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義薄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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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放手!” 這家夥口中喝着,一提手中刀,竟用刀背直向黑衣女手腕上砸下,可是他的刀到了,人家也早放手了,米文和砍了一個空,不由呆了一呆,翻着眼睛道:“你這女人是幹什麼的?” 黑衣女格格笑道:“回大老爺,是走路的!” 米文和由車上跳下揮手喝道:“攔住她,搜搜她!” 黑衣女雙手捂胸,嘻嘻笑道:“啊呀,可别來這一套,我怕癢!” 曹金氣得擺了擺手道:“算了,叫她走吧!” 米文和呸了一口罵道:“媽的爛騷貨,跑到這裡吊膀子來了!” 衆差人聞言,“轟”一聲大笑了起來,黑衣女卻漫不經心,嘻嘻笑道:“勞駕,哪一位告訴我一聲,這裡的驿站在哪裡,我想去借住一夜!” 驿官在一旁擺手道:“你不要問了,驿站已經滿了,再說也不能招待你這種沒來曆的女人!” 黑衣女格格一笑道:“我又不是賊,半夜裡還會殺官劫人不成麼?” 這幾句話,語調很高,車内的唐霜青不由又心中一動,當時輕輕揭開車簾一角,向外看了看。

     薄暮中,唐霜青細細打量這黑衣女子,雖然她已經過相當的喬裝,可是由她那雙黑亮而充滿了沉郁的眸子看來,唐霜青頓時呆住了。

     她立刻認出來這個人是誰——“盛冰”,差一點脫口呼了出來。

     這一時,她内心真有說不出的喜悅,喜悅的是盛冰果然複活了。

    可是轉而一想,内心卻不禁又起了一層悲哀,微微歎息了一聲。

     很明顯,這盛冰必定是想來救自己出去,可是她又哪裡知道,自己此刻心情已如槁木死灰,隻想一死,并不想再活着出去。

     這種思想,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在唐霜青心裡産生的,她仿佛認定了,隻有一死,才能表明自己的清白,隻有一死,才能表明自己對郭飛鴻的癡情,因為她沒有臉再去見郭飛鴻,可是她又是那麼地思念着他。

    這種錯綜複雜的念頭,使得她對人生無味,她已經決定不再逃出去,那封血書己說明了她這種決心。

     正因為如此,盛冰此刻尋來,使得她感到悲哀,她感到自己是要辜負對方的一片盛情了。

     忖想之中,她放下了車簾,微微閉上了眸子,不再為車外的驚擾而動心。

     那黑衣女子打趣了一陣,忽然大笑道:“風吹紗窗冷,月上玉人來。

    ” 說罷,向着衆差人格格一笑道:“真對不起,我走了,請讓路!” 黑衣女帶着幾分瘋癫,逗趣了一番,在場也隻有米文和、曹金幾位老江湖,心中有點兒狐疑,其他各人全都嘻嘻哈哈跟着瞎鬧,有一個小娘兒們調調情,對這些粗漢說來,那正是求之不得的! 那黑衣女說完話,用手一拍馬股,坐下黑馬閃電似地馳了出去。

     車上的曹金忽地跳下來道:“攔住她!”可是已經晚了,那匹黑馬早岔進樹林子裡,跑得沒有影兒了。

     雙刀米文和冷笑道:“怎麼?曹頭兒看出有什麼不對不成?” 閃電手曹金一隻手摸着下巴,沉吟道:“這個女人絕不簡單,你沒聽見她臨走說的話麼……” 術文和呐呐道:“風吹紗窗冷……月上玉人來……” 曹金嘿嘿冷笑道:“這是兩句暗語,今天夜裡得小心,她夜裡一定會來!” 雙刀米文和收起了雙刀,怒聲道:“不來便罷,來了叫她回不去!” 曹金搖頭道:“兄弟,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依我說,咱們現在趕路,今晚能趕到常州就安全了,這個小地方出了岔子可怎麼辦?” 一旁的驿官一聽,也吓得慌了,忙打躬道:“大爺,既然如此,你們還是快去常州吧,那裡官府所在,人多,橫林這個小地方可是保不住,站裡總共隻有三個人……” 米文和此行任務重大,雖是嘴硬,其實心裡早就慌了,當時點了點頭道:“好吧,咱們再往下趕!” 于是一大群人馬,繼續向前面趕路。

