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望夫惡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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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三個人全站住了。

     酒肉和尚倒抽一口冷氣,怔在一旁做聲不得。

     九指神龍雙手持杖,高舉過頂,額上大汗如雨,青筋跳動,臉上虬須根根豎起,長籲一口氣緩緩閉上了大環眼,站在那兒像具石翁仲。

     君珂手中的長劍,劍尖點在對方的七坎大穴上,臉色冷森森罩着一層濃霜,用平靜而略冷的聲音說:“連這一劍算上,你已經過五次被殺的機會了。

    ” “你為何不下手?”九指神龍沉重地問。

     “你,在六大怪物中,還算得是英雄人物,且沖令師兄金面,林某不能殺你。

    告訴你,今後少找林某的麻煩,要冷靜明辨是非,不然你将難保一世英名。

    在下言盡于此,後會有期。

    ” 聲落,人影疾飄,君珂已飄出三丈外,劍已不知何時已經入鞘,向酒肉和尚抱拳一禮說:“老前輩,晚輩多感盛情,他日有緣,當專誠叩謝昔日援手之德。

    ” 聲落,人去如電閃,投入密林之中,三兩起落人即失蹤,好快! 酒肉和尚與九指神龍怔在那兒,好半晌仍未移動身形。

     蓦地,灰影從右側射到,洪亮蒼勁的聲音乍響:“咦!賊和尚九指怪物,怎還不走?青城老雜毛來了,還有千手如來假和尚,再不走,便要和樹上的鄧武師一般,被釘殺示衆哩,走!”尾音一落,人已閃入林中不見。

     酒肉和尚急起便追,一面大叫道:“明老慢走,且聽我告訴你有關你那小徒孫的消息。

    ” 前面林中回聲到了:“低聲,賊和尚鬼叫什麼?我老人家已經知道了?是終南隐叟的孫女兒崔丫頭告訴我的,所以我要鬧他們一鬧。

    别出聲,老雜毛厲害得緊,可能循聲找來了。

    ” 發話的人是四明怪客沈明昭,他已從由望江西上的崔碧瑤姑娘口中,知道徒孫莊婉容被青城練氣士擄走,正釘住老雜毛搗鬼。

    論功力,他不如青城練氣士,但老雜毛要想截住刁難古怪的他也非易事。

     青城練氣士離開雷池之後,帶着莊姑娘走了,到了武昌便派人将姑娘押回青城,他自己也在武昌訪友,卻接到銀劍白龍呈來的書信,說是宇内怪物兇魔,正要幹預他銀劍白龍的行事,分明要找他老人家的麻煩雲雲。

     老雜毛接了信,立即火起,星夜從武昌趕來望夫山,開始屠殺闖人的人,沒料到四明怪客也釘住了他,四出騷擾,總算救了許多聞風趕來的武林好漢。

     四明怪客和酒肉和尚師兄弟所走的路線,正是君珂所隐沒的方向,九指神龍垂頭喪氣在後緊跟,但他的功力相去太遠,追了三兩裡,他便落了單。

    這一生中,他任性而為,太過主觀,而且剛愎過甚,行事不顧後果,經過君珂給了他一頓狠教訓,而且以壓倒性的真才實學,逼得他幾乎喪命七星散手劍法之下,心中悚然而驚。

     經過這次打擊,他總算南柯夢醒,在驚怒之中,開始扪心自問,逐漸有點憬悟往日之非,也開始檢讨他一生的所行所事,隻感到冷汗直流,惶恐的感覺,取代了憤怒,他開始冷靜下來了,觀念也有了截然不同的改變。

     他一面思索,腳下信步而行,穿林越坡,不知自己已到了何處,幾乎渾然忘卻身外的事物。

     蓦地,他倏然站住了。

     前面五六丈一座密林前的短草地上,沿林緣排開六名像貌兇猛的中年大漢,一身青色勁裝,背劍挂囊,正雙手叉腰,用兇光暴射的大眼,不懷好意地等待着地,他逼近至六大漢身前丈餘站定,大環眼掃視他們一眼,心說:“這些人眼生得緊,一個個兇猛獰惡,看來定非善類。

    ” 他的觀念仍未能全部改變,首先便認定對方不是善類,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哼!你們是攔路的?”他冷冷地問。

     六大漢大眼連翻,兇光暴射,中間那眉心有刀痕的人重重地哼了一聲,用老公鴨似的嗓子兇狠地問:“老家夥,你是銀劍白龍冷小子的人?” 聲調狂妄而且刺耳,北方口音甚濃。

    九指神龍氣往上沖,但心中一轉,勉強壓下了怒火,不悅地說:“是又怎樣,不是又……” “很好,隻要是便成。

    ”眉心有刀痕的人更是毛脾氣火爆,搶着答,又道:“咱們京師六義安家六兄弟。

    我,老大無雙劍客安奇。

    聽說江南出了個少年英雄銀劍白龍冷真陽,是什麼武林三仙雙奇的門人子弟,在九江府做了一票好買賣,淨賺百萬金。

    我兄弟不才,也想分一杯羹,這次邀遊江南,盤纏已光,江湖人錢财不分彼此,特來商借十萬金銀,老家夥,叫銀劍白龍前來讨價還價。

    ” 九指神龍冷哼一聲,心說。

    “果然不錯,是些想黑吃黑讨野火,想在江南打天下的惡賊。

    ” 他單手将鐵杖前指,沉聲道:“你們這些侉子,滾回京師去!老夫不知什麼銀劍白龍金劍黑蛇;少在江南惹事生非,快滾!” 無雙劍客大怒,用奇快的手法撤下一把寒芒如電的長劍,火雜雜沖上叫:“老匹夫無禮,宰了你。

