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涯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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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水響,再向右翻。

     恰好這時船向右傾,右舷入水,她的手被趕到的碧瑤抓牢,向船上一帶。

     左首欺到的一艘梭形快艇已近,一人在同一瞬間叫:“棄船,沖毀它。

    ” “噗通通……”梭形小艇上的人從兩側飛躍下水,向後面另一艘梭形快艇遊去。

     無人的梭形快艇,像離弦之箭,兇猛地向小船撞來,在三丈遠略一跳動,仍疾沖而至。

     “轟隆”一聲巨震響起,兩條船撞個正着,立即碎裂,殘軀先後分崩離析。

     兩位姑娘被震得向外飛,“噗通通”,英雄落水,兩人互不兼顧,入水便喝了幾口冷冰冰的江水,幾乎被嗆得五腑外翻,眼前金星直冒。

     另一艘核形快艇接回水上的同伴,掉首緩緩離開,有人叫:“王八烏龜有東西吃了,哈哈!竟有人在翻江神蛟的水寨附近讨水喝,不死何待?” 另一個破鑼也似的嗓子桀桀笑,接口道:“暗流兇猛,直沖向鬼洲,即使有高明的水性,也難脫出渦流之外,鬼洲内的畜生有福了,哈哈!” “哈哈!那些蛇蟲惡畜,就因為有屍體可吃,所以愈長愈多,連咱們的弟兄也吃掉不少,真是個毀屍滅迹的好地方。

    ” 梭形快艇走了,天上也出現了閃爍的星星,夜來了,江風吹在身上涼飕飕地。

     一天,兩天,第三天又來了,風和日麗,好天氣。

     翻江神蛟的大批船隻,在這天結隊駛出雷池,出大雷地進入了大江,應要命龍王之召出動了。

     而鬼洲附近,一艘相當華麗的遊艇,在距三裡外巡遊不去,艇上有銀衣仙子主婢。

    這鬼女人深知兩位姑娘了得,怕鬼洲埋葬不了她們,所以要在附近察看,能否看得見她們在鬼洲上出現。

     四天,五天,遊艇仍未離開,鬼洲上鬼影俱無,泥淖中怪樹叢生,水草太密,如果人不接近水際,是不可能被看到的。

    兩位姑娘始終不見形影,大概已葬身在内了。

     第六天午後,遠處翻江神蛟的水寨大火沖天而起,濃煙直沖霄漢。

     遊艇上的水手,全是翻江神蛟的手下悍賊,看到了水寨失火,使火速往回趕。

     半途中,一條梭形快艇如飛下航,雙方相距三裡餘,而下裡錯過了。

     梭形快艇上的人,有一個人是君珂,他身着油綢水靠,背劍控囊,用冷峻的眼神,站在後艄掌舵水賊身側,監視着十二名水賊運槳,向鬼洲急航。

     他淩晨超過池州府,已牌初趕到了東流縣,雇舟趕到了對岸的望江縣,在一個江湖小混混口中,問明了翻江神蛟的水家所在地,然後雇船往鬼洲。

     他失望了,船主一聽要到鬼洲,殺了他他也不幹,沒有人敢去,金銀唯如山也不成。

     他最後決定找翻江神蛟要人,便由陸路向上遊急起,急如星火。

     翻江神蛟的水寨,雷池的西北面,那是一處池中的小島,西北池濱是九姑嶺的餘脈,起伏着不太高的小山。

    小島距岸約有裡餘,中間有一道險惡的暗流阻位,所以船隻不能通航。

     小島東南建了一座警衛森嚴的小寨,向池中伸展,外有鐵閘門,可以開啟讓船隻進出,外有高出水面的木造碉樓,警哨密布。

    小島大約有方圓半裡的空間,上面建了樓房。

    對外而言,這是一處漁場主人的居所,望江縣的縣太爺雖有耳聞,但翻江神蛟不在附近做案,縣境平安無事,兔子不吃窩邊草嘛,隻好開隻眼閉隻眼算了,免得驚動朝廷,弄來上千上萬的官兵進剿,賊捉不到,首先遭了兵災,麻煩得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馬馬虎虎算啦! 君珂風塵仆仆,到了水寨與陸上往來的碼頭柏溪口。

