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錄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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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風俗 世皆以明人重理學,尚氣節,纟崔挽唐、宋頹風,有返樸還淳之盛,殊不知近日陋僞,實皆起于明末之時。

    徐鴻儒數于山東燒香聚衆,稱白蓮教,沿至嘉慶初年,三省教匪弄兵九載。

    其後京師複有林清之變,皆其流毒,鄉塾興高頭講章,議論纰缪,北省村儒,奉為圭臬,不複知先儒注疏為何物也。

    馬吊興自萬曆末年,緻有張、李之變。

    近日士大夫尚有好者,玩忄曷時日,莫甚于此。

    小說盲詞,古無是物,自施耐庵作俑,其後任意編造,層見疊出,愚夫誦之,幾與正史并行。

    助亂長奸,言之切齒。

    劇曲雖由元代,然腳色無多,好者尚寡。

    自魏伯龍改為昆曲,院本增多。

    近日弋陽□黃諸曲,大足誨淫敗俗。

    各部署書吏,盡用紹興人,事由朱赓執政,莫不由彼濫觞,以至于今,未能已也。

     ◎齊次風 齊次風先生,貌清癯,村俗之狀,見于眉宇。

    性強記,誦《十三經注疏》,不遺一字。

    嘗過杭,将軍某延其午飯,幾上有軍籍簿,公掀閱,皆能記其名姓。

    次早代将軍傳呼,不誤一士,并後皆識其貌狀,于裡遇,呼之,應聲而答。

    亦一異也。

     ◎趙普 世人責秦桧以和議誤國,不知其作俑由于趙普。

    普故燕人,與遼人多相識,故不欲宋取遼。

    太祖嘗以曹翰所繪《幽燕圖》以示普,而普詭辭勸止,又不令早下河東以撤遼之屏障。

    按:其時世宗已弑,睡王政堕,使宋兵早出三關,則從南傳檄可定,乃聽普言,坐失機會。

    延至太宗時,蕭氏承天握玺,知人善任,群傑并出,宜夫再駕幽、燕之不得尺土也。

    而普尚上疏阻之,以證前言不謬,何其戾也。

    故秦桧師其故智,時常以普自譬,良有以也。

     ◎先母妃遺訓 先恭王妃舒穆祿氏,襄烈公玄孫女也。

    性莊整,禦下嚴肅,人皆敬畏,罔敢欺謾。

    嘗曰:“古今人材,相去不遠,皆因年代去久,不聞見其過失,即覺非近人所能企及。

    如某相,吾幼時聞路人皆毀謗之,近乃有譽其功績者,此明效大驗也。

    ”真古今不易之訓。

    又予與某邸相善,常語及之,母妃正色曰:“此與趙文華每念不忘嚴府何異也?”予長跽謝過乃已。

    後乃為彼噬臍。

    又予泥古,痛惡宦寺,母妃曰:“宦寺庸劣之才,何足較量。

    府中包衣人,實咆哮不法,日後汝為彼所制,始信吾言之不缪。

    ”确知宵小輩之兇焰。

    逆料後世,若龜鑒雲。

     ◎程知節拜帖 先恭王少時,扈駕東巡,于衍聖公孔昭煥宅見唐程知節拜帖。

    箋長七尺,字如擘窠,色已黝<黑>如漆,真千載古物。

    因知唐元載友人乞載書幹谒範陽節度,載惟與名刺,友人不得已投之。

    朱Г已命數人用箱籠舁人,是當時名刺之制,固如是長也。

     ◎宋儒習氣 宋代理學昌茂,詩文放溢,不肯履人跬步,頗有自得之豪。

    然其弊專欲掩蔽前人,以伸己長。

    如鄭康成之《易書》注,後蒼之《禮》,服虔《左傳》,虞翻、荀爽諸家之《易》,唐時尚存規模,延至宋代,遂至遺佚,使後人莫能知其崖略。

    歐陽《五代史》既行,薛居正之《舊史》即以覆瓿。

    蘇、黃諸家詩文日盛,宋初諸作者劉筠、晏殊輩即湮沒不章,使乾德至明道六七十年間傳者惟騎鲸數人而已。

    一時之趨尚如此,良可慨矣。

     ◎和孝公主 和孝公主,妃所生,為純皇帝最幼女。

    上甚鐘愛,以其貌類己,嘗曰:“汝若為皇子,朕必立汝儲也。

    ”性剛毅,能彎十力弓。