    ” 叫聲中,兇猛潑辣地連遞三劍,劍發龍吟,劍氣迫人膚發,内力将修至化境了。

     九指神龍竟然不再生氣怒吼,鐵杖锲入劍影中,左挑右點,攻向對方要害,逼對方換招自救,三劍懼解,一聲長嘯,欺進回敬,叫:“宰了你們之後,老夫再退出江湖。

    ” 不久之後,四周散布了六具屍體,九指神龍渾身是血,腳步蹒跚,點着劍痕斑斑的粗大鐵杖怄偻着身體,踏着夕陽餘晖,孤零零地走出了望夫山區,從此消失在江湖,六大怪物中,少了一個九指神龍。

     君珂認準方向,向西飛掠,經過一座鞍形的曲山脊,踏上了一處荒草密茂的台地。

    遠遠西望可看到向西蜿蜒而去的官道,後面,是聳立着的望夫山,台地四周,是綿密的矮林。

     他籲出一口長氣,腳下一緩,喃喃地說:“今後,我将找一處不為塵世所紛擾的去處,苦練絕學,以應付八月中秋青城的劫難了。

    ” 蓦地,他心生警兆,本能地汗毛豎起,一陣奇異的電流通過了全身。

    依稀,他感到危險已臨,似乎有無數兇狠的眼神,正在四周兇狠地向他盯視。

    無形的奇異危險,已麇臨他的身上了。

     他突然止步站定,神情一冷,舉目定神向四周看去,環顧三匝。

     四周沒有異狀,新生的綠草欣欣向榮,遠處的矮林一片青綠,和風輕拂,綠草波浪似的輕微拂動,沒有任何異狀、四周靜悄悄,夕陽外照。

    他心說:“怪!我為何會突然心生警兆?我記得昔日在進人忏情谷之前。

    在山脊上也曾發生過一次心潮洶湧,無端悚驚的情景。

     難道說,又将發生兇險了嗎?” 他卻不知,昔日在仟情谷山脊之上,甯珍和張笙兩位姑娘,确在他身後伺機向他下手,而目前,草叢中和遠處的矮林内,正有無數兇狠的目光,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屏息着要向他猝然下手,他是一個神經感覺極為敏感的人,有-種無形的奇異電流,在他身上發生了奇妙的感應.以緻心潮波動,心生警兆。

