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脫籠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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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quo 于是五姑母便向我們連連招手,大家努力把船劃攏在一起,介紹過了,原來女郎叫做胡麗英,是我五姑母的學生。

    麗英是個活潑摩登的女性,與我同歲,但看起來她還是個不識憂愁的天真少女呢。

    餘白似乎對她很發生興趣。

     大家在河中劃了一會,五姑母邀我們一齊到她家晚餐去。

    餘白說:不如同到他住的旅館裡去洗個浴,然後大家再上如興館吃去吧,由他請客。

    我沉吟半晌,瞧見五姑母沒有反對,也就不說了。

    餘白說:他的母親嫌他往來朋友多,怪吵鬧的,所以一回來就叫他設法外面住。

    他住的旅館靠近湖西,風景很優美。

     吃過飯,五姑母同餘白談得投機,從此也就成了朋友。

    餘白很會揣摩婦人的心理,對我五姑母一味奉承,五姑母似乎很受用,簡直覺得樂不可支,我卻一旁看看難過,也就托故先回來了。

    後來聽說麗英與餘白從第二天起,竟是關系非常密切,鳳珠氣得死去活來,第三天沒有事,第四天餘白就回上海去了。

    他動身的早晨,也曾來徐家辭行,我向他道聲順風,鳳珠不理他,自然更不相送,隻有麗英拉着我五姑母一同去送他上船了,還送水果,據五姑母日後告訴我,麗英那天竟當衆泣不成聲呢。

     他去了,鳳珠從此就精神不好起來。

    徐太太說:&ldquo大熱天氣别太氣累了吧,學生考卷慢慢改不妨,到了暑假,我勸你還是休息休息,下學期不要再教書了,在家繡些枕頭花也好,女兒養得這樣大了,是一說定婆家便要過門的。

    &rdquo鳳珠低下頭去對她母親道:&ldquo女兒情願一生服侍爸媽。

    &rdquo徐太太睜大眼睛答不出話來,隻有徐秀才知道她心事,有一次他背地對我說:&ldquo你知道我家阿風心事嗎?她是&mdash&mdash&rdquo說着,寫了兩句詩來遞給我看,原來是:&ldquo月不長圓花易落,一生惆怅為伊多。

    &rdquo這兩句卻也鈎動了我的愁思。

     母親知道我不能夠在這裡長住,便不知道該如何疼愛我才好,把各式各樣的小菜點心都弄給我吃,天天計劃着如何替我敬心,她還勸我不妨到各親戚朋友家去走走。

    一個人在受拘束的時候,似乎隻想自由,隻想天天向各處奔跑,但一旦自由到手了,卻像剛出籠的鳥,四顧茫茫,瞧着這個偌大的世界,簡直不知該飛往何處去才好了。

    天氣又熱,油膩膩的東西吃不下,甜吃得多了也自作酸,除水果開水外,似乎并不想吃什麼而且覺得多吃了也不好。

    但是母親的盛意不可辜負,我隻得勉強一口口吞下去,直到肚子裡面要嘔吐了為止。

    母親很疑心這些東西還不夠好吃,但是我對于她的太多殷勤,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有時也很想到各人家去走走,但早晨起來梳洗完畢,太陽已直曬下來了,持傘遮陽不方便,長曬着使皮膚變成黑色總也不大願意,而且動不動出汗沾在,一件漂亮的長衫隻能穿一二次便要洗了,洗過便沒有原來的好。

    而且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現在我到别人家去,人家都是以成人之禮待我了,捧茶捧煙十分客氣,我去時得帶些禮物,出來時又須賞錢給傭人,若遇見某種小孩,還須給以糖果錢之類,這筆開銷卻也不在少數。

    我在家中公婆沒有零用錢給我,不過現成茶飯,衣服鞋襪俱全,一切都用不着添購,隻逢節賞賜老黃奶奶媽一H元錢便了,這錢是我在C大讀書時用剩下來的。

    在培才拿來的錢每月竟是用去無剩,這次回母家又給了林媽及徐家傭人共三塊錢,剩下的就不過十元錢了。

    有時出去坐車子又須地角錢,有出無進,看看着實有些為難。

    不知怎的,我現在黨不放開口向母親要錢了;偶而有一次母親勾起我零用錢夠不夠時,我心慌極了,很想實說,結果仍是紅起臉來低儒道:&ldquo還&hellip還有着呢,教書賺來的錢。

    &rdquo母親也就信以為真,不再提起了。

    我又怎麼可以告訴她這筆錢已是全買了東西孝敬公婆與杏獎了呢,因為我就從來沒有徐力可以買東西向她承歡過呀! 做人真是悲哀的,姑娘出了閣,連同娘都生疏了。

    也許母親也是各人自知其營陷?谷價不值錢,開銷又大,她一個女人家,沒有了丈夫又有誰來給地賺錢?想到這裡,我真覺很慚愧萬分,枉讀了這許多年書,不但不能夠經濟獨立,連跟母親買根拐杖兒也自不能。

    &mdash&mdash不,是不為也,非不能也,大概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