    這兒是個池濱偏辟處所,有二千戶人家形成一座小村落,全是水賊們的住處,可以說是水寨的陸上連絡哨站。

     午正剛過.通望江縣的小路上,大踏步來了一個年輕人,英氣勃勃,雄偉如獅,腰懸三尺六寸長劍,脅下挂着百寶囊,身穿青布直掇,同質燈籠褲,腳下是短統快靴,劍眉略鎖,似有隐憂,他就是用日行千裡的腳程,匆匆趕來援救兩位姑娘的天涯遊子林君珂。

     柏溪口水寨哨站上,有二十餘名大漢在碼頭上忙碌,成包成捆的貨難積如山,待運到水寨收藏。

    水際泊了十五條小船,靜靜地系在碼頭上的鐵柱上。

     所有的人,這時突然停止忙碌,全向小路上注視,因為警訊已經傳到,說是有一個陌生人正向這兒趕。

     君珂是個不速之客,一個陌生的闖入者,由于他帶着劍,自然引起小賊們的懷疑。

     他大踏步聞人村中,直奔碼頭。

     路兩側的房屋中,一群男女老少皆駐足而望,誰也沒做聲。

    進人碼頭的通道上,分列着四名粗胳膊大拳頭的壯年悍賊,抱肘屹立擋在路中,似有所待。

     君珂在望江問清了水寨所在地,卻不知道柏溪口是賊人的陸上哨站,一入村中,便感到氣氛有點不對,唔!怎麼這小村的男女老少,皆飽含敵意? 他站在通往碼頭的小徑前端,舉目四顧,天!四周男女者少約有五六十名,全站着像一根根木柱,用古怪而飽含敵意的眼色向他注視,神情怪異,似乎他是個怪物,引來了無窮敵意的眼光。

     站在這兒向西南望,水寨相距不足五裡地,木栅樓上極少見到人蹤,隻有三五小船在栅門口緩緩進出而已。

    怪!賊人的水寨為何這般沉靜? 他對四面八方不友好的眼光不放在心上,大踏步向碼頭舉足。

    迎面四名大漢已将去路擋住,大牛眼兇光暴射,氣勢洶洶等待着他走近,沒有讓路的意思。

     君珂在四人身前八尺站住,冷冷地說:“諸位,請讓路。

    ” “幹什麼的?說!”一名大漢沉聲叱喝。

     “到碼頭,要雇船。

    ”他答得很幹脆。

     “高姓大名?由何處來?往何處去?” “在下用不着遞三代履曆,你管得着在下的事?”君珂沒好氣地答。

     大漢火起,沉聲道:“這兒無船可雇,不交代身份,你有麻煩。

    ” “麻煩?在下不怕麻煩,正是找麻煩而來。

    碼頭上有小艇,在下要到對面水寨走走,是否能雇到,閣下大可不必擔心。

    老兄,你真不讓路?” 所有的人一聽他要到水寨,神色一變。

    大漢岔開話題,問:“到水寨有何圖謀?閣下必須說明來意,是投貼嗎?” “不是。

    ”君珂的語言簡潔有方。

     “投靠?” “哼!在下要找翻江神蛟于當家。

    ” 大漢已聽出口氣不對,仍往下問:“哦!你是為搗窯子而來的?” “不錯,你說對了,聽閣下滿口江湖話,想必是翻江水寨的人,是嗎?” “不錯,你也說對了。

    ” 君珂掃了四人一眼說:“很好,很好,可煩諸位帶路。

    ” 大漢呸了一聲,大吼道:“有人找碴兒,準備并肩子上,拿下他。

    ”騰身直上,左手虛晃,右拳如風,閃電似攻出一記“黑虎偷心”,拳勁居然虎虎生風。

     君珂直待拳已及身,方信手一撥,“叭”一聲,一掌掴上對方的右頰。

    大漢狂叫一聲,向左飛退丈餘,站立不牢,“咕咚”一聲倒了。

     找到賊人,用不着客氣,君珂乘勢搶入,雙掌左右齊出,同時飛起一腳。

     另三名賊人慘叫着分三方飛跌丈外,不堪一擊。

    君珂跟進,一把抓起一名大漢的肩骨,同後用沉雷也似的聲音叫:“誰敢再上?除非不要命,退!” 原來四周三四十名大漢,緩緩抄家夥向這兒沖,呐喊如雷,将沖至切近了,被君珂最後一聲沉喝,驚得兩腿發軟,有幾個膿包,竟被直震心脈的音波震倒在地。

