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産房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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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到被單下。
賢叫着沒有答應，心中更覺有異，萬分慌張地推開亭子間的門來看，這才發現我同林媽原來都吓昏了，他口中雖勉強嘲笑了我們兩句，自己大約也不免有些膽寒，當夜就對林媽說，她如害怕可以卷了席子到我們後房去睡，大家擠在一起比較熱鬧些，她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直到後來我家又來了一個客人，那就是周明華，他是從南京散校後才歸來的，說起近來消息不好，賢留他不如在我家暫住玩幾天，他也欣然答應了，住在亭子間内，因此我這才比較膽子大些，有時候賢不回來吃飯，我就一個人陪着他吃，他吃完飯，我也不放他回去，大家閑談着，直待賢回來敷衍幾句才各自歸寝。
到了八月九日晚上，賢進來時臉色很驚慌，我馬上擡頭瞧了神龛一下，黃綢似乎在飄動，賢連忙擺手說不是為這個，上海有了變動，人們都是準備逃難了。
我說：那可怎麼辦呢？這裡近北火車站，恐怕很危險哪。
明華說：那末還是快些搬到租界裡去吧。
賢的臉色是陰沉的，他遲疑了半晌，說道：&ldquo總要等你生産後吧。
&rdquo說着林媽也進來了，講是今天她出去買小菜時路上搬什物的人絡繹不絕，原來果然是不太平了。
當下大家議論了半夜，也就不得結果。
第二天，賢出去找找盧家阿棠等商量，但未及半途卻又折了回來，說是沿路都有軍士雙站崗，走路過去真是有些吓勢勢的。
我急得幾乎要哭了，林媽說：&ldquo人小主意大，肚子裡生産的事情是沒定準的，等也等他不及，還是先搬家到租界去吧。
&rdquo于是賢決定出去找找房子看，但是晚上回來說房子已難找，有的都很貴，我們整天站在後門口瞧見本弄的人都紛紛搬什物了，心急如熱鍋上螞蟻一般，聽見他說沒有希望，便覺得死期近在目前了。
第三天，已是八月十一日了，看看弄内已十室九空，明華便自告奮勇與賢分頭去找，到了下午，他滿頭是殲的跑回來告訴我說，在法租界霞飛路中區他已找到二間客堂樓下，房子很龌龊，租金倒要每月三十元，問賢可有回來了，最好同他一齊去看看決定。
我說：&ldquo不要再等他了吧，先付十元定詳再說。
&rdquo直到傍晚賢才回來了，說有一幢洋房出項，連紅木家具的，我說将來逃難到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呢，頂屋買家具的事往後再說吧，還是且到霞飛路住幾時，龌龊也隻得讓他去，但願空驚慌一場，早些能回到這裡來使好了。
當晚，我們就攜了些包裹細軟去，三人分坐了三輛黃包車，隻有林媽看家，一路上擁擠非凡，行人車夫都哈喝着，但也休想擠上去分毫。
我看看自己凸出的大肚皮隻流淚，賢說還是叫車夫拉回去吧，我們空身走。
我堅持不肯，終于千辛萬苦的軋出了重圍。
這夜裡我便睡在新房子裡，隻向房東家借條席子打地鋪睡，上面胡亂蓋條被單。
夜裡臭蟲多得很，我翻來複去沒有睡着。
賢同明華又回到愛而近路老家收拾東西去了，約定明日同林媽三個運雜物，揀項簡單的用具帶來，其徐隻好憑造化了。
但是等到次日晌午，他們三人還不見到來，我從清早起來粒米不曾下肚，連洗臉水都沒有，隻覺得腹中像作怪起來。
到了十二點半左右，賢同明華及林媽等總算跟着兩輛塌車來了，說是什物途中已失落不少，但是我們也不去管它，隻把所有的安排好了再說。
我幫着他們遞這樣拿那樣的，賢說：&ldquo你且别忙吧，看等會兒閃了腰。
&rdquo我起初還勉強忍着，給他這麼一說，便覺得真個腹中隐隐作病起來了。
午飯我們都沒有吃，大家隻吃碗面。
晚飯時賢說該唱兩杯酒了，命林媽出去買了些叉燒之類來，正待用着吃個暢快時，我皺着眉頭上廁所去了。
于是肚子一陣陣痛起來，直到十時半左右，我實在忍不住了，便也顧不得賢的疲勞，把他剛瞌睡着的眼睛叫睜開來，賢倒也更不怠慢，忙展了汽車，把我直送到仁德醫院去，林媽跟着同行，家中由周明華管着。
我在車中捏住他的手腕嗚咽道：&ldquo時勢這樣的危險，做産以後怎麼逃呢？&rdquo賢說：&ldquo我們且自聽天由命在這裡吧，要活一起活，死便一起死。
