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潑雨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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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一身大汗,成了,真氣在丹田凝聚了。

     他服下的毒藥事實不是毒,毒會損人的生理組織,這藥隻是一種令人筋骨肌肉松弛的奇藥,多吃些還可久睡難起,時間一久,藥性自會消失。

     天快亮了,危機來了,正在運動排出體内異物的君珂,渾身大汗,霧氣蒸騰,已到了緊要關頭。

     旁觀的莊姑娘,也急得大汗如雨,窗外大雨滂沱,雷電不絕,但已在天際泛起鉛灰色的微曦,危機近了。

     房門外,響起了輕微的弓鞋細碎聲。

    糟!兩個俏丫頭要來了,完了! 行功正緊的君珂不在乎,他在乎也不行,怎能半途而廢?他的上身經脈快疏通了。

     床内的莊姑娘,汗流得更多了,粉面已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泛上了青灰色,她心中在狂叫:“完了,真該死定了!”每一聲足音,像巨錘無情地向她的心頭撞擊,除了等死,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隻好認命啦! 弓鞋聲在房門外突然停住了,小春的聲音隐隐可聞:“秋妹,進不過去?小姐該起來了。

    ” 小秋突然卟嗤一笑,低聲說:“好姐姐,你怎麼這傻?小姐今天怎會早起?新媳婦三朝才下廚,就因為太苦咦!” “啐!你知道苦?” 小秋低聲尖叫了一聲,大概挨了一擰,笑着說:“信不信由你,你如果到裡面煞風景,誰吃不消兜着走,說不定被新姑爺吃掉哩!我下廚監督那兩個蠢女人,進不進去與我無關,我不想挨罵。

    ”說完,弓鞋聲去遠。

     莊姑娘心中暗暗念佛:“菩薩保佑,别進來。

    菩薩……” 門外的小春本來不想進來,被小秋那句“說不定被新站爺吃掉”的話,鬧了個渾身火熱,加上剛才被銀劍白龍一摸一掏,兩相回憶,已感到渾身起了奇異的抽搐,奇特的電流傳遍了全身,氣息急促,心跳可聞。

     她的手徐徐按上了房門,弓鞋邁出一步。

     小春其實不算小了,比小姐小不了多少,也快十七啦!春心早動,懂得不少,這種年齡的女入,最怕受人撩撥,瘋起來比少奶奶們還可怕,還更不管利害。

     她伸手在門上,輕輕向裡推,平時,兩個丫頭伺候小姐,也是小姐的警衛,經常出入深閨甚至與小姐同起居,所以房門的照料,完全由兩個丫頭負責,因而房門未上鎖,可由外面向内推開。

    莊姑娘倚坐在床櫃上,側過臉剛好看到房門,房門的移動,她隻感到心往下沉,叫苦不疊! 往床上看,君珂渾身的霧氣,在向外翻湧,還未收斂,早着哩! “完了!功虧一篑。

    ”她心中狂叫,閉上了鳳目。

     小春像個幽靈,悄然踏入房中,視線一觸床上的景況,渾身一震,臉變成了豬肝色,趕忙側身退回。

     莊婉容籲出了一口大氣,心中一定。

     可是,隻片刻間的關懷,房門又開始移動,又出現了弓鞋和衣袂,小丫頭終于又進來了。

     小春這次似乎下了最大決心,不再退縮。

    昨晚不是已看到了麼?用不着怕,她進入房門,用背将門輕輕抵上。

     蓦地,她心中一懔,一聲驚叫,向床上撲去。

     她不是外行,一看就知君珂在行功驅毒,那洶湧升騰的白霧,豈瞞得了她?加上小姐沉睡如死,自身肮髒,還認為被人擊斃了哩!所以她失驚撲上。

     在撲近床前的刹那間,婉容突然叫:“大姐,别動他。

    ” 小春止步,因為銀衣仙子已被小春的驚叫聲喚醒,身軀向上翻動,沒死嘛! “小姐,醒醒。

    ”小春急叫,伸手去搖她的粉肩。

     婉容大急,又叫:“大姐,求求你,别叫……” 小春大怒,猛地伸手入内,抓住她隻勝半握的小腳,向旁一扔,說:“閉嘴!你這馬上要被活埋的賤貨。

    ” “砰”一聲,婉容被扔得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右大腿正好壓在君珂的下身上,這一壓,君珂心中一急,真氣全力向外一迸,不但将雜物從毛孔中排出,渾身毛孔皆冒出細小的血珠,成了個血人。

