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桑落全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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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猜怎樣了?” “他媽的,要知道還用猜?别賣關子好不?” “按航程,昨晚官船該到了,可是沒見船影,八成兒完了蛋。

    瞧!同知通判兩位大人出動,如果死的是平民百姓,怎能勞動他們的大駕?哈哈!事不關己不勞心,去他娘的,咱們喝酒會,預先祝賀知府大人高升。

    ” “見鬼!還能高升。

    ” “好,不高升就下地獄,都是一樣,走!” 金羽大鵬雖知道銀劍白龍與黑龍幫争買賣,但這時他已無心過問,信步向行将泊岸的帆船走去。

     他站在碼頭上,向船中張望,怪!艙門閉得死緊,不見有人露臉。

     船夫共有十餘名,全是肌骨結實,但臉色看去極為樸實的壯年大漢,手腳似乎都不太俐落,但卻十分老練沉着,慢斯條理地将纜系好,架起跳闆。

     艙門突然從裡面拉開,鑽出兩名梳高頂髻的妙齡俏丫環,鑽石般的大眼睛不經意地向岸上一掃,從金羽大鵬缺乏血色的臉上掠過。

     車聲磷磷,三匹華麗的雙頭馬車,輕快地靠停在碼頭邊。

    趕車的夥計挂上缰插好鞭,跳下車座安裝踏闆。

     金羽大鵬一見到美麗的女人,便覺渾身癢酥酥地,目下他雖然失去武功,窮途末路,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情不自禁在心中暗叫:“我的天,這兩個丫環真美得要人老命。

    神鈎郭樹老匹夫害苦了我,不然這兩頭雌兒豈不是我的獵物?咦!婢美若是,主人定然更美,我倒是看看。

    ” 婢美,主人不見得也美,這家夥簡直昏了頭,想迷了啦!他不看倒好,這一看,看掉老命,天意也! 城門口,一個頭梳道士髻,身穿黑袍,姜黃臉,山羊眼,凸嘴獠牙的老家夥,腰上懸了一把藍色長劍,正背着手從人叢中擠向碼頭。

     艙門彩影乍現,出來了陰陽老怪孟重光,她本來就隻有六七分姿色,這時臉色陰沉,姿容又打了折扣。

     “是個半老徐娘,倒胃口。

    ”金羽大鵬暗叫。

     接着,艙口五彩缤紛,接二連三出來了石室姹女,彩虹仙姑、俏尼姑白衣聖尼、紅衣四妹…… 往後瞧,女人愈出愈美,年紀一個比一個年輕。

    隻看得碼頭上的販夫走卒直了眼,金羽大鵬直咽口水走了魂。

     最後紫影乍現,出來了剛健婀娜美豔超人的華山紫鳳,鳳目一瞥之下,第一眼便認出了色迷迷的金羽大鵬,粉臉上登時泛起重重殺機,濃霜密布。

     金羽大鵬鬼精靈豈有不認識華山紫鳳之理?目下他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百毒囊已被神鈎郭樹奪走了,想逞強已力不從心,再不走豈不太傻?華山紫鳳不剝了他的皮才怪。

     他臉色大變,“啊”了一聲,扭頭便跑,要向人叢中鑽走。

     紫影一閃,一頭大鳳凰從船中飛登碼頭。

     一名大漢正迎面站立,金羽大鵬向前一鑽,便被大漢“叭”一聲掴了一耳光,他向側便倒。

     大漢也吃了一驚,怎麼?這家夥怎麼如此膿包?便一手扣住他的左肩,向裡一扔,喝道:“相好的,回去。

    ” 金羽大鵬身不由己,仰面跌倒在地,恰好跌在剛上岸的華山紫鳳腳下。

     華山紫鳳也吃了一驚,意似不信地冷然問:“咦!你不是金羽大鵬田大英雄麼?” 金羽大鵬昏了頭,掙紮着站起,驚惶地往後退,說:“吳……吳姑娘,你……你認錯人了,我……我不是……” 華山紫鳳目中冷電像利刀,瞪得他心中發冷,她說:“你不是金羽大鵬,為何知道我姓吳?你即使化成了灰,我也認得你。

    怪!你為何落得如此狼狽?可憐!”她大袖一揮,叱道:“帶他走,他需要找地方養病,他病了。

    ” 人叢中站出兩名大漢,三不管架起他就走,他大叫:“救命呀!救……” 黑影排衆而入,突發一聲沉喝:“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狗東……” 接着,金羽大鵬大叫:“師父,徒兒……” 這黑袍怪人赫然是百毒真君,他正想向金羽大鵬縱去,紫影一閃。

    華山紫鳳不顧地下肮髒了,已拜伏在地,淚流滿臉地說:“老前輩,可認得萼華麼?” 百毒真君瞪大着眼,伸手虛擡,訝然叫:“你,吳姑娘,怪!為何如此對待我的愛徒?” 華山紫鳳盈盈站起說:“一言難盡,說來話長,晚輩心碎如割,且到居所再向老前輩- 一禀明,再聽老前輩卓裁。

