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桃花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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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青衣怪人是三十歲不到的美青年,劍眉星目,朱唇玉面,風度翩翩,襯着一身淡青色的衣服,真個象擲果潘安再世,敷粉何郎再來,周伯通有生以來,還不曾見過這樣的美青年,真個驚得目定口呆,不知所措! 美青年開口道:“在下姓黃名固,别字藥師,和仁兄也有過一面之緣,舍下就在附近不遠,請吧!” 周伯通六神無主的回答道:“是!是!” 黃藥師道:“請!” 周伯通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尊寓何處,就在這島上嗎?” 黃藥師笑了一笑,他并不回答周伯通的話,突然拔身一聳,跳上高阜,由袖管裡取出一根短短的玉箫來,湊在唇邊,清吹細奏,蕭聲高亢,似鶴唳長空,如鸾鳴九霄,周伯通心中納悶,想道:“我問他住在哪裡,他卻吹奏起洞箫來。

    真正是古得可以,怪得可以!” 黃藥師奏了一回玉箫,方才跳落平地,昂頭向海,兩眼望天,說道:“船來了!” 周伯通向海上一望,果然沒有說錯,海上遠遠升起三道青帆,一隻樓船緩緩的向六橫島駛近,周伯通暗自想道:“哦!這麼大的樓船原來是他的,怪不得他有這樣大的氣派!” 一頓飯後,樓船已經泊岸。

    黃藥師向周伯通一招手,說道:“來吧!”周伯通正要謙恭幾句,可是回心一想,這人很有一點名士氣習,脫略不羁,行徑倒有幾分象晉初的竹林七賢,凡是跟這類人打交道,最忌拘執客氣,他便跟着黃藥師到了船上。

     這樓船上有幾個船夫,還有兩個仆人,一看見黃藥師進來,躬腰相迎,周伯通走入船艙,更加駭異,原來這一座船艙布置得十布精緻,堂皇富麗,四邊挂的畝簾,全是杭州名緞,繡着花鳥蟲魚,小幾上擺設着古董,秦彜漢瓦,古色古香,地闆上也鋪了猩紅色的北京氈子,着足綿軟如茵褥,最奇怪的,還是船艙的另一角落,堆疊了不少書架子,積書滿架,全是精裝版本,書架上還有一隻古銅爐,點着西域名香,白煙袅袅,香滿一室,周伯通暗裡吃驚;這姓黃的擁有這樣的一隻樓船,必然是一方之富,可是自己最不明白的,如果他是個有錢的大财主,試問又由哪一方面,練來一身本領? 黃藥師看出周伯通的意思來,笑了一笑,拍了兩下手掌,那兩名仆人立即進來。

    就這片刻功夫,已經弄來幾色酒菜,還有一壺紹酒。

     周伯通在六橫島上困了半天,肚内乏食,已經覺得饑餓,嗅着了酒菜的香氣,不禁垂涎欲滴,想着對方這一回必定是請自己吃酒了,哪知道黃藥師又向仆人打了個手勢,那仆人立即捧了一個衣盒出來,黃藥師笑道:“兄台這件衣服太髒,還是先請更衣吧!” 周伯通面上一紅,方才知道自己不成樣子,泥沙汗水污泥,把自己弄得三分似鬼,七分象人,對方陳設這樣雅緻,自己怎可以連衣服也不換來吃東西呢?他赧然接過衣盒,仆人把他引進後艙,又用金盤送來了洗面水。

     周伯通一邊抹臉,一邊向那仆人問道:“喂!你們主人是哪地方的财主!他住在哪裡呢?”說也奇怪,那仆人隻是搖搖頭,張大嘴巴,指了指口腔,周伯通恍然大悟,原來這仆人是個啞巴,隻可以聽不能說。

     他洗完了臉面,換過衣裳,匆匆趕回前面艙去,隻見黃藥師拿着一卷書,念着騰王閣序,書聲朗朗,他似乎讀得高興,連周伯通進來,也是視若無見,。

    騰王閣序的文字很長,他又一字一頓曼聲娓讀,把個周伯通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最後他讀到騰王閣那首七絕: “騰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鸾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黃藥師把最後一句“檻外長江空自流”接連念了兩遍,方寸哈哈一笑,抛卷而起,說道:“周兄!真對不住,真對不住!”說着便請周伯通入席,周伯通也不客氣,大吃大喝,活象風卷殘雲,須臾之間,吃了一個幹幹淨淨! 吃罷酒飯,仆人又送入香茶來,茶葉居然是福建的“武夷仙”,芬芳可口,周伯通浏覽窗外,六橫島已經不見了,船在大海行進,蔚藍色的海洋,水天無際,青螺似的島嶼,若隐若現,周伯通喝了一杯茶,忽然向黃藥師道:“黃兄武學超卓,請問尊師是誰?幹何生理? 怎的會到東海,如果不是見外,請予賜告?” 黃藥師大笑道:“周兄太過獎了!小弟雖然嗜武,可是資質魯鈍,隻學了一點皮毛,哪裡當得起武學超卓這四個字呢?至于我的生理,好不相欺,我是一向做賊的,這艙裡的東西,沒有一件不是做賊偷來,好教仁兄見笑!”周伯通聽了這句話,不由吓一大跳! 在他的心目裡,黃藥師的武藝,照自己的所知,跟師兄王重陽的造詣,隻在伯仲之間,對方說自己隻學得一點皮毛,這當然是遁詞,至于他承認自己是做賊,一切東西都是由外面偷回來的,那未免太過不入人信了,可是看黃藥師說話的樣子,那并不象謊言,他為什麼要雇用啞巴仆人呢?總而言之,周伯通覺得眼前這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無一不邪,無一不怪! 黃藥師說完了這番話,炯炯有威的眼睛望定了周伯通的面,突然問道:“周兄,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