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樓頭更盡醉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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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道:“是了!那天家宴時,廚下宰了一口羊,我最喜歡吃羊腸湯,平常都會給我調治得好好的,那天我沒有參加家宴,半夜裡摸到廚房去,叫人給我熱羊腸湯,廚下說王非俠拿去了……” 杜青眉頭一蹙道:“那就跟我的猜測很符合了……” 謝寒星愕然道:“這個老頭兒也真是鬼計多端,居然會想出這種絕主意!” 杜青道:“江湖中有各種千奇百怪的手法,這是一般賣藝者常用的大開膛手法,表演者一刀進去,鮮血四射,腹破腸見,居然還能慢條斯理地拿出來清理一番,又塞了回去,仿佛沒事一樣,看上去驚心動魄,實際上就是耍的這一手噱頭!” 謝寒星道:“韓莫愁那樣一個精明的人,怎麼會被他騙過了呢?” 杜青笑道:“韓莫愁雖然喬裝易容,也走過幾天江湖,但是對這種末流江湖賣藝手法,自然不屑一顧,所以才沒有發覺!” 謝寒星道:“你怎麼又會看出蹊跷呢?” 杜青道:“我是看他中劍之後,停了一會功夫,才開始破腹流血,人體血脈運行無息,韓莫愁的劍再快,也不可能要隔那麼久才見血,所以我才覺得不太對勁!” 謝寒星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呢?” 杜青道:“我想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勸服了令堂,止息了争雄武林的野心,借這個機會避開人世,擺脫一切糾紛,回家去安享一個甯靜的餘年……” 謝寒星道:“那是不可能的,娘絕不會改變,她雖然把家事交給大姊,還私底下替我作了一番安排,準備叫我執掌門戶,崛起武林,你想她怎會甘心雌伏,就此息隐呢?” 杜青道:“那就是王非俠被令堂說服了,藉機株守家園,細研那劍笈中的招式,等時機成熟了,在淮揚另起門戶,一鳴驚人!” 謝寒星道:“這是最可能的想法,他們可能早就計劃好了,才相繼退出,把謝家的事擱在大姊身上……” 杜青道:“假如是第二種可能,他們不會隻靠兩個人成事的,我們去淮揚王家一看就會明白了!” 謝寒星憂慮地道:“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你去索取劍笈就更難了。

    娘為了獨步武林,絕不肯交給你的,即使我跟着去也沒有用,娘是看透了我沒出息,不能作她的繼承人,才把我丢在金陵……” 杜青道:“所以我要帶寒雲一起去!” 謝寒星仍是搖頭道:“如果娘不肯把劍笈給我,自然更不肯給三妹了!” 杜青笑道:“你怎麼還不明白,令堂對寒雲反感雖深,王非俠對她卻情深……” 謝寒星沉思片刻才道:“老王對三妹的确是寵愛,起先我并不知道是為什麼,直到那天與韓家比劃,娘隻指定三妹一個人對老王認親,我才明白她是娘跟王非俠所生的骨肉,真沒想到娘是這樣的人……” 她似乎對生母的不貞感到很羞慚,說話聲音很低,杜青忙勸慰她:“這倒不能怪你娘。

     令堂與王非俠定情在前,她與令尊的結合隻是手段,王非俠才是她真正想嫁的人,兩個情投意合的有情人,終日相對,自然很難控制住情感……” 謝寒星神色憤然道:“我卻不能原諒他們!爹死的時候,我已經十二歲了,他距比劍的前幾天神情異常憂慮。