    少嘗男裝随上較獵,射鹿麗龜,上大喜,賞賜優渥。

    下嫁于豐紳殷德。

    時驸馬恃和相勢頗驕縱,公主曰:“汝翁受皇父厚德,毫無報稱,惟賄日彰,吾代為汝憂。

    他日恐身家不保,吾必遭汝累矣!”一日積雪,驸馬偶弄畚锸作撥雪戲,公主立責之,曰:“汝年已逾冠,尚作癡童戲耶?”長跽請罷乃已。

    ”後和相籍沒,驸馬繼殂,公主持家政十餘年,内外嚴肅,賴以小康。

    于道光癸未秋病逝,今上親臨奠焉。

     ◎定恭王 定恭王綿恩,定安親王次子也。

    貌颀秀,猿臂,善射,束馬喬捷如飛。

    舉止詳贍,趨跄有節,幼頗健亻,純皇帝愛之,幾奪儲位。

    弱冠即領火器營總統,凡五十餘年,年七十六始薨。

    今上震悼,親往奠焉。

    然外美而内昏,不習政體,遇屬吏禀事,莫能剖析是非,颔首畫諾而已。

    護衛趙吉玉為之點綴園庭,任其通下吏,苞苴動辄巨萬,有楚濱萼山之諷,火器營兵丁恨之切齒。

    性複吝啬,積财盈庫,莫肯揮用。

    每晨入朝,惟啖雞子糕二枚,近侍嫌其幹脆,王曰:“以水瀹之,殊可食也。

    ”夙不解音樂,嘗演《王允議劍》劇,問粉面為誰,侍者以衍扮曹操對。

    次複觀楊椒山劇曲,見趙文華沖場,笑曰:“阿瞞之奸狀故可哂也。

    ”其愚暗若此,人傳為笑柄雲。

     ◎趙瓯北 趙瓯北翼,詩才清隽,與袁、蔣齊名,堪稱鼎峙。

    所著議論,尚多可取,然考訂每患疏漏。

    如詩話中載吳梅村《送人之閩詩》有“胡床對客招虞寄,羽扇揮軍逐呂嘉”之句,蓋謂當時制府李日、趙廷臣輩,而先生乃以姚啟聖收功當之。

    按:梅村卒于康熙辛亥,去姚少保滅鄭氏尚有十四年之久,何能預祝其成功也?至謂湯若望、南懷仁至乾隆初年尚存。

    按:懷仁谥法已見王文簡《谥法考》,其早死不待言。

    若望乃崇祯末人,焉能越百年而尚存?其與呓語何異?真堪令人噴飯也! ◎成哲王 成哲王詩文精潔,書法遒勁,為海内所共推。

    然天性陰忮,好以權術馭人。

    持家苛虐,護衛多以非罪斥革。

    日用菲薄,庫積銀八十萬,莫肯揮霍,一任其子孫盜竊。

    一日乘馬斃,王命烹以代膳,是日即不舉爨,其啬吝也若是。

    其妃乃傅文忠公女,奁資頗豐,而王皆索入封樁庫中,妃惟日啖薄粥而已。

    夙好置古玩書畫,多受人欺詐,亦不與較也。

    唯知逢迎權要,其上眷稍衰者,即罵詈之。

    晚年子孫多以不檢暴薨,王益憤懑不平,得狂痫症。

    乘棧車入朝,左右惟許一人奉杖相随,言語多不謹饬。

    今上屢優容之,亦罔知改悔也。

    未薨前數月,體不沐浴,發不枇栉,{艹鹵}溺自間出,仍狂号如故。

    左右有勸更衣者,王曰:“死後蛆食蛆骸,又誰為滌垢也?”卒以狂疾緻死。

    其所積蓄,皆為仆從掠去,府藏為之一空雲。

     ◎慶僖王 慶僖親王諱永,純皇帝第十七子也。

    貌豐颀黧色,不甚讀書,喜音樂,好遊嬉。

    少時嘗微服出遊,間為狹巷之樂,純皇帝深惡之,降封貝勒。

    經睿皇帝屢加斥責,晚年深自斂飾,燕居邸中,惟以聲色自娛而已。

    然天性直厚,敦于友誼,與之交者,務始終周旋之。

    禦下寬縱,護衛于衆中與之倨傲嬉笑,亦不責也。

    純皇帝末年,觊觎者衆,王笑曰:“使皇帝多如雨落,亦不能滴吾頂上。

    惟求諸兄見憐,将和┞邸第賜居,則吾願足矣!”故睿皇帝籍沒和相時,即将其宅賜王居之,以酬昔言。

    庚辰春薨逝,睿皇帝震悼,赙衤遂甚優,異于他邸焉。

     ◎朱勳 近日罕有由微員緻身節钺者,蓋佐雜輩升擢甚難,非大有奧援,不獲飛騰直上。

    惟陝西巡撫朱勳者,靖江人。

    其族人多富厚,惟勳中落,霸持鄉黨,多為ㄈ詭之事,族人恥之。

    因其稍有材幹,公捐一從九職付之,分發陝西。

    時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