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義薄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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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志已決,姐姐要是再逼我走,我也隻有一死以謝知己了!” 盛冰聞言吓得退後了一步,坐了下來,頻頻冷笑道:“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唐霜青雙眸微閉,滾下了兩行淚水,喃喃道:“姐姐,我過去為人所迫,過了一段盜賊生涯,殺了許多無辜的人,我也曾傷過一個人的心……” 盛冰冷冷地道:“那個人是郭飛鴻麼?” 唐霜青立時睜開雙目道:“你怎……麼知道?” 盛冰憤憤地道:“你寫那封血書時,我看見了。

    哼,你也太迂了!” 唐霜青這時臉色很白,苦笑道:“既然你都看見了,我也不必瞞你了……我愛他,可是我配不上他!” “所以你就想死,來表示你對他的癡情?” 盛冰唇角帶出了微微的不屑,說話的聲音更是含着三分怒氣,可是唐霜青似乎主意打定了,她淌着淚點了點頭,不再吭聲。

     “哼!”盛冰冷笑了一聲,道:“這個姓郭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倒要見識一下!” 唐霜青聞言忽地觸動靈機,坐正了身子道:“姐姐,我那血書,現在身上,如果你肯為我轉交與他,我就感激不盡了。

    ” 盛冰苦笑道:“你不是要曹頭兒轉交的麼?” 唐霜青搖了搖頭,冷笑道:“我現在才想通了,這批人,終究靠不住!” 盛冰冷冷一笑道:“你才知道?你的東西,我都為你取來了!” 說着拍了拍背後,又道:“包括那一口寶劍!” 唐霜青慘笑道:“那就更好了,就請姐姐連同這封血書一并交與那郭飛鴻就是,我死亦感激!” 盛冰側耳聽了聽,車外亂成一片,她哪裡知道那火藥擡槍的厲害,技高膽大,也就沒有把這一幹人十分放在心上。

     聞言之後,她冷冷一笑道:“你既然是自己願意死,我也無能為力!” 伸手探入唐霜青衣内,把那封血書取出,收好懷内,站起身來,揭開窗簾一角,向外望了望,隻見燈光照射得刺眼生痛。

     盛冰重新用黑紗把面部蒙住,氣道:“你還是跟我走吧,好死不如賴活,何必呢!” 唐霜青幹脆閉上了眼睛,不予答理。

     盛冰大聲道:“真的不走?” 唐霜青隻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

    這時車外曹金的聲音道:“唐姑娘,你可不要糊塗,我勸你還是不要逃走的好,否則的話,我也無法救你了!” 他的話方自說完,雙刀米文和接着狂笑道:“你們誰不怕死誰就出來,看看是你們的頭硬,還是槍子硬!” 唐霜青忽然拉開窗子,冷笑道:“曹捕頭,你放心,我絕不會逃走,我這位姐姐并不是要救我出去,她隻是跟我說幾句話,現在就要走了,你們千萬不可用擡槍傷她,我負責她不會殺害你們的人也就是了!” 曹金怪笑了一聲道:“姑娘你說得太輕松了,她已經殺傷了我們好幾個弟兄,此番再想活命,隻怕是妄想了!” 盛冰想不到唐霜青竟會去為自己求情,一時又氣又感動,當下寒聲道:“你既不同我走,還管我死活作甚,這一群酒囊飯袋,誰能奈我何?” 說罷右手向外一推,“轟”的一聲,已把整個車窗震碎,唐霜青忙拉住她道:“姐姐不可造次,那擡槍非常厲害,可不是玩的!” 車外的曹金呵呵笑道:“唐姑娘,沖着你的面子,我們不用槍打她就是,你叫她快走吧!” 唐霜青不由大喜,忙推盛冰道:“姐姐快走!” 盛冰望着她歎了一聲,冷笑道:“你想想清楚,我會再來的,再見!” 雙足用力一頓,已自破碎的車窗中飛縱而出,她身子飄落地面,但見四外差人已圍成一圈,燈光耀目,盛冰冷冷一笑道:“打擾了……” 這個“了”字方出口,忽聽曹金一聲斷喝道:“放!” 火光一閃,“轟”的一聲大響,大片白煙彌漫中,百十粒鐵砂子,一齊向盛冰身上打來。