     “完了,真完了!”婉容絕望地叫。

     這時銀衣仙子恰好醒來,她懶洋洋地,似乎宿酒未醒.半睜着眼,用鼻音在問:“誰在打擾我?是……” “小姐醒醒。

    ”小春大聲叫。

     銀衣仙子一驚,睜大雙目,突然叫:“君珂……” 小春顧不了許多,她看到君珂渾身冒出了紅色異汁,霧氣已斂,還不知是怎麼回事,趕忙将小姐扶起,急叫道:“姑爺在運功驅毒,瞧!” 銀衣仙子大驚,便待翻身,突然感到下身一陣難受,“哎”了一聲渾身一震。

     “快!用掌壓他的氣門穴,我……我不行。

    ”她脫力地向小春叫。

     蓦地,君珂像一頭受到驚擾的獅子,猛地翻身坐起了。

     小春大驚,纖手幻化無數指影,攻向君珂胸腹重穴,出手奇快。

     “笃笃笃笃……”數聲輕響,得手了!她共點了君珂胸腹六處重穴,腹下是丹田,氣海,中極,胸上是璇玑,七坎,左期門,這六處大穴,任何一穴重些兒也要人老命,她竟然不顧一切,立下殺手,可見這小女人的心腸,硬得已無可救藥了。

     君珂冷哼一聲,似若未覺,一把扣住她的脈門,向上一帶,她驚叫一聲,趴在床上了。

     “啪啪啪啪!”他在她的豐臀四掌,把她打得狂叫起來,癱在床上了。

     銀衣仙子神魂入穴,突然一蹦而起。

     君珂何等迅疾?要讓她脫身,還像話?正在手邊嘛,不過是舉手之勢而已,他五指箕張,一下子連扣了她的肩井穴,向下一掀,厲聲問:“鬼女入,我的衣衫呢?” “君阿,你……哎!放手……”她顫聲叫。

     “放在哪兒?”他不理她,但語氣一軟,看了她的狼狽相,憶起昨夜的瘋狂,他歉然不忍。

     “君阿,你這忘情負……”她撒賴了。

     小春掙紮着要溜,君珂信手制住銀衣仙子的肩并穴,一勾小春的小腿,将她再次揿倒,問着道:“你該知道,我的衣物呢?” “君珂,快救我,樓下面還有人,不能拖。

    ”婉容姑娘閉着眼睛叫。

     君珂點上小春的肩井,抓起衣櫃上的衣衫向下一拉,哈哈!正是他的衣履,百寶囊和劍全塞在裡面哩。

    他先将褲子穿上,用衣掩住婉容,急問:“小妹,何穴被……” “雙肩井,雙膝關。

    ”她急急搶着答。

     雙肩雙腿,小事情,他用推拿八法替她解穴,婉容委實沒有勇氣睜目,她想起昨晚的情景,更想起銀衣仙子昨晚惡狠狠地對她說的話,如果真是他在世間隻對她一人動心,那該多好? 房門外,響起衣袂飄風之聲,有人聞訊趕來了。

