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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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萬有奇。

    其數業經倍蓰,故其後每歲日形虧绌。

    行之既久,司事者預為之計,将虧绌之數先行存貯庫中,然後重征其稅,将所剩盈餘私飽囊橐,而其虧绌數目,乃歸正供銷算,是以每歲徒有賠補之名,而從無有傾其私橐者。

    至嘉慶十九年,浒墅關虧缺二十餘萬,其他關稅虧缺稱是。

    而藉以正額虧缺為名,日加苛斂,以緻商賈傾家蕩産,裹足不前,乃使物價昂貴,于民生大有虧損。

    當管庫者,應詳細籌畫,使輕其征收之苛,而核其實入之數,雖不能及乙卯之豐腆,亦必以乾隆癸酉酌中為則。

    每歲年銷年款,則國課不緻虛懸,而貿易者實沾其惠,實上下兩益之術也。

     ◎廣赓虞之死 廣侍郎興,高文端公第十二子,以赀郎補官。

    少聰敏,熟于案牍,每對客背卷宗如瓶瀉水,不餘一字。

    任祠部時,王文端公識為偉器,氵存升給谏。

    嘉慶己未,首劾和相貪酷,今上嘉其直言,立擢副都禦史令掌川中軍需。

    時用兵數載,司事者任意揮霍,不複稽核,侍郎司事數月,力為裁核,每月省糜費數十萬,而國帑賴以充裕。

    當事者恨入切骨,以騷擾驿站入奏,上優容之。

    又與魁制府倫互相讦劾,乃降補通政卿。

    居逾年,複任刑部侍郎。

    時秋曹諸卿,有由久任司員擢者,皆輕渺之。

    侍郎閱數稿畢,即大聲曰:“誤矣!”衆詢其故,侍郎曰:“某條實有某例,而今反稱比照某條。

    實無正例,乃反雲照例雲雲。

    未審諸公業經閱目與否?”稿首則朱墨淋漓皆已畫諾。

    侍郎笑曰:“不期三十年老妪,反倒繃孩兒若是。

    ”衆乃服。

    時上頗加倚任,侍郎亦慷慨直言,當召對時,凡庭臣舞弊諸狀,及闾閻細事,必詳贍入告,每逾數刻。

    猶憶甲子冬,餘與侍郎先後入對,親聆玉音曰:“汝與初彭齡皆朕倚任之人,何以外庭怨恨乃爾?”侍郎俯首稱謝。

    故朝臣頗憚忌,然未有敢首先搖動者。

    有内監鄂羅裡者,少為純皇帝近侍,年七十餘,尚及見高文定公斌者,嘗至朝廊與侍郎促膝談,頗以長輩自居。

    侍郎艴然曰:“汝輩閹人,惟當敬謹侍立,安可與大臣論世誼也?”鄂恨入切骨。

    會以内庫綢緞窳敗,故鄂即以侍郎私行抽換入奏,上尚優容之,命鄂出以告侍郎。

    鄂出漫言之,侍郎未省為上旨,坐而辨之,鄂入,即以其坐聽谕旨奏之,上大怒,命削職家居。

    素與侍郎不協者,遂蜂起媒孽其短,豫、齊二撫複交劾之。

    上親訊日,尚欲緩其獄,侍郎未省上意,乃辨論不休,初無引罪愆語。

    上怒,遂置之法,其贓款實皆有司贈饋及侵蝕李姓析産之赀,無分毫枉法者。

    侍郎性爽朗,少随文端公居兩江久,習染南人風度。

    舉趾迂緩,不入時趨,惟以驅奸逐惡為念。

    遇事诋人陰私,鋒凜然,人多隐恨。

    然心無城府,事過即忘,故忌者恨侍郎若仇,而侍郎罔覺也。

    既得志,驕奢日甚,縱容家人貪鄙,不複稽察。

    又性耽風月,以緻日擁優伶,飲酒終夕,反寄耳目于若輩,識者譏之。

    初與餘交甚笃,後因餘屢诤,故日漸疏遠,然其禮貌如故。

    戊辰春,侍郎自山東審案返,餘遇于圓明園宮門外,侍郎仰面談論,旁若無人狀。

    餘退告人曰:“赓虞既驕且溢,奇禍不旋踵矣!”侍郎果以是冬敗,餘言不幸而中也。

     ◎松相公好理學 自和相秉權後,政以賄成,人無遠志,以疲軟為仁慈,以玩忄曷為風雅,徒博寬大之名,以行犭旬庇之實,故時風為之一變。

    其中行不阿者,惟松相公筠一人而已。

    公性忠愛,幼讀宋儒之書,視國事為己務,肝膽淋漓,政事皆深優厚慮,不慕近功。

    鎮伊犁時,撫馭外夷,視如赤子。

    凡哈薩克、布魯特、俄羅斯諸國貢使至日,公皆呼至坐前,詢問其國之治亂,親賜以食,教以忠孝之道,并曰:“我大清國所以立萬年基者,惟賴此二字也。

    ”辭行時,厚加賞赉,其豐貂錦币之物,滿載而返,故屬國愛若父母,涕泣而别。

