辦了,因為那可憐的小羔羊隻比她多活了一天。

    )她還說:‘讓我那最親愛的兒子送我們去我們的安息地吧,并告訴他,他的母親曾躺在這裡為他祝福過,不隻一次,而是一千次。

    ’” 又是一陣沉默,她又輕輕拍拍我的手。

     “那天夜裡很晚了,”皮果提又說;“她向我要點喝的。

    她喝過後,朝我那麼溫順地微笑,多可愛!——多美啊! “天亮了,太陽正在升起,這時她對我說,科波菲爾先生過去對她多仁慈,多體貼,他多麼容忍她,當她懷疑自己時,他告訴她說一顆愛心比智慧更好、更有力,在她心中他是一個幸福的人。

    ‘皮果提,我親愛的,’她又說道,‘讓我挨你更近些吧,’因為她很虛弱了。

    ‘把你那好胳膊放在我脖子下吧,’她說,‘讓我把臉轉向你,你的臉離我太遠了,我要挨近你的臉。

    ’我照她說的辦了;哦,衛衛!我第一次和你分手時說的話可真應驗了,這時候到了——我說過她喜歡把她那可憐的頭放在她那笨頭笨腦又壞脾性的皮果提懷裡——她就這麼死了,像一個睡着了的孩子一樣!” 皮果提的叙述就這麼結束了。

    從聽到母親的死訊那一會兒起,她後來這幾年的印象已從我心中消失了。

    從那一會兒起,我所能記起的母親就是我最早印象中的她——常把亮亮的卷發繞在手指上,常在黃昏時和我在客廳裡跳舞。

    皮果提所告訴我的一切,不但沒讓我重記起後來這幾年的她,反越發使我早年印象中的她在我心中生下根來。

    這也許很奇怪,但卻是千真萬确。

    她死後飛回她那平靜安甯,無煩無惱的青春中去了,其它的一切全被抹去了。

     躺在墳墓中的母親,是我孩提時期的母親;她懷中那小人(就像我也曾躺在她懷中一樣)和她一起長眠了,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