    此去“常州”最少還有兩個時辰的馬程,因為押着車,走起來就更慢了。

    看看月上樹梢,人馬才走了十數裡地,眼前是一片農莊,夜風飄來的是清沁醉人的野袖子花香。

     人馬來到這裡,實在是相當的倦了。

     米文和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勢,道:“這是馬尾坡,再有一個時辰,差不多就可到常州了!” 衆人聞言俱都精神一振,因為天太黑,前面的差人就亮起了兩盞馬燈。

    就在這個時候,後路上傳來一陣蹄聲,衆人還未及回身細看,來人已快似流星一般地自車隊旁擦身而過。

     閃電手曹金不由“晤”一聲,因為馬上這人的背影看上去實在是太熟了,分明就是一個時辰前在“橫林”攔道胡鬧的那個女人。

     此時此刻,這女人的再次出現,其來意不善已是十分明顯了,雙刀米文和呆了一呆,冷笑道:“這女人不懷好意,我們可要防她一防!” 馬隊繼續前行,雙刀米文和探首車窗之内,向着唐霜青冷森森地一笑道:“唐姑娘,方才過去的那個女人你認識吧,她是懷着什麼心意?” 唐霜青對這位米文和沒好感,聞言隻瞭了一下眼皮道:“不認識。

    不知道!” 米文和咬了一下牙道:“姑娘,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要是還想打歪主意,我米文和這兩口刀……” 才說到此,唐霜青猛地一站起來,米文和不由吓得向後一退,差一點翻下車去。

     就在這時前路一陣嘩鬧,車外的曹金大聲叱道:“護住車!” 米文和雙刀一撤,轉身下車,在數十盞馬燈照射之下,正前方松樹下,立着一騎大黑馬,馬上俏坐着一個黑衣女子,米文和再一細看,不由呆了一呆,一點不錯,正是傍晚在橫林鎮上所遇的那個女子。

     隻是傍晚相見時,那女子頭戴草帽,而此時草帽改背背後,卻換了一塊黑綢子系在頭上,自雙目以下,仍然蒙着一方黑紗,更不同的是此女左右雙肩,各系着一口二尺五寸長短的短劍,血紅的劍衣,被夜風吹得左舞右飄,看上去的确是嬌姿飒爽。

     雙刀米文和身子一飄下車,哈哈大笑道:“相好的,我們早就防着你了,你是哪一條道上的,報個萬兒吧!” 黑衣女這一次卻改了她嬉笑的神态,聞言冷森森地道:“憑你也配!” 随行的六十名差人,全數都躍下馬來,團團把囚車護住,閃電手曹金一打量黑衣女子那種神情,内心己有幾分擔憂,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自從他經曆過唐霜青那件事情之後,對婦人女子,他是絲毫也不敢小看了。

     這時他眼見對方那種鎮定的模樣兒,便知不妙,當下嘿嘿一笑,抱拳道:“姑娘請了,在下等奉行官差,解送的是要犯,朋友有何高教,尚請明言,曹金隻要能做得到,定不使朋友失望。

    ” 馬上女子一聲冷笑道:“這還像句人話,曹頭兒,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今天的事,說起來也好辦,隻要你一點頭,我們也就好說話了。

    ” 曹金吃了一驚,因為來人竟知道自己的姓名身份,可知絕非偶然,他是老江湖了,遇事鎮定得很,當下微微一笑道:“有什麼事姑娘你請說,曹某隻要能辦到,一定效勞!” 黑衣女一笑道:“好,那麼,就請你們打開車門,把車裡面的那位姑娘放出來,任憑我帶走,否則我可是不客氣了!” 曹金呵呵一笑道:“大姑娘,你說得好輕松,你要劫差,不如取走我的項上人頭,不然是休想!” 黑衣女冷笑了一聲道:“我早就料到你是不會答應,這也好辦。

    ” 說罷雙手交叉着向身後一翻,一雙寒光四射的短劍已執在了手中,雙刀米文和當先縱身而上,口中喝叱道:“大膽的女賊,你有幾個腦袋,竟敢攔道劫差?看刀!” 雙刀一揚,閃出了兩道銀光,可是馬上女子,早已騰身而起,翩翩如竄空的燕子,飄出丈許以外,身法之快,使得在場各人為之咋舌。