    又以國家經費有常,不可以邊鄙故,緻有绌國用。

    乃議開屯田數百萬頃,皆命滿洲士卒耕之,并與以牛糧籽種,厚其賞恤。

    故人樂為之用,歲省邊費钜萬。

    又重于交誼,傾蓋之士與之告匮者,即解囊與之,毫無吝色,故任封疆數十年,而家無擔石。

    上深知其忠正,擢為參政禦前大臣。

    公于召見時,凡民間隐情,街談巷諺,無不率口而出,毫無隐忌,故人多尼之。

    癸酉秋,複出為伊犁将軍,新疆聞其複來,慶若更生,老稚荷擔以迎。

    公笑撫之曰:“鲰生此行,頗不寂寞也。

    ”其冬擢為首輔,仍兼攝伊犁事,朝中之士君子皆翹首以望其歸也。

     ◎吉制府之死 粵東制府為天下繁華之區,居是官者,無不窮奢極欲,搜括明珠、翡翠、珍奇、寶玉載滿海舶而歸。

    惟覺羅吉制府慶督粵幾十年,不名一錢,幾榻蕭然,渾如儒素。

    壬戌冬,博羅之變,公率孫提督全謀極力剿捕,業已蒇事。

    而撫臣某素暴戾争柄,公屢寬假,而某恐為公所害,因先發制之,密劾公疲軟失機數事,上命其究诘。

    某乃坐高座,呼公至,宣上谕畢,即命公改囚服,并去仆從,锒铛絷頸,吏隸诋呵以辱之,并詈以讕謾之語。

    公浩然曰:“某雖不才,曾備位政府,不可甘受其辱,有傷國體。

    ”因引佩刀欲自刎。

    某素多力,因扌益其左腕,公情急,遂取煙壺吞之,逾時而死,某遂以輕生上聞。

    公子壽喜,襲祖蔭散秩大臣,與餘同官者二載。

    餘嘗往投刺其家,荜門圭窦,初不知為曾任封疆者,則公之清介可知也。

     ◎三姓門生 于金壇相國敏中當權時,凡詞林文士無不奔競其門。

    有某探花者,人愚暗,争慕時趨,命其妻拜于妾某為母,情誼甚密。

    及于公死,梁瑤峰秉樞柄,某又令其妻拜梁為義父,饋以珊瑚朝珠。

    紀曉岚參政時作詩譏之,雲“昔曾相府拜幹娘,今日幹爺又姓梁。

    赫奕門楣新吏部,凄涼池館舊中堂。

    君如有意應憐妾,奴豈無顔隻為郎。

    百八牟尼親手捧,探來猶帶乳花香”之句,某慚恧謝病歸。

    及嘉慶己未,朱文正公内召,某複匍匐其門,腼顔求進。

    時又有疊前韻者雲“人前惟說朱師傅,馬後跟随戴侍郎”之句,時謂之“三姓門生”雲。

     ◎三文敬公攔駕 餘外舅三文敬公保,以翻譯進士出身,任兩湖、浙閩總督,入拜東閣大學士。

    公人愚暗,不悉吏事,動為人欺绐。

    屢任封疆,簋不飾,時人比之李昭信,而庸劣過之。

    然幼讀宋儒書,大節不苟。

    癸未夏,純皇帝巡幸承德府,公時任直隸按察使,至密雲,霖雨數日,潮河水驟發,上欲乘騎渡河,公叩馬谏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況萬乘至尊,豈可輕試波濤。

    使禦驷有失,雖萬段臣等之軀何可追悔?”上以滿洲舊俗,宜親習勞以揚武勇為言。

    公曰:“皇上此行,奉太後乘輿同至,即使上渡河安便,獨不識太後之輿安奉何所?”上動容,為之回辔。

    又督閩時,浙撫王望既丁艱,自以督辦海塘為言,奪情視事,又不遣眷屬回籍,公惡其蔑倫,密疏劾之,王因此獲罪。

    其為上書房總師傅,嘗集古今儲貳之事,曰《春華日覽》,教授諸皇子。

    詞雖陋,為成親王所譏,然不失師保之體。

    故卒後,上親谥文敬,蓋取責難于君之義也。

     ◎曹劍亭之谏 曹副憲錫寶,上海人。

    成乾隆丁醜進士。

    任給谏時,和相專擅,其仆劉全嘗交接士大夫,納賄钜萬,造屋逾制,僭如王侯規度,公密疏劾之。

    先商之同鄉某,某潛修書馳告和相,和相令劉全拆毀如制。

    及公疏上,純皇帝命公率近臣往毀其宅,以奏對不實論,上優容之。

    公自恨為友所賣,傺以死。

    己未今上親政,和相既伏誅,念公往言非謬,因追贈副都禦史,特與之蔭以旌其直雲。

     ◎漢人任滿缺 雍正中,滿洲副都禦史缺出,一時乏人,憲皇帝命九卿密保。

    鄂文端公保許公希孔宜任風憲,上曰:“彼漢人,礙于資格。

    ”鄂公曰:“風憲衙門所關甚钜,臣為朝廷得人計,初不論定制也。

    ”上乃用許公為滿副憲缺,逾年始調漢缺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