     他将大漢揪至胸前,厲聲道:“好好回答我的話,不然你将飽受折磨,怨不得在下心狠手辣,休說言之不預。

    ” “你……你做……做夢。

    ”大漢龇牙咧嘴狂叫。

     “夢也罷,醒也罷,你非說不可,我等着。

    ” 說完,他突然一指勾住大漢的左鎖骨,緩緩向外拉。

     “哎……哎喲,痛死我了,我……我說……說” “銀衣仙子現在何處?”君珂放手問。

     “走了,已走了三天。

    ” “翻江神蛟于當家呢?” “也走了,率領弟兄們出外作買賣。

    ” “早些天被貴賽困在鬼洲的兩位姑娘呢?” “在鬼洲前渦流翻船,早死了,即使會水,漂流鬼洲也已經喂了妖魔鬼怪。

    前後六天,恐怕骨頭都化成灰便啦!” 君珂心中一涼,暗暗叫苦,仍往下問:“鬼洲真有妖魔鬼怪?” “周圍土著,皆可告訴你鬼洲的可怖情形,這座洲浮起不過百十年?死的人太多了,本寨的高手也死了不少。

    ” 君珂略一沉吟,厲聲道:“帶在下到貴寨一走。

    ” 君珂不知鬼洲上的景況,聽小賊說出那是一處恐怖的鬼地方,連水纂中的高手也喪身其中無可-免,而且已經過了前後六天之久,太晚啦!他心中的焦躁,不言可喻,急怒之下,俊臉上泛起重重殺機,他要進入水寨,找翻江神蛟于子飛要人,雖則小賊說于子飛已經出江做買賣,賊人的活怎可置信?便要小賊帶路放船入寨。

     衆賊一聽他要進水寨,那怎成?群起鼓噪,先前被喝聲驚呆了的人,神魂歸竅,有人大叫:“哥兒們,并肩子上,斃了這不知死活的瘋小子。

    ” “這家夥吃了豹子心老虎膽,竟然前來撒野,斃了他。

    ” “上!摘了他的瓢兒。

    ” 衆賊一陣子叫吼,紛紛抄家夥向前搶。

    一個虎背熊腰的魁梧悍賊,挺着明晃晃的沉重潑風刀奔得最快,搶入大吼道:“小子,納下吃飯家夥。

    ” 吼聲中,刀尖反挑,踏進兩步,突變“力劈華山”,連肩帶背向君珂腦後劈下。

     君珂似乎背後長了眼,修然左飄兩步,大旋身運起神力,右手疾揮。

    他手上有人,抓着人的肩勁向後扔,将人作為兵刃,奇快絕倫地猛掃,太迅疾了,沒有對方撤招變招的機會。

     “克察”的一聲,刀過紅光崩現,潑風刀将賊人的雙腿齊胯砍折,斷腿也将使刀悍賊擊中胸脅。

     君珂乘勢搶進,将半死的賊人再次砸出,“噗”一聲悶響,将使潑風刀的悍賊擊倒在地。

     他一聲長嘯,扔掉死賊,換下了白龍筋鞭,大吼道:“誰不要命,上!我天涯遊子乃是收買人命的主兒,閻王爺的使者,殺!” 吼聲中,鞭化長虹,漫天徹地飛旋騰舞,風吼雷嗚,“叭叭!叭叭叭1”爆響似連珠,慘叫聲倏發。

     “哎……” “哎喲!” “呀……” 叫号聲動人心弦,地下鮮血飛灑,人飛,刀劍亂抛,衣履淩落,受傷的人散處在四面八方哀号,隻有片刻間,人己倒了一半,在地下掙命,其餘的人向後急撤,一個個面色死灰,心膽俱裂。