     盛冰見狀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上了曹金的當,忙用力地向上騰起,可是饒她身子怎麼靈活,到底比不上槍子兒,她隻覺得腰腿之間,起碼有五六處地方,一陣刺痛,差一點痛昏了過去。

     好個盛冰,如此負傷之下,她仍然極力地挺身不倒,槍聲過後,大群差人蜂湧而來。

     盛冰緊咬着牙,一聲慘笑道:“曹金,我錯看你了!” 話落嬌軀一長,竟然越過了來犯衆差人的頭頂,直撲到了曹金身邊。

     閃電手曹金因心懷方才盛冰劍傷之恨,是以才下此殺手,此亥見對方中槍之後,仍然撲向自己,不由心中有些發毛,轉身就跑。

     盛冰趕上一步,右手短劍向外一探,嬌叱道:“着!” 這一劍深深地刺入曹金背心,可憐曹金作威半生,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甚至都不知道殺他的是誰! 随着盛冰寶劍向後一抽,曹金推金山倒玉柱似地倒了下去,頓時一命嗚呼!四下衆人見狀高聲叫道:“不好,曹頭兒死了!” 盛冰這時已再也沒有力量與他們周旋,附近是一片廣闊的樹林子,她忍着身上的傷痛,飛快地竄了進去,隐隐聽得身後有人呼道:“快放槍,快放槍!” 這一次盛冰學乖了,事實上,她也是不得不倒下去,因為兩條腿壓根兒一點勁也提不起來了,聽見放槍這兩個字,她身子蓦地向前一倒。

     身子方一倒下,就聽得又是轟然一聲,樹林子裡刷地一陣脆響,落下了一地的樹葉,緊跟着幾個提燈的兵差跑過來,用燈瞎照一氣。

     盛冰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幾個人找了一陣,其中之一罵道:“媽的,還是叫她跑了!” 雙刀米文和這時已把囚車重新鎖好,他對驚怒的唐霜青冷笑道:“放心吧,姑娘,你那位朋友跑了,不過我們總有辦法把她找到的!” 說完,他立刻催促着把死傷的人清理妥當,下令兼程向“常州”趕去。

     辘辘車聲中,唐霜青心中思潮洶湧,方才在槍聲一響之時,她似乎聽到盛冰呼痛的聲音,看來她必定是受傷了。

     以盛冰之重義輕生,涉險犯難來營救自己,确是令人感動,尤其令人欽佩的,她和自己之間,不過是患難中萍水一面之交,這份至情該是多麼可貴呀。

     江甯府外告示牆上,新近貼出了一張告示,那位昔日擾得江甯、蘇州二府雞狗不甯的女賊,已然成擒,并且宣告說,本月十六日午時,就要問斬了。

     這一個消息,簡直就像是一聲驚雷一般,使得江甯府整個地震動了,這幾天所有的大街小巷,茶樓酒店之中,無不都在談論這件事。

     “開陽樓”酒館,在日落時分,約莫上了有八成客,風塵仆仆的郭飛鴻面窗而坐,獨酌自飲,面前杯盤狼藉,已有離去之意。

     他雖是剛剛進城不久,可是已知道有關那個女賊的事情,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

     這時整個酒樓中,都在議論紛紛地談論這件事。

    郭飛鴻放下了酒杯,暗忖:難道果真是唐霜青被擒了不成?十六日開斬的是她? 實在有點難以令人置信,因為憑唐霜青那一身功夫,竟會為官家所擒?她不是随金婆婆走了麼? 站起身來,他放下了一小塊銀子,匆匆步下了酒樓。

    市街上已現出沉沉的暮色—— 穿過鼓樓,來到了熱鬧的大街上,随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來,這家客棧名叫“福升老店”,雖是年久失修,顯得很舊,可是卻還幹淨,房院很是寬敞。

     飛鴻落店之後,心中仍不停地盤算着這件事,老實說唐霜青給他的印象極深,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在蘇州的“寶華班”内,她那種絕代的風華姿色,曾使得自己面紅心跳…… 然後第二次,第三次……自己與她的緣分,好似就告終了。