     立在外圍的一名捕役,名叫“蠍子”劉方,慣使一雙鐵拐,黑衣女身形一落,劉方以為有機可乘,雙拐就勢向外一展,直向黑衣女面上砸去。

     少女一聲嬌笑道:“你也配!” 但見她雙劍一分,兩道銀光閃過,蠍子劉方雙拐展出,尚未碰着對方衣邊,忽地一聲慘叫,踉跄後退了三四步,一交跌倒,衆人看時,他雙腕已為利劍砍下了兩截,人也痛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昏死了過去! 四下裡衆差役一擁而上,黑衣女哪裡把他們看在眼中,雙劍不過是略微展動,已将來犯之人砍倒了三四個,餘者吓得紛紛後退,隻是口中狂叫,卻不敢上前。

     黑衣女冷笑了一聲道:“攔我者死!” 她說罷,直向着囚車一步步逼去,閃電手曹金由車後撲過來,掌中一根蛇骨槍,分心就點。

     黑衣女森森一笑道:“怎麼,曹頭兒,你也要動手?” 曹金蛇骨槍己到,同時左手向外一推,用“鐵沙掌”的重手法,向黑衣女右腋下一掌打到。

     黑衣女劍身一偏,“嗆”一聲磕開了來犯的蛇骨槍,随之揚劍向上繞出了一片銀光,直向曹金手腕上砍去,曹金猛然退身,奈何黑衣女劍招奇妙,人随劍走,竟是寸尺不離。

     忽然人群中一人叱道:“打!” 黑衣女頭也不回,隻把左手短劍向後一磕,“叮”一聲,便把飛來的一支“瓦面透風镖”磕在了一邊。

     閃電手曹金身子轉側間,改由左側方攻上來,可是那黑衣女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美妙的身子,向下一弓,等到曹金撲到時,黑衣女子卻蓦地向外一竄。

     這一招施展得确實很美,可是也是極為棘手的一招,曹金再想躲避已是不及,他眼前但見冷芒一閃,劍刃已迫臨面門。

     黑衣女似乎對曹金,手下特别留了幾分情,曹金自忖必死的當兒,忽聽得對方少女一聲冷笑,劍式由正面直劈改為側擊,劍身一偏,正正點中在曹金左肩下的“井穴”上。

     曹金身子一晃,雖沒有倒下去,可是整個身子卻是麻木不仁,一時呆若木雞,休想再移動分毫。

     黑衣少女毫不遲疑地已撲上了囚車,右手寶劍向下一落,“嗆啷”一聲,車門上的鐵銷竟為之斬落兩截,一名捕役撲身而上,卻為黑衣女反手一劍正中咽喉,栽倒車下。

     接着這少女拉開車門,閃身進入車内。

     唐霜青到了此時,才睜開眼睛看了看來人,她一聲冷笑道:“盛冰,你好大的膽子!” 黑衣女以指按唇“噓”了一聲道:“别多說,快走吧!” 說罷上前就要拉唐霜青的手,唐霜青卻向後一縮,道:“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盛冰一怔,一雙眸子轉了一轉道:“為什麼?你真的想死?” 唐霜青搖了搖頭,苦笑道:“盛姐姐,你去吧,别管我的事了,我如果想跑,何必又等着你來救我?” 車外一人大吼道:“好個女賊,你别想再出來了,出來就打死你!” 說話者是米文和,唐霜青不由吃了一驚,皺眉道:“姐姐,你快走吧,别管我的事了,你莫非不知道,他們有擡槍?” 盛冰呆了一呆,鼻中哼了一聲道:“我才不怕呢。

    走,我背着你!” 唐霜青道:“我不走!” 盛冰跺了一下腳道:“這是為什麼,要死我們也死在一塊!” 這時車外人聲鼎沸,數十名差人把囚車團團圍住,曹金與米文和二人把着一杆火藥擡槍,火繩子已亮着了,隻要那黑衣女從車内一現身,他們就立即開槍,果真如此,黑衣女不死必傷。

     幾名差人用力拍着車門大聲嚷着:“臭娘們,有種你出來!” 唐霜青不由甚是焦急地催促道:“姐姐,你快走吧,由窗戶出去比較安全些!” 盛冰冷笑了一聲,跳過來又要拉她,可是唐霜青卻死命掙脫道:“你不要逼我!” 盛冰一怔,又驚又氣地道:“你這個人真是死腦筋,你……你為什麼不走?” 唐霜青仰面一歎,淚流滿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