    ” 陰陽老怪等人全到了,居然出現了枯藤怪姥,這老太婆毛脾氣火爆,怪叫道:“有其師必有其徒,一并收拾這老毒物。

    ” 百毒真君山羊眼不住往上翻,吼道:“老虔婆,你在對誰說話?” 陰陽老怪冷冷一笑,接口道:“就算對你說,怎樣?” 百毒真君不認識陰陽老怪,踏前一步獰笑道:“怎樣?哼!不久自知,你是那一個婆娘養的粉頭?” 他語氣太過狂傲,也粗野得不堪入耳。

    陰陽老怪沒生氣,輕搖着團扇淡淡一笑道:“三妖之土,極樂之園,方便之門,擅入者死。

    人妖楊思信的親傳弟子,你猜猜我是誰?” 百毒真君走了一輩子江湖,怎能不知人妖楊思信的名号?又怎能不知陰陽老怪?至少浙西三妖他不會陌生,不由臉色一變,退後兩步說:“你是孟重光?” “猜對了,沖我來。

    ”陰陽老怪冷冷地說。

     “你想怎樣?”百毒真君色厲内荏地叫。

     “不想怎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老一輩的人行事處世的圭臯,年歲愈長愈不想惹事生非。

    如果尊駕有興,可随老身一行,看看你調教出來的好徒兒,是如何的無法無天。

     想出手,行,這兒人太多,為免驚世駭俗,請指地劃道,老身奉陪,印證或賭命,悉從尊便。

    ”她櫻唇一撇,揮着團扇叫:“走!” 一陣無形的潛勁,從她的團扇中湧出。

    百毒真君突然上身一陣急晃,退了一步,山羊眼連眨,倒抽了一口涼氣,袍袂飄飄,怔在那兒。

     一行衆女分上了三部馬車,鞭聲驟響,馬兒長嘶,車聲辚辚,車夫的喝道聲震耳,馬車排開人叢,向城中馳去,穿城而過,出了小南門,向廬山如飛而逝。

     且表表十一艘大官船的事。

     昨晚,桑落洲附近,展開了武林罕見的空前大屠殺。

    黑龍幫與千手如來的黨羽,由于雙方正主兒皆不在現場,以緻一發不可收拾,雙方皆任性而為,死傷慘重。

     二更正,十一艘大官船将接近桑落洲航道,便被賊人從水中爬上了大船,控制了舵樓,向桑落洲靠去。

    船上的官兵躲在艙中胡鬧,根本不知外面發生了變故。

     君珂踏着夜色,心急似箭,在湖口縣碼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偷了一艘小舟親自操漿,向桑落洲航道急趕。

    遠遠地,已看到十一艘大船的朦胧形影,便運起雙槳狂追,已經晚了一步,大船已被賊人控制住了。

     船距桑落洲下遊約半裡地,-枚蛇焰箭在江面蜿蜒直上九霄,爆出了滿天紅星,久久方聽到爆炸聲傳到。

     桑落洲中,一朵旗花也同時升起半空爆散。

     江面上,蟻舟雲集,從四面八方向大船集中劃來,每一條小舟上,全是赤着上身,左臂纏了白巾的好漢。

     桑落洲中,也射出無數大小船隻,船上人全是身穿黑油綢水靠的水上英雄。

    最先一艘小舟上面,站着面色厲惡,眼神怨毒的要命龍王爺,他不住喃喃低語,聲音隻有他自己才能分辨:“殺吧!戰火終于挑起了,等會兒我龍王爺往水裡一鑽,任你們血流成河。

    銀劍白龍哪!即使你不死也落個羽翼盡除,無法沖天而飛了。

    ” 他扭頭向後面半裡地一艘華麗快船上,投過一絲奇異的笑影,方滿意地催舟疾駛。

     江面上寂靜無聲,隻有大槳劃水的輕響。

     近了,已可看到對方飛駛而來的蟻舟了。

     要命龍王的船隊,放過了十一艘官船,向前急迎。

    夜空中,響起他一聲大吼:“鳴鼓,準備狠拼。

    ” “隆隆隆……”低沉的鼓聲,打破了江面的沉寂。

     雙方的船隊,排成半裡長的橫陣,終于糾結在一塊兒,殺聲驚天動地。

     要命龍王的船,沖向一艘梭形快艇,他剛向水裡跳。

     對面梭形快艇上,一個頭梳道士髻赤着上身的老人,手杖寶劍,左手三支光閃閃的魚叉,突然叉出逾電閃,劈面飛到。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要命龍王爺如不跳水,他死不了,頭剛向水面一栽,一柄魚叉已閃電似的貫人他的脊心,“撲通”一聲,他帶着魚叉沉入江底,從此不見他浮起,江湖上消失了他的蹤迹,南召丹霞山冷府的大門,永遠不見他叩門讨取解藥了。