     君珂一看來不及了,急忙将一包衣衫裹了婉容,在櫃内抽出一條幹淨被單,七手八腳将婉容背上紮好,挾劍挂囊便待出窗。

     婉容在他背上渾身發燙,她叫:“我的劍和革囊在床下,君珂哥,勞駕。

    ” 他匆匆拾起,“轟隆”一聲擊倒一扇花窗,人似怒鷹,沖入狂風暴雨間。

     這刹那間,背上的婉容尖叫:“暗器、背心。

    ” 君珂理也不理,“倒打金鐘”一掌後拍,人向下急堕,落下院中,雨水一陣狂灑,兩人變成了落湯雞。

     三枚冷焰镖發自出現房門口的銀劍白龍,在窗口被兇猛絕倫的掌風一刮,向上急急折向而飛,“嗤嗤嗤”三聲輕響,沒入樓檐瓦溝。

     “滾出去!叫小秋來。

    ”銀衣仙子眼淚汪汪地尖叫。

     銀劍白龍吓了一大跳,還以為小妹完蛋了呢,趕忙搶到樓下廚中找來小秋,由小秋替小妹解穴。

     君珂并不知道銀劍白龍在後面向他發镖,當然也不知他在樓中,更不知他是銀衣仙子的哥哥,他不辨東西南北,本能地沖出院牆,在狂風暴雨中亂闖。

     “君珂哥,你要到那兒?”婉容在背後大叫。

     “不知道,先找個地方替你解穴,天好像快亮了,我還不知道這是何處呢。

    呸!這鬼女人太可惡。

    ” 她似乎很意外,問:“怎麼?你不知那小樓是在何處?” “天知道!我和銀劍白龍冷兄在松濤樓喝酒,鬼女人女扮男裝前來相請,敬了我一杯酒,醒來我就在那鬼女人的床上。

    小妹,府城在那一面?” “先别管府城。

    我的穴道被制了一夜,剛才熱,這時冷,拖不得。

    ” 狂風暴雨,曉色朦胧,隻可看清半裡外的景物。

    他略一相度地勢,知道要往山麓走方能找到人家,他向下走,勢如驚電,雨太大,他反手将被單一拉,将姑娘整個頭蓋在裡面,她看不清景物了。

     到了山下,遠遠地聽到水聲如雷,不消問,前面有洪水阻道,本來他應該向右折下府城的,但他不知道,姑娘又被掩蓋得緊緊地,他竟向左一折,沿河上溯急掠。

     小樓中,銀劍白龍在廳中商議,琵琶三娘倚在窗邊,神情萎頓落落寡歡,似乎心事重重,昨晚華山紫鳳固然是間接地毀在她手中,報了石弓村一針之恨,但君珂卻落在銀衣仙子手中了,仍然是一場空,看小丫頭那以林君珂的未來的夫人自命的嘴臉,委實心中不愉快。

     銀衣仙子又恢複了驕橫的神情,強橫叫着:“不!你得替我找到他,如果沒有那鬼女人,他不會走的。

    ” “好好,我留心就是,天亮我再進府城。

    ”銀劍白龍無可奈何地說。

     “我要找到那鬼女人,哼!有她受的。

    我無法容忍她,我有權好好治他。

    ” “小妹,别胡叫好不?人走都走了,找到他們再說吧!天下茫茫,到何處去找他們? 唉!難題,難題。

    ” 銀衣仙子突然心中一動,說:“哥哥,他定然到仙霞嶺。

    ” “仙霞領?你怎知道?” “他已吐出實情了,說奉父命要找彭勝安探……” 銀劍白龍一蹦而起,搶着問:“小妹,你說他要找彭勝安?” “是的,他确是這樣說,還說找彭勝安相機報恩哩。

    咦!你知道彭勝安其人?” “小妹,先答複我一些話……” “啐!我的話你還沒答複,還想要我答複你呢!你真想得……"“小妹,這是極重要的事……” “我的事有關終身,不重要麼?” “小妹,别胡鬧,昨晚你鑄下大錯了,他恐怕是我們的仇人,天啊!"“什麼?哥哥你危言聳聽,要吓唬我麼?” 銀劍白龍掃了琵琶三娘一眼,低聲說:“小妹,樓上說話。

    ” 銀衣仙子見乃兄神色莊重,不敢再撒嬌了,一聲不吭上樓,銀劍白龍也急急眼上。

    在樓上前廳中,他正色說:“小妹,八年前的事,我也僅知道些小皮毛,那彭勝安是彭家村的大人物,做過都指揮,爹的基業就是毀在他手中的,八年前爹殺了他全家二十二口,按理,這人不會仍在人間,彭家村的人也全說他死了,而且确是不在村中,林君珂是湖廣人氏,你曾問他的家世麼?” “他爹叫林世銘,住在湖廣山中……” “糟了!”銀劍白龍跺腳驚叫。

     “哥哥,你……”她也驚叫。

     “他定然是天涯過客林世銘的兒子,糟了!當年林世銘在山中墾荒,将爹和千手如來出賣給官府,以緻一敗塗地,七年前,千手如來和爹夜襲彭家村,誅殺彭勝安全家二十二口,林世銘恰好聞風趕來……” 他将概略情形-一說了,最後說:“林世銘自該知道彭勝安全家皆死,為何卻遣兒子前來尋找?顯然彭勝安定然健在人間,爹對那狗官恨之切骨,也恨不得将林世銘捉來下油鍋,小妹,你看糟不糟?” 銀衣仙子想了半晌,哼了一聲說:“我不管,上一代的仇恨,沒有理由要後人償還。

    ” 銀劍白龍卻不以為然,說:“父債子還,古有明訓……” “啐!誰訓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後世子孫為何要頂罪?如此報應循環,天下間還有安甯之日麼?君珂的事不許你多管,爹那兒我有話說。

