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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結婚呢?我知道有很多人想跟你求婚。

    ” 艾麗格臉色一變。

     “我不能結婚。

    ” “因為——”梅吉沒把話說完,看着她密友。

    密友略微點點頭。

     有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管家打開門,通報說:“賽格瑞夫先生。

    ” 約翰興緻缺缺地走進來。

    他想象不出為什麼老頭子會邀請他,如果能推托,他肯定不會來。

    這房子裝飾得富麗堂皇,地毯柔軟,但令他心情沮喪。

     一位姑娘走上前來和約翰握手,他隐約記得那天在她父親的辦公室裡曾經見過她。

     “你好,賽格瑞夫先生。

    賽格瑞夫先生——這是卡爾小姐。

    ” 然後他眼前一亮。

    她是誰?她來自何方?她身邊飄動着火紅色的衣料,希臘式小巧的頭頂上裝飾着小翅膀。

    她如夢似幻地出現在眼前,在這陰暗的背景前仿如昙花一現般轉瞬即逝。

     魯道夫·維特曼走進來,穿着寬大亮麗的襯衫,前襟簌簌作響。

    他們正式下樓用餐。

     艾麗格·卡爾一直和主人說着話,約翰·賽格瑞夫隻好和梅吉交談。

    可是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另一個女孩身上。

    他覺得她的發言都是深思熟慮、刻意為之的,生性并非如此。

    她内心一定還有其他東西存在,就像閃爍搖曳的火光,忽隐忽現,如同古代将人類引入沼澤地的螢火。

     他終于等到機會和她說話。

    梅吉正把當天碰見的朋友的口信告訴父親。

    現在機會來了,他卻說不出話來。

    他默默看着她,希望她能先開口。

     “晚餐的話題。

    ”她輕松地說,“讓我們先讨論戲劇,還是用數不清的‘你喜不喜歡——’開場呢?” 約翰笑了起來。

     “如果我們發現我們都喜歡狗,不喜歡沙色的貓,那麼我們之間是不是就有了所謂的‘紐帶’?” “的确如此。

    ”艾麗格嚴肅地說。

     “我覺得用一問一答的方式開始說話是個遺憾。

    ” “但這樣一來大家都有得說啊。

    ” “沒錯,但是結果就糟糕了。

    ” “知道規則總是好的——哪怕隻是為了違反它。

    ” 約翰笑着看着她。

     “那麼我的理解是,你我應該盡情沉溺于我們的奇思妙想中,哪怕我們表現得像瘋子?” 女孩的手一不小心掃落了桌上的酒杯,酒杯的破碎聲叮當作響。

    梅吉和父親停止了對話。

     “對不起,維特曼先生,我把酒杯摔碎了。

    ” “親愛的艾麗格,這沒有關系,沒有關系。

    ” 約翰·賽格瑞夫趕緊小聲說道:“酒杯摔碎,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我希望——它沒有發生過。

    ” “别擔心,那句話怎麼說的?‘厄運自存,非汝所能招之。

    ’”說完,艾麗格又轉過頭朝維特曼先生說話。

    約翰重新和梅吉交談,努力想着這句話的出處。

    最後他終于想起來了,那是瓦格納的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中的《女武神》,齊格琳德在齊格蒙德準備離家時說的話。

     他想:“她的意思是?” 但是梅吉已經在問他對目前的諷刺戲有什麼看法,很快他隻好承認他對音樂感興趣。

     “晚餐後,”梅吉說,“我們讓艾麗格彈奏給我們聽。

    ” 他們去了樓上的客廳。

    維特曼先生認為這是個野蠻的習俗,他更喜歡喝酒、遞煙的嚴肅氣氛。

    不過今晚也就算了,他不知道該跟年輕的賽格瑞夫說些什麼。

    梅吉就是有些古怪想法。

    這小夥子看上去長得不怎麼英俊——不是那種出衆的英俊——同時他也不風趣。

    他很開心梅吉要艾麗格·卡爾來彈琴,這樣夜晚的時間能過得快些。

    這個年輕的傻小子甚至都不會玩橋牌。

     艾麗格彈得很棒,盡管并不是專業水準。

    她彈奏的是現代音樂,德彪西、施特勞斯,以及一些斯克裡亞賓的曲子。

    然後她彈奏了貝多芬《悲怆》的第一樂章,這首曲子很哀怨,訴說着亘古以來永無止境的悲傷,但音符之間始終展現着不向命運屈服的精神。

    樂聲莊重悲恸,伴随着征服者的起落直至毀滅。

     彈到快結束時,她猶豫了一下,因此手指彈錯了琴鍵,樂聲戛然而止。

    她看着梅吉,自嘲着說道:“你看,它們不讓我彈奏下去了呢。

    ” 接着,還沒等到别人對她的自嘲有任何反應,她又彈奏起一段古怪而難忘的樂曲。

    曲調奇特,節奏微妙,和賽格瑞夫過去聽過的樂曲大相徑庭。

    它就像鳥兒飛動、盤旋、翺翔——突然,沒有任何征兆地,又變成了一長串刺耳雜音。

    然後艾麗格笑着從鋼琴邊站了起來。

     盡管在笑,但是她看上去恐懼而不安。

    她坐在梅吉身邊,約翰聽見後者用低沉的聲音對她說:“你不應該這樣,你真的不應該這樣。

    ” “最後是怎麼回事?”約翰急切地說。

     “是我自己的事情。

    ” 她簡潔尖銳地說着。

    維特曼先生換了話題。

     那晚,約翰·賽格瑞夫又做了關于那幢房子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