&rdquo我感激得落下淚來，肚子卻又絞痛得更利害了。
走進醫院的大門，便須先挂号，辦好一切手續。
于是賢同林媽挾着我送到後進，隻聽見裡面好幾個産婦呼号之聲，慘不忍聞，賢與林媽都恻然
賢叫着沒有答應，心中更覺有異，萬分慌張地推開亭子間的門來看，這才發現我同林媽原來都吓昏了，他口中雖勉強嘲笑了我們兩句，自己大約也不免有些膽寒，當夜就對林媽說，她如害怕可以卷了席子到我們後房去睡，大家擠在一起比較熱鬧些，她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直到後來我家又來了一個客人，那就是周明華，他是從南京散校後才歸來的，說起近來消息不好，賢留他不如在我家暫住玩幾天，他也欣然答應了，住在亭子間内，因此我這才比較膽子大些，有時候賢不回來吃飯，我就一個人陪着他吃，他吃完飯，我也不放他回去，大家閑談着，直待賢回來敷衍幾句才各自歸寝。
到了八月九日晚上，賢進來時臉色很驚慌，我馬上擡頭瞧了神龛一下，黃綢似乎在飄動，賢連忙擺手說不是為這個，上海有了變動，人們都是準備逃難了。
我說：那可怎麼辦呢？這裡近北火車站，恐怕很危險哪。
明華說：那末還是快些搬到租界裡去吧。
賢的臉色是陰沉的，他遲疑了半晌，說道：&ldquo總要等你生産後吧。
&rdquo說着林媽也進來了，講是今天她出去買小菜時路上搬什物的人絡繹不絕，原來果然是不太平了。
當下大家議論了半夜，也就不得結果。
第二天，賢出去找找盧家阿棠等商量，但未及半途卻又折了回來，說是沿路都有軍士雙站崗，走路過去真是有些吓勢勢的。
我急得幾乎要哭了，林媽說：&ldquo人小主意大，肚子裡生産的事情是沒定準的，等也等他不及，還是先搬家到租界去吧。
&rdquo于是賢決定出去找找房子看，但是晚上回來說房子已難找，有的都很貴，我們整天站在後門口瞧見本弄的人都紛紛搬什物了，心急如熱鍋上螞蟻一般，聽見他說沒有希望，便覺得死期近在目前了。
第三天，已是八月十一日了，看看弄内已十室九空，明華便自告奮勇與賢分頭去找，到了下午，他滿頭是殲的跑回來告訴我說，在法租界霞飛路中區他已找到二間客堂樓下，房子很龌龊，租金倒要每月三十元，問賢可有回來了，最好同他一齊去看看決定。
我說：&ldquo不要再等他了吧，先付十元定詳再說。
&rdquo直到傍晚賢才回來了，說有一幢洋房出項，連紅木家具的，我說将來逃難到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呢，頂屋買家具的事往後再說吧，還是且到霞飛路住幾時，龌龊也隻得讓他去，但願空驚慌一場，早些能回到這裡來使好了。
當晚，我們就攜了些包裹細軟去，三人分坐了三輛黃包車，隻有林媽看家，一路上擁擠非凡，行人車夫都哈喝着，但也休想擠上去分毫。
我看看自己凸出的大肚皮隻流淚，賢說還是叫車夫拉回去吧，我們空身走。
我堅持不肯，終于千辛萬苦的軋出了重圍。
這夜裡我便睡在新房子裡，隻向房東家借條席子打地鋪睡，上面胡亂蓋條被單。
夜裡臭蟲多得很，我翻來複去沒有睡着。
賢同明華又回到愛而近路老家收拾東西去了，約定明日同林媽三個運雜物，揀項簡單的用具帶來，其徐隻好憑造化了。
但是等到次日晌午，他們三人還不見到來，我從清早起來粒米不曾下肚，連洗臉水都沒有，隻覺得腹中像作怪起來。
到了十二點半左右，賢同明華及林媽等總算跟着兩輛塌車來了，說是什物途中已失落不少，但是我們也不去管它，隻把所有的安排好了再說。
我幫着他們遞這樣拿那樣的，賢說：&ldquo你且别忙吧，看等會兒閃了腰。
&rdquo我起初還勉強忍着，給他這麼一說，便覺得真個腹中隐隐作病起來了。
午飯我們都沒有吃，大家隻吃碗面。
晚飯時賢說該唱兩杯酒了，命林媽出去買了些叉燒之類來，正待用着吃個暢快時，我皺着眉頭上廁所去了。
于是肚子一陣陣痛起來，直到十時半左右，我實在忍不住了，便也顧不得賢的疲勞，把他剛瞌睡着的眼睛叫睜開來，賢倒也更不怠慢，忙展了汽車，把我直送到仁德醫院去，林媽跟着同行，家中由周明華管着。
我在車中捏住他的手腕嗚咽道：&ldquo時勢這樣的危險，做産以後怎麼逃呢？&rdquo賢說：&ldquo我們且自聽天由命在這裡吧，要活一起活，死便一起死。
&rdquo我感激得落下淚來，肚子卻又絞痛得更利害了。
走進醫院的大門，便須先挂号，辦好一切手續。
于是賢同林媽挾着我送到後進，隻聽見裡面好幾個産婦呼号之聲，慘不忍聞，賢與林媽都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