     想着,飛鴻不禁發出了一聲喟歎。

     他感到一些歉疚,因為這數月以來,自己一心系念着鐵娥,所思所為,幾乎無不與鐵娥有關,反過來,對于另外的一些朋友,未免太疏遠了,比如說,這位黑蝴蝶唐霜青,她的下落如何,自己就從來沒有去想過,果真此次問斬的就是她,而自己不聞不問,于心何忍? 想到此,飛鴻内心有如針紮一般,他真恨不得天立刻就黑下來,自己好親自到江甯府牢内去察看一個究竟。

     他推開門,走到院中,卻見本店的一個夥計,正在牆上張貼一張紅紙。

     那夥計一眼看見了飛鴻,突然笑道: “相公,天下也有這麼好賺的錢,你看奇不奇,貼一張給一兩銀子,嘻!” 飛鴻微微一笑道:“一定是要緊的公文了?” 那夥計貼好了一張,手裡還拿着一張,就回過身去搖頭笑道:“才不是公文呢,相公你一看就知道了,是一張尋人的告示。

    唉,天下竟有這種事!” 飛鴻懶散地走過來,随便的向那張紅紙上看了一眼,誰知這随便的一眼,卻使得他心中一動,因為他看見那紙條上好像有一個“郭”字。

     當下他凝目細看了看,隻見上面核桃大小的字寫的是: “尋郭飛鴻。

     如有仁人君子知其下落者,請速至本城‘仁風’老店聯絡,定重酬,絕不食言。

    ” 飛鴻不由暗吃了一驚,卻見那個夥計,還在張貼第二張,就喚道:“喂,夥計,你過來!” 那夥計忙轉身道:“相公有事麼?” 飛鴻劍眉微皺道:“這告示是什麼人要你貼的?” 夥計笑道:“相公,是這麼回事,前幾天仁風店裡來了個生病的女人,她的病勢大概不輕,是她寫了這麼些紅紙條子,先是在仁風店貼了幾張,找這個姓郭的,後來沒有消息,那個女人急了,又命人在每一家店裡都貼兩張,仁風店的小夥計跟我要好,就把這二兩銀子的油水送給我了。

    ” 飛鴻怔了一怔,道:“這女人是什麼樣子?” 夥計搖了搖頭,笑道:“這女人我沒見着,不過二羊告訴我說長得很不錯,留着長頭發,可真有錢哪。

    ” 說到此,啞聲一笑,道:“我看這個姓郭的八成是她的漢子!媽的,真他媽的傻瓜,這種老婆還舍得丢?” 飛鴻不悅道:“不要胡說八道!” 這夥計呆了一下,翻着小眼睛呐呐地道:“相公你問這些幹嗎?你認識她呀?” 飛鴻冷冷一笑道:“你帶我去仁風店,我要見見這個人!” 夥計一怔道:“不行,聽說這女人病很重,除了那姓郭的本人,她任何人不見,這幾天連大夫給她看病,她都不讓進去!” 飛鴻鼻中哼了一聲道:“這麼說我就更要見她一見了,你不要多管,快帶我去!” 店夥計歎了一聲道:“好吧,等我貼好了這一張!” 飛鴻伸手拉他道:“不用貼了,快帶我去!” 這夥計差一點摔了一個跟頭,嚷道:“别拉别拉,我的大爺,你是想招這門親是不是?” 說罷,他就帶着郭飛鴻走出了客棧,用手一指對街道:“哪,那不就是仁風店,小的還有事,大爺你自己去吧!” 郭飛鴻大步過街,一進仁風客棧,就見一個毛頭小夥子,正拿着幾張紅帖子,笑嘻嘻地往外走,郭飛鴻向他招手道:“二羊,你過來!” 小夥計怔了一下道:“咦!你怎麼知道我叫二羊?誰告訴你的?” 飛鴻冷笑道:“你不要再貼了,我知道那個姓郭的下落,你快帶我去見見那個女客人去!” 二羊大喜道:“真的呀?” 接着靠前涎臉笑道:“大爺,我帶你去,你可得分我一份賞錢!” 飛鴻急于想知道這尋找自己的女人,到底是何許人,也就顧不得這小厮敲詐,當時順手賞了他一錠銀子,二羊樂得嘴都合不攏,立即轉身帶着郭飛鴻向後面走去,穿過了一個四合院,來到了東院的三間耳房前。

     這夥計二羊噓了一聲,對飛鴻道:“大爺,輕着點,這位小姐最是煩人吵!” 飛鴻問道:“她姓什麼?” 二羊搖搖頭道:“不知道,問她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