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玉女柔情

關燈
那是二十多年前…… 大雪天,在院子裡練了一趟功夫,任寶玲一張臉,凍得紅通通的,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嘴裡喘出的氣,像霧似的。

     她回到廊子裡,扭腰,伸腿,活動着身上的筋骨,她——高高的個子,細細的腰,柳眉杏眼,确是不可常見的一個美人胚子。

     軒窗之内,雲中客雷昆目視着她,嘴角帶出一絲微笑,他輕輕換下了盆景内天竺花的葉子,一抖手把這片葉子打出手,直向寶玲腦後打去! 任寶玲倏地轉身,分二指輕輕一夾,已把飛來的那片樹葉夾在指縫之間,她眼睛一瞟,露出編貝似的一口玉齒,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師父,吓了我一大跳。

    ” 雲中客雷昆哈哈笑聲出來,看着這位得意的女弟子,頻頻點頭笑道:“小玲子,你過來!” 寶玲巧笑萬分地走過來,道:“師父有事麼?” “小玲子,你跟師父幾年了?” “這……”寶玲偏頭想了一會兒:“大概快八年了吧?咦!師父,你老人家問這個幹什麼呀?” “哈哈……”雷老頭抽了一口旱煙,走到廊子裡,“不幹什麼,小玲子,你今年十幾了?” 寶玲面上一紅,有幾分害羞地道:“我十七了……” 雷昆點點頭,噴出一口煙,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眯成了一道縫。

     “師父問這個幹什麼?” “小玲子,我是在想……哈哈,你大概也該找個婆家了!” 寶玲大吃了一驚,呆了一呆,面上一紅,背過了身子,哼道:“師父我不來啦!” 雷昆笑嘻嘻地移步到她眼前,小聲道:“怎麼,你還害臊?當初你父親把你交給我的時候,再三地托囑我,要為你辦成一樁親事,可是這些年,我隻是忙着教你練武,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 寶玲雙目一紅,低頭道:“師父,你不要再說了!” “咦?”雷昆呆了一呆,道:“你不高興?” 寶玲勉強忍着落下的淚,轉過身看着師父,十分委屈地道:“我知道師父嫌我了! 這些年我一直麻煩你老人家……” 雷昆呵呵一笑,打斷她的話道:“瞎說八道,師父幾曾嫌過你了,你就是住一輩子,我也不煩呀!再說……我也不再多說了,反正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不妨想一想,我這幾天聽你的回答好不好?” 寶玲低下頭,姗姗地走出了廊子。

     她邁步在積滿了白雪的院子裡,腳尖踢着棉花般的積雪,忍不住落下兩行淚來。

     走過了月亮洞門,洞門旁邊,立着一個大雪人,那是她和師兄柳鶴昨天堆起來的。

     一想到柳鶴,她禁不住鼻子發酸,那個年輕人,二十三四的年歲,修長的身軀,一對明亮的眸子,他英俊潇灑,舉止豪邁,尤其是對于女孩子,那種體貼入微的勁兒,真令人可愛。

     任寶玲忽然心中一動,忖道:“也許師父要給我做媒,就是他也不一定。

    ” 搖搖頭“不可能?” 因為他是一個可憐的孤兒,是自幼被師父所收養長大的,他家無恒産,自己尚且寄人籬下,又怎能談到成家娶妻呢? 寶玲内心大大地動了一下,整個身子都冷了。

     如果自己不能嫁給柳鶴,那又嫁給誰呢?就算嫁給皇帝也快樂不了。

     在雪人面前站了好一會兒,她歎了一口氣,剛要轉身,肩上卻落下一隻手。

     任寶玲吓了一跳,猛然回過身子,由不住臉上一陣紅,說曹操,曹操就到,柳鶴來了。

     這個年輕人,臉上永遠帶着爽甜的笑容,他那開闊的上額,疏朗的眉,潔白的牙齒…… 這小夥子,好像天塌了也吓不住他! “師妹!”柳鶴笑道,“後院裡的那棵老梅開花了,我正要找你去看看,走!” 他伸手就去拉寶玲,任寶玲一下子掙開了他的手,背過身子來“人家都煩死了。