     “誰再上?”君珂收鞭卓立舌綻春雷大吼。

     村側一座小屋後,升起了一枝蛇焰箭,破空蜿蜒而上,“砰”一聲在半空中爆散,驚訊傳出了。

     君珂不在乎,向衆賊再發怒吼:“首腦是誰?” 衆賊不答腔,四散逃命。

     他本想阻止,但一看地上二三十個鬼叫連天的人,心中一軟,便不再動手了,大踏步走向碼頭。

     他的水性不高明,但比一般水賊卻又高明多多,躍上一艘小艇,拉斷船纜架起雙槳,向水寨劃去。

    他兩臂有千斤神力,運槳如飛,小艇平穩地滑出,宛似巨魚浮水,流矢脫弦,水面劃出兩條人字形浪紋,冉冉去遠。

     衆賊重新聚齊,紛紛登上小船,奮勇狂追,可是愈追愈遠。

     翻江神蛟已将寨中高手帶走,水寨中留置着部分僅可守寨的小喽羅,由三寨主混江鯉朱榮鎮守,接到了警訊,立即出動水寨中留守的好漢,三十餘條核形快艇,魚貫出了栅門,雁翅列陣,向前迎去。

     君珂關心兩位姑娘的安危,忘了自身的危險,前面有三十餘條快艇,後面也有十餘艘,前後受敵,陷入重圍。

    但他怡然無懼。

    不顧一切向前急劃,向前面蜂湧而來的船隊猛沖,在他眼前,似乎出現了兩位姑娘的幻影,正站在波濤上向他招手,臉色沉重默默含愁。

     九個月來,他埋首苦練,莊婉容的音容笑貌,仍不時打擾他的甯靜,他無法将她忘記,也無法處理這段絕望愛情的紛擾,這證明他愛她之深和心情的矛盾。

    乍一聽到她失陷雷池的消息,他幾乎瘋狂了,也來不及向黃立晖細問,便向雷池飛趕。

    總之,他心中已亂,理智渙散,舉止可能出現瘋狂之象,皮前自然幻象叢生。

     雙方接近了,水賊快船隊兩翼合圍,船上全是赤着上身,腰帶上插着分水刺,劈水刀,雙股短叉、峨嵋刺,分不鑽等水戰用的各種兵刃。

     迎面射來的梭形快艇上,站着一個雄壯的中年人,穿了一身青油綢水靠,提着一把帶有梅花辨護手的分水刺。

    大環眼,朝天鼻,有兩瓣又大又厚的闊嘴唇,确是像個鯉魚嘴,難怪綽号叫做混江鯉。

     三寨主混江鯉朱榮,在水寨中不論水陸能耐,皆算得上是頂尖人物,佼佼出群,所以翻江神蛟很放心,将防守水寨的重任交到他的肩上。

     近了,水上交鋒,最好的武器是弓箭,可是水賊畢竟是水賊,并無與官兵在本上交鋒的準備,所以沒有箭,必須等兩船接近方可瓣手。

     混江鯉老遠便高聲大叫:“停槳,什麼人?竟敢到我神蛟水寨生事?通名,不可自誤,說明來意。

    ” 君珂沒停槳,小舟破水射至,在三丈外雙槳一插,小舟方行止住,他朗聲問:“閣下可是翻江神蛟于當家?” “在下乃是三寨主混江鯉朱榮。

    ” “在下請于當家現身一見。

    ” “與朱某說也是一樣,尊駕高姓大名?” “三寨主,你可擔待得起?” 混江鯉拍拍胸膛,在聲說:“目下朱某主事,自然擔待得起。

    閣下為何不通名?” “我,姓林,君珂,綽号是天涯遊子。

    ” 通過名,滿江賊船上的人,皆議論紛紛。

     混江鯉一怔,訝然問:“你就是林君珂。

    ” 君珂心中一動,心說:“聽口氣,這家夥是認識我呢。

    ”心中是這樣說,口中卻道: “三寨主認得林某麼?咱們少見哩。

    ” 混江鯉冷哼一聲說:“本寨主不認識你這淫賊,自然少見。

    ” 君珂吃了一驚,劍眉一軒,大喝道:“閉上你的狗嘴!太爺頂天立地,你敢血口噴人,罵我是淫賊?” 混江鯉仰天狂笑,笑完說:“九個月之前,你在龍遊縣許家做案,奸殺一雙孿生姐妹,慘殺三十餘口老小,天下聞名,你為何否認?其實這算不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隻是你身為銀河釣翁的門人,自然以俠義英雄自居,就有點不對勁了。

    咱們水上豪客也奸也殺,卻本以俠義自命,用不着和你鬥口辨是非,說出你的來意。

    ”—— xmwjw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