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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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 每當夜色初降,夜巴黎歌舞廳碩大的霓虹燈招牌五光十色地閃爍着,把整條街照得透亮。

    那些閃爍的霓虹燈仿佛女人們一雙雙誘惑的美眸沖着過往的行人擠着電力十足的媚眼,歌舞廳把紅地毯從水晶般閃亮的廳内幾乎鋪到了人行道,兩位身穿玫瑰紅旗袍的迎賓小姐伫立在大門兩側,一樣的高挑身材,一樣的纖細腰肢,一樣白晰的膚色,一樣随風飄揚的長發,一樣溫馨可人的笑容,隻要你稍稍在門前停留步子,她們就會向你眼睫毛忽閃忽閃地展示她們久經訓練的微笑,鏡子般閃亮的歌舞廳加上小姐們魅人的笑容就仿佛帶有某種強磁力,使夜巴黎歌舞廳傲視同行,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十八間貴賓房日日爆棚不說,連大廳的二十幾張台也日日客滿。

    每當駐場歌星演唱時,侍應小姐就會手捧着用絲帶束着的鮮花在場内走動,在看中的客人前屈膝蹲下,小聲地問先生要不要買花送給台上的姐姐,而台上的姐姐此刻正在落力地唱,墜地的長裙裸露的頸肩甩動的長發和四處抛灑的媚眼使客人無論是在視覺還是在聽覺都十分受用十分沉醉,加之身邊蹲下的小姐亦清香可人,所以-般來說先生們都是很給面的,他們十有八九都會很爽快地從小姐們手中買那些嬌媚開放的花朵。

    一束花也不過就是五朵,老闆從有花鄉美譽的灣仔花農手中拿貨隻是區區五元錢,可在歌舞廳這小小的一束花就急劇地增值了,仿佛是股市初期的藍籌股,每束花因為場景的變化價格連翻十倍是一點也不含糊的五十元,老闆鼓勵侍應小姐推銷這些來自田野的花朵,每推銷一束小姐可拿到十元的回傭,老闆的生意僅如此微薄的鮮花一項每月就有好幾萬的進帳。

     麗莎第一日開工,就在自己服務的那間貴賓房成功推銷了五束花,五束花中有一束是一位老闆化一百元買的,當麗莎把五十元錢找頭給他時,那老闆很随意地揮了揮手說,小姐給你做小費吧。

    麗莎拿着這五十元錢還在猶豫時,老闆帶來的一個女孩就有些不耐煩地說,給了你拿着就是了,猶猶豫豫的扮什麼斯文呀。

    麗莎一聽這如此侮辱的話,眼淚幾乎立即就要湧出了,她忍了又忍總算是把眼淚忍了下去。

    麗莎走出貴賓房真想把這張紙币向那驕橫女孩的臉上擲去,但麗莎明白她是決不可能這樣做的,假如她這樣做了,那麼老闆就會在下一分鐘炒她的鱿魚。

    麗莎在起初的悲憤過後,内心很快堅強了起來,因為忍受這無端的屈辱在麗莎就仿佛經受了一次洗禮。

    所以麗莎再次走進貴賓房時面容美麗而安詳,她左手托着一個水果拼盤,美腿在開叉至大腿根部的旗袍裡若隐若現。

    麗莎的姿容牽動了貴賓房所有客人的視線,那年輕的老闆殷勤把咪頭遞給麗莎說,靓姐姐請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好啊,麗莎大方地接過咪頭,說你們喜歡聽什麼歌呀。

    這時,貴賓房的門悄然而開,一位在大堂服務的侍應小姐探進了腦袋,她對麗莎說,杜小姐有客人點你唱歌呢,老闆叫你去唱一支給客人捧捧場。

     有人點我唱歌?麗莎驚訝地問。

     是呀,那侍應小姐點點頭。

     麗莎隻好放下咪頭,對貴賓房的客人說,不好意思,我一會兒就回來。

     麗莎順着走廊向大廳走去,心裡飄蕩着疑惑,她想是誰點她唱歌呢,在這個特區她能認識誰呢?這樣想着麗莎已走到燈光閃爍的大廳了。

    唱片騎師将無線咪頭遞給她說,杜小姐你唱什麼歌呢。

    在他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步子繼續前行,麗莎不知不覺就被唱片騎師引至夢幻般的舞台上,五顔六色的燈光大塊大塊地在地上和空間旋轉,燈光很柔和,不同顔色的燈光在麗莎身上掠過時帶給她不同的感覺,當一束白色的追光打在麗莎面部的時候,麗莎微微腼腆地笑了,柔和而透亮的燈光把麗莎漂亮精緻的五官雕塑般地展示了出來,仿佛是京劇中的亮相,台下立即有客人喊起了喝彩聲。

    這個時候要不唱也不行了,麗莎隻好朝唱片騎師微微地一笑說,那就唱一支吧。

     唱片騎師問她唱“流浪的心”好不好,麗莎點了點頭。

    音樂随之徐徐而起,穿着無袖旗袍的麗莎随着音樂的節奏在台上舒緩地走了幾步。

    歲月在她走動的這幾步中迅速地向後移動,麗莎仿佛回到了大學的舞台,懷舊的心情使五顔六色的燈光在麗莎的眼中還原成黑白照片,麗莎沉浸在自己的感覺中,跟随着音樂如泣如訴地唱了起來。

    在唱的過程中所有的歌詞都仿佛匆匆的過客在空氣中消失了,隻有這麼幾句反複地在麗莎的心中飄蕩—— 時