    是的,危險來了。

     他心生警兆,無形的異感洶湧地向他襲擊,渾身産生異象,毛發俱豎,皮膚泛起了雞皮疙瘩。

     可是,他無法看出潛伏着的危機,經過用目光仔細的搜視後,沒發現任何異狀,身上的奇異感應逐漸消失了,他不再疑心,舉步向前走去。

     為何他不展開輕功急趕?就是剛才的異象在作怪,雖說沒發現危險,但卻不能令他完全釋懷,暗中戒備着向前走,生死門神功已經運起護體了。

     他曾經受過暗算,銀劍白龍曾在後面打了他一針,對身後不意的猝然襲擊,他深懷戒心,默運神功,留心身後和四周的動靜,風吹草動,他也不敢大意放過。

     因此一來,他逃過了一劫。

    本來在暗中隐伏要突起發難,想用暗器突然猛襲的人,見他步步小心凝神而行。

    便死了這條心。

     他不僅日力超人,耳力亦同樣銳利,走了十來丈,終于有了發現,草中開始有了沙沙異響,身後有動靜了。

     同時,越矮林深處,傳出了異聲:“哎……”是一聲瀕死的哀求,聲音虛弱而輕微,但在他耳中,卻十分清晰真切。

     後面來處的矮林中,樹枝也發出擦動的微響。

     他心中懔然,更為警惕。

     第一個灰色人影,終于在他身後稍左處緩緩升起,綠草發出了輕微而令人難覺的撥動聲。

    原來草中隐伏的人,在隐伏時都将綠草向内撥,掩住了形迹,出現時自然也得将草撥開。

     危機來了,灰影的右手舉起了,三枚寒芒從灰影中射出了,同時灰影也伸手拔劍沖出了。

     君珂已發現背後有警,蓦地一咬牙。

     三顆寒星閃電似的射到,快極。

     左閃、旋身、出劍、傷敵,突又旋身折回,收劍、屹立,慘叫乍起。

     三枚暗器射向前面三丈餘,翩然墜下草中,勁道之猛,駭人聽聞。

     灰影沖過君珂身邊,一聲慘叫,踉跄站住了,手中劍一松,跌落腳邊,雙手在左脅下亂摸,染了一手血,助下有七個劍孔,直透内腑。

     君珂站在那兒,冷然向前凝視,像一座石像,仿佛距他右側不到三尺的灰影,根本不是人,懶得置理,也不屑一顧。

     灰影渾身顫抖,終于籲出一口長氣,頹然仆倒,手腳一陣抽搐,死了。

     左方青影徐徐升起,出現了五名青衣中年人。

     右方灰影也出現了,共有七名高年武林名宿。

     前方有八個人,為首的赫然是寒風掌冷沛年。

     後面也有不少人,再次出現了銀劍白龍的身影。

     君珂陷入包圍中了,看樣子這次得血濺望夫山。

    他并未回頭瞧,目光仍向前凝視。

    他隻認出前面的兩個人,一個是曾在湖口古松林見過的寒風掌死對頭。

    一個是身材奇高奇壯,曾在桑落丢掉一隻在耳的黑虎陶高,千手如來的拜弟,他那沉重的虎尾鞭令人望之心寒。

     一個真正有成就的武林高手,身陷絕地反而靈台清明,要在死中求活,不為危難所驚擾震撼。

    君珂身陷重圍,反而穩定下來,情緒不再激動,冷靜得像是鐵石人。

     遠處,灰影和黑影-一出現,駭人的獰笑倏揚,枭啼也似的怪叫傳到:“咯咯咯咯!原來所等的是這小夥子,勞師動衆,未免太不值得了。

    ” 人影在外圍停住了,君珂開始感到不妙。

     在寒風掌身後出現的,是赤着上身,僵屍一般的白骨行屍吳劍飛和懸着追魂令的地府冥君孫永初。

     在左側出現的,是身穿黑大褂的閃電手商敬中,還有一身火紅大袍的雷火判官皇甫聖。

     兩人身側,是獨劍擎天馮如虎。

     獨劍擎天向君珂投過一瞥焦急的目光,锉了锉鋼牙。

     地府冥君剛才已發了話,這時又說:“不行!老冥君與這小娃娃有死約會,不許你們這許多人倚衆圍攻,給我讓開。

    ” 黑虎陶高氣勢洶洶地轉身,大叫道:“老怪物,你廢話說得太多了。

    ” 地府冥君鬼眼一翻,怪叫道:“你是什麼東西?敢教訓我老怪物?” “我,黑虎陶高,教訓你并無不可。

    ” 銀劍白龍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朗聲說:“諸位,稍安毋躁,家師青城煉氣士即将到來,有過節不妨等會兒結算,休亂了在下的大事。

    ” 接着,遠處傳來一聲震天長嘯,相距甚遠,但衆人耳中似若雷鳴,直薄耳膜。

     地府冥君一聽對方是黑虎陶高,正是千手如來的拜弟。

    心中不無顧忌,再一聽青城煉氣士即将到來,那令人變色的嘯聲,也證明了銀劍白龍的話,并非是虛聲恫吓,兇焰漸消,退後一步說道:“姓陶的,咱們會有結算的一天。

    ” “陶某等着,隻怕你不敢。

    ”黑虎陶高頂了回去。

     君珂聽出身後有銀劍白龍,心說:“這家夥又敢出面,定然又在老雜毛那兒學了幾招,不然怎敢再來送死?目下身陷重圍,我必須先脫身再說。

    ” 他倒不怕青城煉氣士,因為雙方已有青城之約,老雜毛既名列宇内高人,在這麼多武林高手之前,諒他不敢先自毀約提前動手。

     他一直未說話,依然保持化石般的冷靜神色,效金人三緘其口,默默向前舉步。

     他這種出奇的神态,令所有的人暗暗稱奇。

     “沙,沙,沙,沙……”他的履聲一步一落實,沉穩地擦過叢草,雙手自然垂在兩側,肩不動手不搖,臉上每一顆細胞似乎都凍結了,隻有雙腳沉重地移動,俊目中異光閃閃,向前一步步走去。

     左方一名悍賊一擺手中長劍,大吼道:“站住!準備領死,未聽招呼,不許走動。

    ” 君珂似若未聞,“沙沙”足音絲毫未變。

     “該死!”賊人怒叫,挺劍疾沖。

     劍将及身,君珂仍似乎未覺,“沙,沙”他仍踏出兩步。

    劍芒一閃,賊人已攻出一招“白蛇吐信”,攻向他的左脅,勢如電閃。

     人影乍現,劍芒一閃即沒。

    似乎是同一瞬間,君珂的身形又恢複原狀,“沙,沙,沙,”他仍向前走。

     誰也沒看清他如何閃避來劍,又如何拔劍出招,又如何用招術傷人,又如何回到原位的。

     賊人的臉上,被劃了一個斜十字,深入顴骨,眼珠擠出眶外懸挂着,鮮血激射,仍挺劍前沖,從君珂身後不足五寸處沖過,“叭匍”兩聲,沖倒在三丈外,從草上再滑出八尺,人劍方同時寂然不動。

     “咦!”遠處的白骨行屍訝然叫。

     獨劍擎天哈哈一笑,大聲說:“人如神,劍如電,了得;我這把劍不再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