    誰有工夫去看花呀!” 柳鶴道:“咦!你怎麼啦?不高興?” 寶玲點點頭,柳鶴一愕,問“為什麼?” 任寶玲倏地轉過了身子,推了他一把,哼道:“你讨厭!誰要理你。

    ” 柳鶴蓦地一呆,任寶玲卻順着石闆小道去了。

     看着她亭亭的背影,柳鶴喃喃道:“我知道了,你是讨厭我……好吧!” 他慢慢轉過身子來,天上的雪花,飄得更大了。

     冷夜,柳鶴由夢中醒過來,窗戶紙上白光耀眼,他知道雪又下大了。

     他披了一件衣服,走下床,在火盆裡加上一塊炭,正要轉身上床,窗戶“吱”一聲開了。

     柳鶴吓了一大跳,可是那個影子是他所熟悉的。

     他呆了一下,低聲道:“小玲……” 那個影子已撲到了他懷裡,她緊緊抱着他溫暖的身子,緊挨着他結實的胴體。

     “大師哥……我……我……” 柳鶴吓了一跳,他趕忙過去把窗戶關上,匆匆穿好了衣服,把燈光撥亮了一些,任寶玲雙頰紅暈地看着他,臉上帶有幾道淚痕。

     柳鶴呐呐道:“小玲,你好大的膽,半夜三更,你來我這裡幹什麼?要是被師父知道,那還得了!” 寶玲默默地搖搖頭,冷笑道:“我隻是來問你一句話。

    ” 柳鶴點點頭,堅決地道:“什麼話?” 寶玲雙眼射出了蕩人的情焰,癡癡地道:“我要知道,你以前對我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什……什麼話?” “什麼話?你倒是忘了,我問你,你到底是真的愛我,還是随便地敷衍我?” 柳鶴怔了一下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寶玲道:“我要你說嘛!” 柳鶴歎了一聲道:“當然是真的……… 他還要說,寶玲已接口道:“好,那你現在就帶我走!” 柳鶴怔了一下道:“現在就走?為……為什麼?” 寶玲呶着嘴,冷冷地道:“不為什麼!” 柳鶴一把抓住她的膀子,正經地道:“小玲,你可不能胡鬧,師父待我不錯,就是要走,也要有一個正當的理由,豈能不告而别?” 寶玲蓦地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柳鶴吃驚道:“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話聲方落,寶玲已伏在他肩上嘤嘤地哭了起來,柳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直發愣。

     寶玲哭了一會兒,擡頭看着他,道:“柳師哥……師父說要給我做媒,把我……” 柳鶴摹地一驚,呐呐道:“什麼……” 寶玲抽蓄着道:“我們好了這麼久,我怎麼再能嫁給外人,要是不走可又能怎麼辦?” 柳鶴怅怅的道:“師父什麼時候說的?” 寶玲一面抹着臉上的淚,一面道:“今天下午……” 柳鶴點點頭道:“怪不得你下午不高興,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

    ” 寶玲皺了一下眉,道:“人家心裡煩死了,師哥,你看怎麼辦?” 柳鶴想了想,淡淡一笑道:“小玲,這件事你先沉住氣,等我明天探探師父的口風看看,師父過去知道我喜歡你,大概不會把你嫁給外人!” 寶玲臉上一紅,輕啐道:“去你的,誰要嫁給你!” 她口中雖是這麼說,可是眉梢眼角,卻帶出無比的喜悅,柳鶴輕輕一拉,遂以入懷。

     二人親熱了一陣,室外正有人在打綁子,一連三響,柳鶴一驚,他推開寶玲道: “你要回去了……” 任寶玲秀發蓬松,春意盎然,點着頭,她向着窗前走了幾步,又慢慢回過身來。

     柳鶴面紅心熱,也有些情不自禁。

     他上前一步,呐呐道:“小玲……” 寶玲輕輕地嗯了一聲,粉頸微紅,慢慢低下了頭。

    柳鶴猛然上前拉住她一雙手,道: “你就……留下睡在這裡吧!” 寶玲頭低得更低了,她輕輕扭了一下身子,兩腮通紅地道:“那怎麼……行呢?” 可是她身子卻由不住,随着柳鶴拉着她的手。

    慢慢地向前移動着。

     “不……不可以……”寶玲輕輕地用拳頭打着柳鶴的背,她眼睛裡充滿了淚,可是卻又有一種甘心奉獻的喜悅之情。

     她向窗戶瞟了一眼:“窗戶……還沒關……不……我還是走吧!” 柳鶴滿面赤紅,氣喘喘地道:“不……我絕不放你。

    ”他站起來,把窗戶關好,再回頭“噗”一口吹滅了燈。

     白雪映着室内床上的任寶玲,那雙癡情的眸子,那種近乎氣極的可憐春情,她似乎已經預料到即将發生的事情,可是她沒有勇氣去拒絕,她也不想去拒絕。

     柳鶴一步步地向她走近——這個年輕力壯、英俊潇灑的小夥子,這一刹那已失去了理智,他像是一隻狼,一隻虎,可憐的任寶玲,早已失去抵抗的能力,她甚至不能去正面接觸柳鶴那一對眼睛。

     她如醉如癡地搖着頭:“不要……不要……哥,我求求你,求求……” 柳鶴一雙火熱的嘴唇,已經印在她的臉上、眉上、鼻子,最後,緊緊吻上她的嘴!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風在呼呼地刮着,山上的餓狼,一聲聲地嚎叫着。

     窗内,春情如火,落英紛紛。

     兩個年輕人,背師作下了不應該做的一件荒唐事。

     一根細竹枝,為雪壓得沉不住勁兒,“嚓”一聲拆斷下來。

     任寶玲猛地坐起身來。

     窗戶紙上有一線白光,很白。

     兩隻麻雀,在窗台上嚓嚓地叫着,任寶玲倒抽了一口冷氣,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禁不住兩腮如火,打了個寒顫,天!竟然一絲不挂。

     她身邊的柳鶴,一隻手放在被外,他那甜美的俊臉,結實的臂膀。

     寶玲已經流出的淚,又勉強地收了回去。

     她慌不疊地穿上衣服,動作中,柳鶴蓦地睜開了眼睛,他慌張地坐起來,有些驚慌失措。

     “都是你……” 寶玲嘤嘤地哭了起來,柳鶴忽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呆了呆,才慌張地下床,匆匆穿好了衣裳,寶玲也整理好衣裙。

     她慢慢地走到柳鶴身前,粉頸低垂道:“師哥……你也不要怕……我反正是你的人了,隻要你……” 柳鶴歎了一聲道:“任它海枯石爛,我對你的情誼此生不變。

    你放心!” 寶玲落下了兩行淚,卻帶笑道:“好了,有你這兩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師哥,我走啦!” 柳鶴緊緊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四隻癡情的眸子互相對看了一眼,寶玲報以深情甜美的一笑。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