    整天喝酒,可能就是為了得知三妹不是他骨肉的原故!” 杜青沉默不語,他覺得在這件事上他不便參加意見;謝寒星又道:“我隻是奇怪,爹死時,三妹也有八歲了,何以他從前會不知道娘與老王之間的戀情!” 杜青道:“那也許是他們善于掩藏自己的感情……” 謝寒星忽地眉頭一場道:“我明白了,這一定是韓莫愁告訴他的,因為那是爹第五次論劍,如果再得勝的話,韓家必須将劍笈交給我們,所以他一定要在那一場上得勝,殺死我爹,才能保有劍笈!” 杜青問道:“令尊大人對這件事很認真嗎?” 謝寒星道:“是的!爹對娘用情極深,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的刺激,以他的身手,韓莫愁絕非其敵……” 杜青道:“照這樣說來,分尊大人的劍法已經到了無人能及的境界,他即使被殺死了,你們姊妹得他的傳授,也不應該比韓家差得太多呀!” 謝寒星一歎道:“這點你就不知道了,爹的劍法另成一路,與謝家的劍法完全不同,爹雖然入贅謝家,擔任謝家的比劍代表,卻不肯将他的劍法教給謝家任何一人,即使是大姊,本來不是謝家的人,可是她跟随爹來到我家,冠上謝家的姓氏後,爹也隻叫她學謝家的劍法!” 杜青尋思有頃道:“令尊大人此舉确是耐人尋味!” 謝寒星道:“我曾經問過爹,可是他不肯作答,這個問題恐怕永遠也無法知道答案了!” 杜青問道:“寒月也不知道嗎?” 謝寒星道:“大姊是個很穩重的人,任何事都是一問三搖頭,不肯多開半句口,即使她知道,也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杜青想想才道:“寒星,有句話我不該說,可是我非告訴你不可,令尊之死如若真是為了得知令堂與王非俠的戀情而受刺激,則洩漏這機密的人不會是韓莫愁!” 謝寒星愕然問道:“那是誰?” 杜青道:“目前我還不能作正确的推斷……” 謝寒星道:“既然不能作正确的推斷,又何以能斷定不是韓莫愁呢?” 杜青道:“寒雲到了八歲,令尊都沒有發現她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則證明令堂與王非俠十分謹慎,令尊近在咫尺都無從得知,韓莫愁又從何而知?” 謝寒星道:“可是韓莫愁明明是知道的,否則那天他怎會允許三妹入内觀戰!” 杜青臉色十分凝重地道:“我也是為這件事感到不解,那天的一切都太戲劇化了,從王非俠的死,到令堂詭異莫測的行止,以至韓莫愁的表現,都使人感到難以理解,這中間好像有着一點神秘的聯系……” 謝寒星道:“杜大哥!我相信你一定想到了什麼,說出來給我聽聽好嗎?” 杜青長歎一聲道:“現在我不想說,希望我料想不實,否則這次揚州之行,不僅毫無俾益,反而引起更大的麻煩……” 謝寒星急了道:“究竟是什麼嘛!杜大哥,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呢?” 杜青道:“我不能說,因為你不是個能沉住氣的人,告訴了你,說不定會給你們姊妹三人引來殺身之禍,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說完又道:“寒月也不應該!關于令尊死前的情形,她應該先告訴我,幸虧我們有了這番談話,使我對内情有進一步的了解,否則我就慘了……” 謝寒星愕然道:“我爹的死有這麼大的關系嗎?” 杜青道:“是的!這是個很重要的關鍵,使我對整個事件有了新的看法,把從前的一切都推翻了!” 謝寒星道:“大姊也許是不知道它的嚴重性,她對爹的事似乎有着難言的隐痛,輕易不肯提起……” 杜青笑道:“寒月是個很細心的人,像這麼重大的事,絕不會毫無所知……” 謝寒星一怔道:“大姊總不會存心害你吧!” 杜青搖頭道:“那絕對不會,她不說是為了我好,因為知之愈深,危險也愈大,她自己裝作不知道是為了自保,不告訴我,也是免我涉險,正如她不告訴你們,是保障你們的安全一樣!” 謝寒星道:“杜大哥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杜青一笑道:“你還是糊塗一點的好,糊塗的人可以長壽,寒月如果不是裝糊塗,就活不到今天了!” 謝寒星還想問,可是杜青已負手走到艙外道:“船已經轉入運河了,你可以出來看看這人工的奇迹,隋炀帝在堤上植了千裡楊柳,可惜不是春天,否則一望綠陰兩行,不知是何等風光呢!” 謝寒雲見他出來了,詫然道:“杜大哥,你怎麼出來了,不怕暴露行迹嗎?” 杜青笑道:“沒關系了,韓莫愁即使派了耳目跟蹤,這時候他也追不上了,而且我倒是希望他會發現我的行迹!” 謝寒星也跟着出來道:“杜大哥,你是怎麼了,煞費苦心,好容易才擺脫韓家的追蹤,你又認為不必要了!” 杜青一歎道:“如果他一路不放松,事情還樂觀一點,就怕他在這條路上毫不設防,事情就棘手了。

    ” 謝寒雲不明就理,詫然問道:“杜大哥,我娘在揚州,韓莫愁如果知道你從這條路上溜走後。

    一定會用飛鴿通知這邊的人加強監視,怎麼會不設防呢?” 杜青順口道:“他當然是認為這裡沒有設防的必要……什麼?你說韓莫愁會用飛鴿傳書?” 謝寒雲一笑道:“韓家跟我家都養了許多鴿子,而且都是極名貴的良種信鴿,韓莫愁如果在各處布置下了眼線,一定會利用那些鴿子傳信!” 杜青笑了一聲道:“韓莫愁野心很大,四處廣設耳目,當然需要飼養信鴿,你家從不與外人來往,養鴿子有什麼用呢?” 謝寒星道:“那是王非俠養的,他的人寄身在我家,卻跟江湖上的朋友時常聯絡,也是利用信鴿,不然,我們怎會知道你以前的行蹤呢?” 杜青沉思片刻才道:“寒星,你家養的鴿子有什麼特殊的記号嗎?” 謝寒星道:“有的!我家的鴿子毛片都是純白色的,尾巴上染了一點墨綠,老遠就可以認出來!” 杜青道:“如果你看見了你家的信鴿在空中,有辦法将它召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