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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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等視食畢,然後複命。

    又命莊王及貝子奕紹等入太廟、社稷諸宮殿,搜捕餘賊。

    次日,召王公大臣于乾清宮,面谕:“近日諸大臣因循怠玩,有為朕宣勞者,衆必陰擠殺之,以緻有此大變。

    ”餘首奏曰:“皇上此言真切中今日之病。

    然臣等世受國恩,乃使今日有此等事,真愧死矣!”上首肯者再。

    又言:“前日朕聞報時,即命回銮,皇父陵寝在咫尺間亦不能谒。

    前訛言有賊三千,直犯禦營之語,朕谕禦前王大臣不必驚懼,俟賊果至,汝等效死禦之,朕立馬觀之可也。

    ”因,言:“我大清以前何等強盛,今乃緻有此事,皆朕涼德之咎。

    ”衆皆鳴咽痛哭,叩首請罪。

    成王因言:“皇上如此聖明,百姓縱不能愛戴如父母,何以疾之如寇仇,此必有所緻禍之根,容臣密奏也。

    ”上可曰:“兄可急繕奏聞,王大臣中如有能摅忠悃者,可繕折以奏,待朕裁定。

    ”衆叩頭謝。

    上又曰:“此中亦真有為朕出力者,朕習知之,不必因此生怠也。

    ”衆又叩首出。

    時有欲合避邪丸藥,使諸内監服之,以卻其邪謀者,繼又作爾汝之辭,上皆笑而不答。

    即出,餘笑謂成王曰:“此何異楊武陵默誦《華嚴》卻賊之故智也?”成王艴然曰:“伊之才何得譬武陵,直郭京、申甫流耳!”因脫帽擲床上,衆皆軒渠。

    是時拉旺多爾濟等奉旨率健銳營兵弁往剿東董村及宋家莊諸處,賊已棄巢逃竄,超勇王遂聚火焚其室,終夜火光燎然。

    京兆尹以賊人嘯聚,請獨對,而超勇王等适率勁旅凱旋,其漫無聞見至此。

    巡城禦史曹恩繹、陸泌遣偵者巡邏于右安門,獲太監楊進忠家書,始知其通逆謀。

    蓋伊引賊入,見莊王率勁旅至,伊即逃入直房,閉門晏寝。

    至是事定,始遣仆通信于其家,乃被獲,實天意也。

    上命承恩公和公世泰至其家搜刀布出,乃伏法。

     二十三日,上禦豐澤園親訊逆黨,諸禦前侍衛佩刀環立,威儀甚肅。

    上命莊、超勇二王坐于禦座側,引劉進财、劉金至,上問曰:“汝等皆朕内侍,朕有何待錯汝等,乃萌此逆謀也?”二閹賊俯首稱主子饒命者再。

    上笑曰:“汝既順林清,應與朕作爾汝之辭,何得尚稱君上?”二賊無詞,上因命夾打畢牽去。

    複引林清至,上問其何故蓄逆謀,林清曰:“我輩經上有之,我欲使同輩突入禁門殺害官兵,以應劫數。

    ”上又訊問其黨,清曰:“有包衣人祝現為黨中巨魁。

    ”上因回顧刑部諸臣,問祝現何在。

    尚書崇祿奏曰:“業經正法。

    ”侍郎宋公奏曰:“尚未緝獲。

    ”上首肯之。

    因顧莊王曰:“外間訛言太監皆叛,今日審明除此數逆外,朕之内侍非盡叛也。

    ”玉音申谕者再,蓋安反側心也。

    因命将林清等即時正法,遂起立,衆扈從入宮。

    餘是日亦佩刀随往,目擊其事。

    後乃有妄言林清有諸邪術及諸悖逆不服之言,皆齊東語也。

    其後步軍統領、五城禦史等,陸續捕獲從逆賊黨,上優赉升擢有差。

    乃革吉倫、玉麟職。

    其日未及入禁城之大臣,大學士劉權之、刑部尚書祖之望、禮部尚書王懿修等皆命緻仕。

    副都統楊述曾以其協和門捕賊功,宥死戍于邊。

    護軍統領明志以是日入直者乃其所屬,亦革職,發往東陵贊禮郎上行走。

    後于十月間,步軍統領英公和因訪獲曹福昌從逆有證,遂逮其父曹倫至,禦訊于豐澤園,即時正法。

    以失察故,革祿康、裕瑞職,發往盛京居住。

    曹福昌臨刑時告劊子曰:“我是可交之人,至死不賣友以求生也。

    ”此英誠公福克進親聞知者也。

    逾年,裕豐匿告事發,革其王爵。

    其黨雖陸續就擒,然祝現、劉第五至今逋逃漏網,尚未明正典刑,殊使人憤悒也。

    嗚呼!林清一妄男子耳,焉有當此海宇升平之日,聚數百不逞之徒,乃欲直犯禁阙,圖謀不軌,洪荒以來,有此事乎?而兇狠之輩,聽其慫恿指揮,甘罹危險以圖徼幸于必不能成之計,亦可謂至愚矣! ◎滑縣之捷 河南滑縣,地鄰直、東三省,易于藏奸。