    這位在水上橫行一世的水上巨霸,從此永沉江底。

     水上船鬥船,水下人鬥人,殺聲震天,雙方的船隻纏成一團。

     有許多快艇突破了船陣,脫出了糾纏,流矢似的向十一艘官船飛射。

     黑龍幫的人全是赤着上身的悍賊,船隻又多,逐漸迫進至桑落洲,雙方又殺至洲上,在陸上又展開生死相拚。

     君坷的小舟,也從這混亂的船隊内沖入。

    他身穿青灰色直裰,既不是赤着上身,亦非穿黑油綢水靠,雙方都誤會他是敵人,船一靠岸,全向他狂攻。

     他心中大急,劈面沖來了一艘快艇;他左槳進,右槳倒撥,船突然向右急轉,避過闖來的快艇後,再向前急射。

     真不巧,右側一艘快艇,正向左轉,“砰”一聲大震,撞個正着。

    快艇沖力甚大,構造堅實,一撞之下,君珂的小舟右舷立即被毀,船隻破裂。

     他不能沒有船,一聲長嘯,便淩空而起,向快艇落去。

     快艇上全是穿青油綢水靠的人,船首一名大漢一聲怒叱,長劍招出“萬笏朝天”,仰攻向下落的君珂。

     他突然一掌拍出。

    生死門神功化為渾雄兇猛的劈空掌力,将劍拍得向下一沉,左腳乘虛下伸,“噗”一聲踢中賊人握劍的右肘,賊人一聲驚叫,長劍脫手上飛。

     君珂一把抄住長劍,人向下落,“着!着!”他叫,劍出“平分秋色”,左右兩名賊人狂叫一聲,翻身栽倒。

     這時,左右船隻已經撞到。

    他想:“不好!人太多,誤事,還是由水中走好些。

    ” 他連揮三劍,刺倒了三名賊人,“噗通”一聲水響,他從水中走了,還帶着奪來的一把劍。

     當鼓聲響起時,驚醒了大船上的知府大人和護送的官兵,他們吃了一驚,齊向艙外鑽。

     第三艘大船上,載了王知府大人,他叫:“發生了什麼事?傳船家前來答話。

    ” 兩名健仆齊聲應喏,“嘩啦”一聲打開了艙門,剛将腦袋鑽出,但見白芒一閃,“砰砰”兩聲,兩具無頭屍體跌入艙中。

     “哎呀!這……這……”知府大人狂叫。

    艙中燈火輝煌,看得真切,兩個健仆丢了腦袋,他看得一清二楚,吓掉了他的三魂。

     接着,艙口刀光霍霍,一個赤着上身的提刀大漢出現,站在艙口叫:“不許走動,不然……哎……” 話未完,賊人胸前突然出現一截血淋淋的刺尖,刺尖一現即隐,賊人的屍體也掉入艙中。

     賊人先前站立之處,出現一個穿黑油綢水靠,手提血淋淋令人觸目驚心的分水刺,躍入艙中叫:“狗官,送你歸天。

    ” 聲出刺到,來勢如電。

     知府大人渾身一軟,驚倒在地叫:“護軍何在?救命!” 一刺落空,大漢踏進一步,再挺刺進擊,内艙門“砰”一聲倒下了,竄入兩個赤膊大漢,兩把分水刀齊閃,“铮”一聲震開了分水刺,便在艙中拚起命來。

    另一名大漢舉刀猛劈,“克察”兩聲,知府大人的肥腰分成兩段,眼見活不成了。

     十一艘大官船十分混亂,殺聲和慘叫聲驚心動魄。

    舵樓上的舵工,在賊人的刀尖逼迫下,拉緊了風帆索,向桑落洲蘆葦叢中沖去。

     水面上,君珂像一條大魚,銜尾直追。

    蓦地,前面三丈處水花急湧,三名赤着上身的大漢迎面泳來,為首一名大漢發現前面有人,大叫道:“四海。

    ” 君珂不是江湖人,不懂切口,不加置理,仍向前急泳。

     雙方行将接近,大漢突然伸出一把尖刀叫。

    “怎不回口信?” 君珂恍然大悟,但他無法回答。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他一聲大喝,頭向下沒入水中,長劍向前急遞。

     劍在水中使用不便,但他功力超人,水的阻力無多大妨礙,“嗤”一聲貫入賊人咽喉,人向下急沉,向左急泅,瞬即遠出五丈外去了。

     天黑如墨,人在水底視度不良,眼睛派不上用場,加以賊人水性不太高,死了一個還不曾發現哩。

     他在十丈外再浮上水面,拚全力狂追。

     十一艘大官船先後擱淺在灘岸上,賊人一面殺人,一面将财物向岸上搬。

     第一把火從第三艘大官船上升起,火光中,雙方高手從船上殺到洲岸。

    接着每一艘船上都起了火,火舌從艙頂噴出,江面上照耀如同白晝。

     在第七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