    ” 銀劍白龍不再和她多說,天亮後帶着琵琶三娘走了,到了府城,他立即要石當家傳出信息,并派專人兼書赴湖廣院州,呈送給假和尚平手如來李甯。

     他一面派人禀知到潛山赴約的父親,一面拾掇一切準備往下趕,他知道君珂并未發現他的身份,也不會知道他是同謀,隻消掩飾他在君珂被擒之後身在何處便成,這并非難事。

     銀衣仙子當然不放手,她苦頭确是吃夠了,但甜頭也令她永生難忘,她怎能割舍這塊心頭肉,顧不得身上不适,天一亮便趕往徽松樓去等,并令小春小秋滿街找人,要先将君珂的下落查明,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當天,君珂還沒回來。

     第二天,仍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店中隻留着君珂的小包裹,除了換洗衣衫等等,别無長物,書箧子中的禁書已經燒掉,剩下了幾本無關的。

     華山紫鳳也沒在府城出現,不知流落到那兒去了,銀劍白龍采了這朵嬌花,她那令人心動神搖血脈贲張的嬌軀,直在他腦海中湧現,令他念念不忘,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幸而有琵琶三娘在身畔,不然他不發瘋才怪。

     君珂冒雨前奔,不辨方向,一口氣奔掠了十餘裡,天色還未大明。

     “君珂哥,找得到偏僻處麼?”婉容在催促了,赤身露體伏在他的赤背上,她委實是受不了了。

     他已看到前面山嘴旁有屋宇的形影,便說:“快了,前面有房屋。

    ” 到了,那不是屋子,是座破敗了的山神廟,大概八百年也沒有人來燒過香,一幹年沒人修過了。

     廟的規模不大,原有三間殿堂,大殿,後殿,偏殿,可是沒有一座殿可擋風雨,廟四周,有三二十株合抱大古木,将破廟拱衛得好好地,陰森森可怖已極。

     君珂由沒有門的廟門框進去,大殿不成,草已經長到大殿上了,可想上面定然透空,不透空草活不成,他往偏殿搶,晤!還有一處角落可避風雨。

     殿裡的神鬼破碎不堪,木的爛朽,土的早已崩碎,地上全是碎木爛土,泥濘十分。

     他收下劍和革囊,将爛神桌推倒,将神案搬來,以神桌擋住風雨,總算有了一角可避風雨之地。

     天色仍黑沉沉,似乎永遠不會亮了,雨仍在下,雷電略減了些而已。

     他将人解下,婉容因為看到天黑,她也就大膽地睜開眼睛,黑,誰也看不着誰,用不着害怕,她說:“君珂哥,我的腳像是要廢了。

    ” “胡說,你的話才是廢話,背了這許久,當然麻木,躺好,我要用真氣沖穴術。

    ”他一面說一面掌按在她的丹田上,内力徐發,真氣自掌心度入姑娘體内。

     他一面用真氣沖導,左手也按在被制的穴道上,慢慢運動迫吸,并緩緩揉動。

     右肩井開了,左肩井也解開了,姑娘輕松地長籲一口氣,感到如羽化登仙一般舒暢,雙手已可以活動啦! 左膝關穴将解,真氣已緩緩使經穴複原,後殿突然傳來清晰的足音,愈來愈近。

     “蝈吱!”“蝈吱!”逐漸向偏殿走來。

    前一聲“蝈”,是靴底沉重的聲響,後一聲“吱”是雨水從靴統将氣擠出的聲音。

     君珂不在乎,他還有一手可用,用真氣攻穴,絕非行功在體驅毒可比,前者傷人,後者傷已,何況他的功力應付足有餘裕,用不着害怕。

     姑娘還沒弄清他的修為純度,芳心裡叫苦不疊。

     “蝈吱!”“蝈吱!”踏入偏殿門了。

     左膝關穴恰好被攻開,君河不用左手迫及,手緩緩落在身旁的長劍上,用無聲無息的速度将劍緩緩向外拔,輕得令人無法發覺。

     “蝈吱!”“蝈吱!”到了身側不遠了。

     君珂用眼角餘光向來人瞧,天雖黑,但他仍可看清,那是兩個身材高大的怪物,天!确是怪物。

     第一個一身黑袍,頭梳道土髻,山羊眼,凸嘴擦牙,颔下無須,面包姜黃,他是在彭家村山上,被四明怪客吓走的百毒真君趙福安,六大怪物中,他排名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