    有李文成者,素習白蓮教,為若輩所推服,與林清相勾通,約于九月中起事。

    有縣吏牛亮臣、主計馮克善皆與逆謀。

    又有宋元成,身軀壯偉多黠智,乃勾通東昌、曹州、大名諸逆賊。

    時又有曹福昌、劉得财黨羽内應之舉,諸賊恃為泰山,有司有知之者,皆不敢舉發。

    滑縣知縣強克捷,陝西韓城人,中戊辰進士。

    人素忠梗,乃收捕李文成于獄,根究結黨逆謀,上司有阻之者,強不為所撼。

    牛亮臣、宋元成遂糾結賊衆,于九月初九日劫獄入署。

    強聞難,朝服立于堂中,以大義責之曰:“汝輩皆朝廷赤子,奈何崇信邪教,甘謀不軌?自古紅巾,幾見有為帝王者?乃為此滅族之計,吾為汝父母官,應代為悲也。

    ”衆有感其惠者,不忍戕害,宋元成首犯強公,因屠害家屬數十人。

    其媳徐氏美而豔,賊欲犯之,徐目大罵,怒齧賊背,賊怒,醢其軀。

    劫文成出獄,遂據城叛。

    時欲結隊北上,有教谕呂某佯降賊,因绐之曰:“昔川、楚教匪蔓延九年,所以終為官兵撲滅者,因其不據城池,無所固守故也。

    今可高築雉堞,閉關自守,以待他郡接援,然後會師北上,始能保萬全也。

    ”賊信其說,遂屯聚道口諸村堡,以為聲援計。

    事聞,上命直督溫承惠為總統,率古北口提督馬瑜及護軍統領富蘭、副都統格布舍、蘇爾慎等,率直隸、河南等處綠營兵以讨之。

    溫馳至正定,聞禁城變,複率兵歸保定。

    上以其失察林清及逗遛故,褫其職,改命陝督那彥成督師。

    命簡健銳、火器二營兵二千名,命侍郎公慶祥,副都統禦前侍衛桑吉斯塔爾,副都統積德、長慶等率之往。

    時山東東昌亦有應之者,賴鹽運使劉清,副将馬建紀、張拱辰等率兵抵禦,誅夷無算。

    上又命固原提督楊遇春率陝中兵讨賊。

    楊固宿将,所統兵皆降賊,技勇熟練,身經百戰者,楊善為撫馭,得其死力。

    時河南巡撫高杞被圍于浚縣,富蘭等統兵救之,圍乃解。

    那繹堂馳至軍,請申明紀律,檄調各省兵馬。

    上責其逗遛,那謂人曰:“不教而戰,是殃民也。

    昔川、楚之所以失事者,皆兵力未集而遽與之戰,反為所敗。

    是以人心震懾,不敢複撄其鋒,以緻蔓延日久也。

    今吾當厚集兵力,一鼓滅之。

    ”遂屯河陽未進。

    楊遇春領關西兵至,先率數騎馳入賊壘,遍觀形勢,曰:“烏合之衆易擒也。

    ”會吉林、黑龍江勁旅至,遂于十一月二十日攻破道口諸賊壘。

    時李文成于官兵未合圍時已驅車遁,以被知縣強公夾傷,故遷延不能速行,那繹堂命總兵特依順保、楊芳,副都統德英額等迫之。

    李文成遁入林縣司寨山中,徑路曲險,賴獲土人導之以進。

    官兵有潰散者,賴楊芳斬數騎,人始用命。

    四面合攻,自辰至酉,賊勢稍衰,我兵得以前進。

    賊皆潰散,墜澗壑死者無算,屍與澗平,我兵踏賊腹背以進。

    李文成知事急,自焚死,司寨之賊始盡。

    其據城者,猶日将白旗招,以期外援。

    時将林清等之首示之,賊皆以為僞,以林清内有奧援,其事定當早成,其愚暗也若此。

    宋元成遂遣馮克善潛出圍北上,以偵林清事之成敗,及号召其黨羽至河間旅店中,為知縣張翔所獲。

    時上命今大學士托公津馳赴大名,率富蘭、馬瑜等讨長垣諸賊,以次撲滅。

    那繹堂用楊時齋提督掘地道計,初于城西北掘之,為賊所破,複于西南隅掘之。

    既,城轟然崩ㄨ,楊時齋持皂旗首登堞,桑吉斯塔爾繼之。

    會城隅關帝廟被焚,火光照如白晝,我兵乘勝,無不用命。

    那繹堂與高公杞登土阜,督率進兵,至天明,屠戮賊人殆盡,于破屋中擒牛亮臣、徐安國二賊首。

    賊畏懼,無不延頸受戮,積屍若山阜。

    凡九十日,滑縣乃平。

    教谕呂某亦自缢死。

    事聞,上大悅,封那彥成三等子,賜雙眼花翎,楊遇春二等男,高杞一等輕車都尉,餘皆優赉有差。

    近年用兵未有若恤是之速者。

    因恤強公,賜谥忠烈,建專祠以祀之。

    賊初起時,餘告當事者,即憂其四出奔突,難以追逐,後聞其據城自守,已知其無能為。

    明參政亮初慮亦與餘合,後知其計左,因謂餘曰:“賊自趨滅亡,孤城緻斃,此兵法所最忌者。

    此時雖命餘呼賊為兄,亦所情願也。

    ”餘亦大笑。

    後果符餘二人所料雲。

     ◎廓爾喀之降 廓爾喀自古不通中國,烏藏以西一大部也。

    烏斯藏即古佛國,今分為前、後兩藏。

    自蜀省打箭爐西行七十二驿至前藏,又十二驿至後藏。

    又十二驿至濟隴,又三十驿至石宿橋,為後藏極邊地,過橋以西則廓爾喀矣。

    前藏有胡土克圖曰達賴喇嘛,相傳為宗卡布及門高徒,世世轉輪為之。

    每将死則自言其往生處,其弟子如言物色之。

    得嬰兒即奉以歸,謂前喇嘛所托生也,其真僞不可知。

    而準噶爾、喀爾喀及内部落各蒙古王公皆尊信之,為佛教大宗。

    後藏班禅額爾德尼,其名位視達賴喇嘛稍次,而諸蒙古、番人亦崇奉惟謹。

    此二藏,古吐番地,元世祖時,有八思巴專為帝師,明成祖時有哈麻立冊為大寶法王,未嘗待以屬禮也。

    我朝文皇帝時,達賴喇嘛知大東有聖人出,遣使萬裡相朝賀,其後為厄魯特所劫去。

    聖祖仁皇帝命皇十四子允礻題為大将軍,統兵入藏,收複其地,擁達賴喇嘛歸,坐床于布達拉,以為綏安蒙古之計。

    初有番目頗羅鼐,以功封王爵,統兩藏事,其子朱爾默特叛(事見後卷),遂不複封王。

    以藏事統歸達賴喇嘛及班禅管理,于是以教主兼國王之事,尤倚天朝以為重。

    有丹津班珠爾者,本班禅部下頭人,以罪被黥,竄入廓爾喀,結其酋喇特木巴珠爾。

    複以通商事,後藏人倚班禅勢不與其值,遂相結怨,其人突入後藏據之,此乾隆五十三年事也。

    純皇帝命川督鄂輝、成都将軍成德統兵剿之,又以理藩院侍郎巴忠通谙番人語,遂命監其軍。

    巴忠自恃為近臣,不複為鄂、成二人所統屬,遂自遣番人與廓爾喀講和,願歲納元寶一千錠以贖其地。

    廓爾喀欲立券約以為憑信,時達賴喇嘛以為不可,而巴忠欲速了其局,遂如約而歸。

    逾年,廓爾喀頭人索歲币,達賴喇嘛吝不與,其有呈進表文,語不恭順,複為駐藏大臣普福匿不以聞。

    廓爾喀頭人遂劫藏中頭目瑪爾沁以為質,複構兵入後藏,擄掠而歸。

    駐藏大臣保泰擁兵不救,并欲棄前藏歸,賴達賴喇嘛不肯輕棄重器以免。

    事聞,上震怒,馬忠畏罪,投河自斃,乃命褫保泰爵,改名俘習渾,國語所謂賤役也。

    乃命粵督福康安、領侍衛内大臣海蘭察為大将軍,統索倫、吉林及川、陝諸路兵入讨亡。

    其糧饷則命大學士孫士毅主藏東路,駐藏大臣和琳主藏西路,濟隴以外則惠齡主之。

    五十七年春,福康安由青海路進兵。

    時青草未茂,馬皆瘠疲,糧饷屢絕,運糧布政使受和┞指,欲絕其饷以令其自斃。

    賴福康安行走速疾,于四旬至前藏,以四月乙未出師。

    先遣領隊大臣成德、岱森保由聶拉木進,總兵諸神保駐絨轄,防其抄襲後路。

    福康安、海蘭察二人與賊戰于擦木,戰于瑪爾轄直抵濟隴,成德亦由聶拉木轉戰而入,凡賊所侵後藏地悉複。

    六月庚子,遂入賊境,賊舉國來,據于噶多溥。

    福康安分前隊為三,令海蘭察統之,又分前隊為二,福自統之。

    遣護軍統領台斐英阿在木古拉山與賊争持,福康安由間道沖賊營,海蘭察又繞山出賊營後,與福相合勢。

    共克木城、石卡數十,追奔至雍雅,俘其頭人某。

    成德亦克鐵索橋,進至利底。

    福康安又檄諸神保亦至利底,以壯軍威。

    于是舉國洶懼,遣人乞降。

    福康安曰:“是緩我兵也!弗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